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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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从前的那些事来，陆锦澜心中也是感慨颇多。
明明曾和她那样亲密的弟弟，现在却生疏至此。甚至两个人彼此见了面，都相顾无言。
站在原地静默了好一会儿，陆锦澜才开口问道：“你晚饭可曾用过了？”
陆明礼没想到她竟会问他这个，愣了片刻之后才摇了摇头，低声的回答着：“没有。”
倒确实如她先前所料的那般。
只是接下来陆锦澜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这个弟弟确实曾同她很亲密，但他的母亲却用一碗堕胎药害了她母亲腹中的孩子。
那未来得及出生的也是她的弟弟，还是她的胞弟。母亲也因为这件事身子遭了很大的亏损，不然很可能现在不会病的这样严重。甚至上辈子母亲到后来还......
郑姨娘可以说是她们母女两个的仇人了。陆明礼虽然跟那件事无关，可他到底是郑姨娘的儿子，陆锦澜做不到，至少暂且还是做不到跟他亲密如同从前了。
所以陆锦澜也只是点了点头，就要转身离开。
但眼角余光看到陆明礼身上衣裳穿的单薄，在带着凉意的夜风中微微的瑟缩着，她到底还是不忍心，抬手解下了肩上的那领披风递给他。
“夜里凉，你将这披风披上吧。也别在亭子里站着了，湖边水气重，仔细着凉。”
陆明礼看着她递过来的披风，又抬头看看她，一双被冻的有些发白的唇轻轻的颤了颤，好一会儿才哽咽着叫了一声：“长姐。”
声音又低又哑，似一只风雨之夜迷了路的小猫，对着好心对他伸出援手的人小声的叫着。
陆锦澜心中又是一软。
见他迟迟不接披风，她干脆走上前，亲自展开披风为他披在肩头。
伸手为他系着披风上的两根带子时，她看到小小少年垂着的一双眼睫在不停的轻颤着。一副要哭的样子。
陆锦澜见状，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等将带子系好，她退后两步，又温声的说了一句快回去吧，这才转身往雪柳那里走。
她能感觉得到身后陆明礼的目光一直在看着她，但是她并没有回头。
雪柳是一直站在原地等着陆锦澜的。也听到了陆锦澜对陆明礼说的那些话，看到了她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来给陆明礼披上。
雪柳从前还是小丫鬟的时候就在汀兰居当差，当年郑姨娘的事她知道的很清楚。于是这会儿她忍不住就开始问着：“小姐，郑姨娘当初可是害了夫人腹中的孩子，可您怎么现在还对她的儿子这样好？”
其实陆锦澜上辈子也不是没恨过陆明礼。
若不是郑姨娘的那包堕胎药，她会有自己的胞弟，母亲也很可能会一直好好的活着。而她自己，母亲若还在世，不一定会赞同她嫁给周攸宁。即便她最后果真嫁了，但只要有母亲在，她就会有最坚强的后盾，周家的那些人想必也不敢如后来那般为难她。
但世事哪有什么如果呢？郑姨娘做下那件事的时候陆明礼才七岁，尚且还是个孩子，他能懂得什么？
这些年纵然母亲不再见他，但他还是每天早晚都会去母亲的小院前请安，足见他是个禀性纯良之人。
而且虽然当年大家都说郑姨娘是知道夫人怀的是个男孩，担心夫人生下嫡子之后就会对大少爷不好，这才起了歹心，干脆用一包堕胎药让夫人小产，但陆锦澜现在仔细的想一想，却觉得其中蹊跷甚多。
且不说郑姨娘对母亲一向是很感恩的，就说即便郑姨娘真的是为了自己的儿子才用计打掉了母亲腹中的孩子，事后她又何必承认的如此干脆？
要知道汀兰居里面伺候的丫鬟婆子足有二三十人，谁都有嫌疑，但凡只要她咬死不认，母亲还真不一定就疑心到她身上去。
而且她承认之后还立刻就以头撞影壁而死。
陆锦澜回想起当时的场景，猩红的鲜血流了一整个院子，郑姨娘的额头甚至都撞的凹进去好大一块，可见郑姨娘当时确实是存了必死的心，才会用了那样大的力气......
陆锦澜闭了闭眼，仿佛想要将这一幕堪称惨烈的场景从自己的回忆中抹除一般。
而等到她再睁开眼的时候，一双眸子确实平静了很多。
“当年的事，或许有什么隐情也未可知。”
陆锦澜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但不管怎样，这件事却跟明礼没什么关系的。当年他还只是个孩子而已。”
于是回到绣绮院之后，陆锦澜想了想，还是叫雪柳将她屋中尚存的两碟子糕点给陆明礼送去。
他现年十三岁，正是长身子的时候，晚饭都没有吃，这两碟子糕点只怕是不够他填饱肚子的。但现在厨房里肯定是没有人了，也寻不出其他的吃食......
雪柳拎着装着糕点的提盒出去了，约一顿饭左右的功夫她才回来。
陆锦澜看她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便问道：“他说了什么？还是你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
不然你脸上如何会有这般不忍的模样？
雪柳觉得她家小姐真的是太厉害，她这还什么话都没有说呢，竟然就能猜到她肯定看到了什么或听到了什么。
就不再隐瞒，一五一十的说道：“奴婢听了您的吩咐，拿着那两碟子糕点去送给大少爷。大少爷还住在他原先的那院子里，不过等奴婢走到那的时候却大吃一惊。”
“那院子十分的破败，两扇木门摇摇欲坠。奴婢推门进去，就看到院子里也不知道多久没有人打理了，落叶都积了厚厚的一层。还有好些棵花木都死掉了。屋子的槅扇门上，窗子上糊的纸也都破烂了，风一吹就呜呜的叫唤，倒仿似是个鬼屋一般。”
“屋子里面倒是点着一盏油灯，不过暗的很。奴婢看到窗户纸上被烛火映出来的影子，知道那是大少爷，就要开口叫他。但这时却忽然听到屋里有人在用很尖利的声音说话。”
“竟是骂大少爷的话。说他落地的凤凰不如鸡，现在还当自己是什么高高在上的大少爷呢，比他这个做下人的还不如。至少他这个下人有个心地纯善的娘，不像大少爷的娘，心地残忍，竟要活活的堕掉别人腹中的孩子！我要是你啊，有这样的一个娘，我都没脸活在这世间了，干脆也跟你那娘一样，一头碰死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