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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后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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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开口接话道:“来人啊!准备早膳吧。皇上也该来请安了。正好晋王夫妇也在,大家一起在这儿吃完再回吧。”

这回大多数女子都是欢喜的,她们要隔很久才能见到皇上。现在不仅是嘴,连她们的眼睛都安静下来,都在拼命思索:今天的装扮合不合时宜?如果今日皇上看到自己,召自己说话解闷或者侍寝,自己该说些什么,怎么说才能让皇上多记住自己。

除了悦妃。

悦妃今年才二十有四,却已是一宫主位,居于离庆安殿最近的景阳宫,与贤贵妃的长春宫、静妃的钟秀宫和良贵妃的长秋宫并驾齐驱,风头无二。这不仅得益于她争气的娘家崔氏,也得益于她出众的容貌气质和才德品行。

右丞相崔佑并非卖女求荣之辈。那年悦妃还是待字闺中的少女,怀着忐忑的心情跟着母亲参加宫宴。崔夫人将她精心打扮过,想要在宫宴上相看少年。她已是十七岁,早到了议亲的年纪,家中也有人来提亲,但崔夫人仔细考量后发现要么少年不太靠谱,要么家里婆母厉害,要么就是对方家里麻烦事多。

宫宴上,几个高门贵女有意刁难,反而让在场的人大饱眼福。《飞鹤舞》一出,席间佳丽顿时失了颜色,只有那一位仙女在场中央翩翩起舞。

醉眼迷离的帝皇看着场上的崔小姐低声喃喃:“得见美人兮,朕心甚悦。”将盏中酒一饮而尽。彼时,可能是后宫佳丽让他觉得无趣,不仅甚少入后宫,召了哪位妃子侍寝也是意兴阑珊。

善解人意的贤贵妃娘娘,正在帝侧伺候饮酒。当晚,与儿子商议一番就向太后建议将崔右相家的姑娘召进宫。太后自然要问问皇帝的意思,一来虽后宫管理大权在握,但此时并非选秀之时,自然要问问皇帝的意思;二来,此姑娘家世显赫,牵扯前朝之事,总要知会皇帝一声。皇帝听罢,不置可否,坐了一会儿,说了些别的话便走了。

第三日,在宫宴上看上崔姑娘的少年还未能跟家里人打定主意,打定主意的人家还未曾找好媒人,有现成媒人的又还未准备好聘礼,崔家便接到了太后懿旨,承了天大的恩。

崔右相每次想到那天,就在心里安抚自己,却又不敢说出来:“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这边崔丞相刚勉强笑着打发走笑嘻嘻报喜伸手的内侍官,那边崔夫人和崔姑娘便抱头痛哭起来。崔相连忙遣散了仆人,捂住了她们的嘴巴。

好不容易收住哭声的崔姑娘,跪在地上拉着父亲的长袖压着声音哽咽:“爹爹!那皇帝比您还大上几岁,女儿不想进宫。况且,女儿一旦进了宫,这辈子都见不了几回爹娘了呀~”

崔夫人也走到他跟前哭:“老爷!求您想想办法呀。这可是咱们的心肝肉啊~”

崔相爷心中悸动,未免落泪拂袖而去。

第二日早朝,众多同僚诚心向他道贺,崔丞相微笑谢过。退朝后,在袖袋中带着圣旨的崔相求见了陛下。他跪在地上想说又不敢说出口,龙颜一怒,全族尽没之事古来比比皆是。他不敢轻易冒险。

最终,他委婉在其他话题中插了一句询问皇帝:“小女顽劣,学礼不周,恐伺候不好陛下和娘娘。臣真心惶恐!崔氏一家一百多条命,若因那孽女行事不妥,招致罪责,身为其父未能行教导之责,将无颜面见陛下和崔氏先人。皇上可否为崔氏转圜一二?”

终于,随意探讨政事的皇帝竖起了耳朵,有些不悦:“崔右相,莫不是舍不得闺女进宫?”

崔相立即跪地拜倒:“微臣绝无此意啊,皇上!臣句句肺腑之言,自接太后懿旨之日起,臣忧虑不安,唯恐小女福薄德浅,不堪大任。况且,”崔相闭了眼睛,壮着胆子开口:“臣自年幼进京赶考中举之后,鲜少回乡,早有回乡耕读之意。若陛下允肯,臣带妻女回乡之后,自当勤加督促教导,待他日……”

“妻女?”皇帝转眸看向他,眼神透着自然的凌厉。

崔相只得咬咬牙道:“若皇上允肯,自然是全族上下共同归乡。”

皇帝盯着趴伏在地上的他看了一会儿,离座而去。路过他时,顿了顿步子,却始终没说话。崔丞相就这样跪了不知多久,终于有个小内官进来说他可以回去了。

起来后发现腰腿酸软,后背一阵凉,原来是湿透的汗都凉了。

到了家,崔家人遣散了下人问情况。崔丞相摇摇头。一家人只能忐忑不安的等着消息,还得应付上门道贺的亲戚朋友。

结果,五日后崔家又来了内侍官。这次宣读的是圣旨,夸崔家嫡女千里挑一的才德品貌,赐了首饰布帛,还直接封了六品美人,着七日后抬进宫。

跪在地上的崔夫人,这些天寝食难安,最终等来这个消息,一下受不住,两眼一黑,头结结实实地磕在地上,晕了过去。

崔丞相还担心会被人挑理,但不管是内侍官还是听说的人,俱笑称是崔夫人大喜之下神魂移位,过几天适应了自家有个得圣眷的闺女就没事了。没人将崔夫人晕倒之事往其他方向想象过,羡慕嫉妒恨的也不过酸溜溜编排几句而已。

崔姑娘到底是崔右相嫡女,接圣旨时早已收拾好心态,落落大方谢了恩。

崔家心疼这个女儿,被内务大臣过来抬去皇宫之日,热热闹闹地大办了送亲宴。不对付的,面笑心恼地敬了几杯便走了。亲朋好友却是实实在在地为崔姑娘和崔家的好命感到高兴。

到了皇宫,皇帝几乎每隔三日便要去住在贤妃宫中的崔美人那儿,但从没让她侍寝。

等到崔姑娘十九岁生辰时,皇帝特意来陪她吃了一顿饭,晚上留了下来。

第二日,崔美人便接到圣旨,晋升嫔位,封号为“悦”。不仅如此,她在前朝从五品的大哥,擢升为四品骠骑将军,入职禁卫军,当了二把手。

此时,贤贵妃跑来邀功:“若不是有本宫慧眼识珠,悦嫔哪儿有今日的风光?”

贤贵妃那副嘴脸,自那夜起折磨着悦嫔的梦。

悦嫔对她无可奈何,就算参与到她们的党争之中也无法解了眼前的困局。悦嫔只能读书写字聊以抒发情绪,但再也没唱过歌跳过舞。

悦嫔说为报帝恩,向皇帝推荐几个儿时的玩伴。皇帝一听名单,竟都是世家之女。不似孤军奋战只傍功名的崔家,这些世家虽在朝中无甚要臣,但势力颇大,对朝中一二品大员都不假辞色。皇帝一琢磨,这倒不失为一个两全其美之法。

于是皇帝宴请了这个名单上的世家贵族当家人,隐晦的说了意思。都是千年的狐狸,根本不需明说。有三家立即说自己闺女并无婚约,择日便可进宫;或者说定亲之人无故毁约,将自家姑娘耽搁了。一出宫便着手给自家闺女退了婚,静等圣旨。

当然,其他没应下的贵族心中虽不屑于这三家的溜须拍马到卖女儿的程度,到底是没说话。即使跟这三家有婚约的,宁可私下解决仇怨,也不敢在皇帝跟前提什么。

于是,武才人、赵才人和郑才人便入了宫。她们高不高兴不清楚,但武家、赵家和郑家是真真切切地开心。这些年,皇帝对世家打压的愈发狠了,若是自家女儿在后宫得脸,那他们在外头也好过很多,甚至在朝中占得一席之地也未可知。

在二十一岁那年春节,悦嫔见到了时隔几年未见的亲人。母亲又老了些,大哥好像更壮了些,父亲眼角的纹络更深了。

临走前,崔相对送行的女儿使了个眼色,悦嫔便让左右退到远处,在空旷处小声与彼此说话。崔夫人早被安顿到远处宫门外的马车上,崔家长男正好站在崔家父女和远处宫女们之间,遮挡了偷窥唇语的视线。

见完家人的悦嫔,从前朝回到后宫,许是万分开心,第一次遣宫女请了年近半百的皇帝。

龙颜大悦。

没几日,悦嫔便成为了悦妃。

她还未诞下子嗣,别说龙子,连个公主都没有,甚至身孕都不曾有过。又不曾有什么大功德,何德何能晋位为妃?

皇帝提起时,太后很不满意。她最讨厌这种狐媚子,依靠圣宠和娘家势力便要在宫里无法无天。想当初在她年轻时也有这样的几个人,但以色侍人的结果如何?还是不如她这个会生养教导儿子的,不还是去庵里或者皇陵以泪洗面吗?没让她们殉葬都是她这个太后仁慈!

于是,皇帝的圣旨说得清楚,崔相这些年劳苦功高,尤其近几次国策推行时不可或缺。崔家嫡长子在禁卫军中屡立奇功,为嘉奖崔家,崔大公子任禁卫军统领,晋悦嫔为悦妃,赐居景阳宫。

太后心中郁闷却无话可说,只能找悦妃的麻烦。悦妃就又回头好好“谢谢”景阳宫里的赵武郑三位才人。若当年没有她们三个推举,哪儿有那《飞鹤舞》?哪儿有现在的风光?

她恨死了她们!

她勒令她们必须尽快怀上龙嗣。那三人知道她恨自己的缘由,所以以为是她多年不孕,是要急得疯了,才这样对她们不设防。

她们见多了悦妃盛宠之下各种荣耀和特权,又被家里人催得紧,当然十分乐意。

但这些年不知怎的,后宫诸女鲜少怀孕。是以今年赵才人一经有孕,便晋升为美人,让她得意了一阵。看到龙嗣的好处,更加着紧孕肚,在娘家和宫内下人的提醒下,更是连门都不怎么出了。

今日是连日称病告假未曾请安,实在避无可避才来的。此刻,赵美人在悦妃身后站的腿脚酸麻,微微隆起的肚子隐隐发紧,又不敢声张。正无可奈何间,皇后娘娘出声给她和已有七月身孕的班婕妤赐了小凳。

柔妃出声:“这么娇贵的身子,自然是要坐着了。何不早说?搞得好像咱们苛待了你俩似的。若是皇嗣出了问题,你们担待的起吗?”

说到后面颇有些凌厉之色。

班婕妤和赵美人心道果然,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其他高位妃嫔,连着家世显赫的低位小主们,都在心里皱了一下眉头:谁跟你是咱们?

但面上都是没听到般,刚刚是什么表情,现在还是什么表情。

这柔妃已四十二岁,膝下有个吴王才十岁,正是顽劣的时候,又不到辟府独居的年纪。加上,柔妃娘娘一个在皇上皇子时爬床的贱奴,哪儿会教育皇子?只不过是照猫画虎,学又学不像,只会宠溺或责骂,教的是一塌糊涂。皇后自交接后宫管理大权之后,闲暇时更不愿理这些杂七杂八的事儿,是以吴王更加贪玩任性,一身的臭毛病。前几日刚被陛下责罚过,柔妃娘娘现在一肚子气,看谁都不顺眼:老娘低眉顺眼筹谋了一辈子的荣华富贵都要毁在那臭小子手里了,怎么不急?

急啊!急得嘴里都起了泡,想侍寝都不行,心里更着急了。

班婕妤和赵美人低着头,都等着对方说话。

柔妃看她们都不说话,心里更气:哟呵~说你们呢?听没听见啊?倒是吭个气啊?说别人说不得,还说不得你们了?是觉得出身好,在心里瞧不起我,是吧?好啊,你们!

想到这里,一下拍案而起,指着近点的班婕妤的鼻子骂道:“说你呢!听见没?耳朵聋了吗?”

柔妃,之所以能从婢女成为皇妃,自然是有过人之处的,伺候人的本事不说,看人的眼光也是一流。她可是在现在的皇上——当时的裕王迁到王府时打点了钱才得了位置跟过去的。

柔妃,之所以得个“柔”字做封号,自然是比常人都要温婉柔媚,温柔可心,平时可是万万做不出这种事来的。

别说这是在太后寝殿里,旁侧还有太后、皇后和贤良淑德四位贵妃娘娘,哪儿有她随意发火的面子?只是最近忒上火,日日时时都冒着邪气,便有些忍不住就把在自家宫里的作风带出来了。

班婕妤和赵美人吓得一激灵,班婕妤扶着孕肚作势要跪,太后不急不躁的喝着茶,皇后娘娘刚想开口,外头便传来一声男人的声音:

“是谁这么大火气啊?”

屋内众女脸上终于提上一股喜色,太后更是笑得慈眉善目。

众嫔妃及宫女,另晋王夫妇,均迎上几步跪拜。

叶黎安偷偷打量几眼,发现皇帝还穿着刚刚的常服。白色锦袍上,一条青龙张牙舞爪地乘七彩祥云绕其身而上。龙爪上的五根龙指遒劲有力,身上的龙鳞片片闪着华彩,龙头上的髯须根根分明,在皇帝胸口正中央怒视着前方,似是下一秒就要咆哮着冲出来,让人不敢直视。

皇帝一踏进来便看到悦妃,似是跪得不舒服,眉目间微微含愁。他大步走过去扶起,掠过众人时大手一挥:“平身!”

“谢皇上!”这句就比迎接时的那句要雀跃少很多了。

皇上松开悦妃的手,向太后行了礼问了安,又对皇后点点头,坐到了太后下首,向众人示意坐下。皇上眉眼透着逗趣的意思问道:“刚刚是谁大呼小叫啊?”

柔妃红了红脸,出来盈盈而跪,撅起小嘴柔声娇嗔道:“禀皇上,是臣妾。是臣妾无礼了。”

柔妃这表情神态语气动作,若是换个年轻小姑娘可能都失了这股味道。

“你可知错?”

“臣妾知错了。”

“何错之有啊?”皇帝继续逗她。

柔妃抬眼似嗔似怨地看了皇上一眼,然后红着脸说道:“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当前,臣妾不该擅自训诫。是臣妾逾矩了。”

皇帝似是很满意,笑容都要溢出来:“既你知道错了,那便当罚。罚你今日替朕研墨一整天。”

“是!”柔妃娘娘恭敬行了礼,不等皇帝开口就起身悄悄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心里快要乐开了花——还以为要受罚了呢,结果是这等好事?那敢情好!

她也知道自己是走了狗屎运,也不知是托了谁的福。反正是再也不敢扎眼,叶黎安走之前再没见这位柔妃娘娘吱一声或者多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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