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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知无不言韦成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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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那一连串的问答,索朗特意把节奏带得很快,让韦成毅没时间思考。

而这样一来,韦成毅的很多答案就变得不够笃定,有时候甚至不能作答。

韦成毅终于在索朗的注视下垂下了眼睛。

索朗则微微一笑,转换了话题:“说说丘潮生吧,他又是怎么和朱长安结的仇呢?”

没想到,韦成毅却说:“朱长安和丘潮生结仇?我倒不觉得他俩之间能有什么深仇大恨。”

在后续的讲述里,韦成毅虽然没明说,但却让人觉得,朱长安对丘潮生的感情,更多的是嫉妒和厌恶,而不是仇恨。

丘潮生加入龙盛的时间不算晚,但之前一直担任财务工作,转职给朱龙当助手也不过四五年的时间。

三四年前,老爷子身体不太好了,终于决定把集团总裁的位子交给朱长安,自己则移居琼岛海塘市,住进了自己的海滨庄园。

丘潮生做为老爷子的秘书,也举家迁往琼岛。

要说丘潮生,无论是在甘泉还是在海塘,对老爷子那绝对是贴身侍候。

从起床穿衣,一直到晚膳之后陪着散步消食,须臾不离左右。

天天都要等到晚上九十点钟,老爷子上床之后才肯离开。

据韦成毅说,他曾经亲耳听朱长安说过:“在老爷子眼里,丘潮生才是真正的孝子贤孙。”

话中酸意不言而喻。

也许是担心自己一个人照顾得不够周到,丘潮生还又给老爷子找了一个生活秘书——正值妙龄的人间尤物,名字起得也很贴切——尤丽丽。

这个尤丽丽和老爷子之前的外室最大的不同就是,她是个有理想、有追求的人,所以不甘于只做个外室。

于是,老爷子一改外室不得参政的规矩,无论大事小情都对尤丽丽言听计从。

就连朱长安要见老爷子一面都必须通过尤丽丽才能安排。

朱长安当然不服。

然而,一番较量之后,他这个亲儿子不仅完败给了尤丽丽,而且更有两大谣言甚嚣尘上。

一是老爷子准备撤掉朱长安集团总裁的职务,由丘潮生接任;二是老爷子经不住尤丽丽的软磨硬泡,正在考虑要不要给她一个名分。

名分这个词,看怎么理解。

可以理解成外室转正成为内室,那就意味着,朱长安母亲岳茵多年来的忍辱负重最终还是打了水漂。

当然,这也可以理解为在龙盛集团的高级管理层给安插一个职位。

但这样一来,原本已经不可一世的尤丽丽很可能进一步霸气侧漏。

到那个时候,整个龙盛集团都会被丘潮生和尤丽丽予取予求。

想到这些,朱长安不禁热血上头,连夜飞赴琼岛,闯进海滨庄园。听说还和尤丽丽发生了肢体冲突。

结果,被老爷子的保镖按在地上摩擦后逐出庄园。

事情还没有就此结束。

朱长安还在返回甘泉市的飞机上的时候,龙盛集团的内部通报就出来了,撤销朱长安的集团总裁职务。

朱长安回到甘泉市之后才发现,自己居然已经进不了龙盛的大门了。

龙盛总部及全国几十家分公司的门卫都收到通知,通知里随附朱长安的照片,要求见到照片里的人立即驱逐。

不仅如此,朱长安原来居住的别墅,因为产权归龙盛集团所有,也被收回了。被扫地出门的朱长安只能另觅居所。

幸好朱长安自己名下也还有些资产,否则甚至有可能露宿街头。

说到这儿,韦成毅连连叹息、唏嘘不已:“你知道吗,就连朱总办公室里的东西,都是由我和人力资源总监一起收拾的。放两个人就是互相监督的意思。除了纯粹的私人物品,其他的一概不能带走。尤其是电脑,更是第一时刻就被封存了。”

“封存电脑,是不是想从里面找到点什么?比如,朱长安十几年前收集的证据?”钟鸣问。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韦成毅摇头道。

“那种东西,朱长安不可能存在公司的办公电脑里。”索朗说:“如果非要说找什么,恐怕是想找点对朱长安不利的东西吧。”

“是啊,这么说更靠谱些。”韦成毅无可无不可地附和道。

“那么,封存的电脑最终被谁拿走了呢?”钟鸣又问。

“这个我真不知道。”

韦成毅习惯性摇头,然后就眼巴巴地看着索朗,一副“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的样子。

“再问最后一个问题,”索朗善解人意地点点头,盯着韦成毅的眼睛问:“你觉得谁会想要朱长安死呢?”

“这个,我可不敢瞎猜。”韦成毅连连摆手。

“韦先生,你这可不是知无不言的态度啊。”

索朗微笑看着韦成毅,半真半假地说:

“以你对朱龙和朱长安父子的了解,如果朱长安真的想鱼死网破,朱龙会不会痛下杀手?”

“索警官,不是我有所隐瞒,是真的不知道。”

韦成毅苦笑着,避开索朗的注视。

索朗又问:“那么,除了谷峰和丘潮生,你觉得谁还会和朱长安有仇?”

刚才不是说还剩最后一个问题了吗?这转眼又多问了几个了?

韦成毅心里槽点满满,面上却还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下,说:“我刚才也说了,朱总是个对自己和别人都要求严格的人,有可能会得罪一些人,但也说不上有什么深仇大恨,应该不至于会因此而杀人。”

“你和朱长安关系这么密切,应该对他的私生活有所了解吧?他有没有什么感情纠纷?”索朗不依不饶地继续追问。

韦成毅略显不耐地交握双手,答道:“朱总离婚后就没有再婚。他身边当然不缺女人,但也一直没有固定的伴侣。他似乎也无意改变这种情况。”

韦成毅说得委婉,但索朗听明白了,朱长安自打实现婚姻自由之后,就真的自由自在地放飞自我了。

“据你所知,还有没有其他人,对朱家的事有所了解,同时又得朱长安信任的?”索朗毫无心理负担地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之后的第N个问题。

韦成毅忍住爆粗的冲动,做出一副苦思冥想的样子,坚持了几秒钟,才遗憾地说:“这个,好像没有。”

“你再好好想想,这个可以有。”索朗友情提醒。

无奈,韦成毅只得敷衍道:

“要说谁对朱家的事最了解,那当然还是朱家自家人了。

“至于朱总信任谁,我还真说不太好。他这个人好像没什么朋友,至少我认识的人里没有。

“如果硬要说他和谁关系比较亲近,也就只有他的弟弟朱长平了。”

得,这话跟没说一样。绕了这么大个圈子,你还不如直接说“这个真没有”呢。

钟鸣心里吐槽,看向索朗,想看他准备怎么办。

谁知索朗这次是真的起身告辞了。他握着韦成毅的手,语气诚恳地说:“韦先生,非常感谢。你今天提供的信息都对我们很有帮助。”

还是我感谢你吧,感谢你没再提出第N+1个最后问题。

韦成毅一边腹诽,一边也绽放出诚挚的笑容,说道:“索警官您太客气了,这本就是公民应尽的义务。”

索朗吧韦成毅的手握得更紧些,说道:“放心,我们不会透露这些信息的来源。”

“希望你们信守承诺,”韦成毅也紧握着索朗的手上下摇晃:“一旦遭遇危险,我就只能指望人民警察了。”

“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索朗终于抽出手,掏出自己的名片递给韦成毅,说道:

“如果你遇到危险,可以随时联系我。”

顿了一下,索朗又关切地问:“你今后有什么打算?还会在龙盛继续干下去吗?”

“现在不是我想不想干的问题,而是人家让不让我继续干的问题。”

韦成毅低下头,显得有些落寞,

“我听说人事部已经在帮丘潮生招新助理了,第一条就要求是女的。”

“以你的能力,应该不愁找不到更好的职位。”索朗安慰道。

“那倒也是。”

韦成毅笑笑,似乎又恢复了自信,

“不怕你笑话,我之所以还在这儿耗着,就是等龙盛派人来找我谈离职条件。要是我主动提辞职,那可就什么补偿都拿不到了。”

索朗看着韦成毅,忽然冒出一句:“丘潮生的心得是有多大,居然派你来和我们对接。”

“不是他心大,而是他根本不知道。”

韦成毅笑着垂下眼睛,说:

“你们打公司总机电话,说要找丘潮生了解情况,别说他不在公司,就算他在,总机也不敢把电话直接转给他,而只会转给我这个总裁助理。”

“受教了。”索朗看着韦成毅低垂的眼睑,也笑了。

亲自送索朗和钟鸣到大门口,韦成毅又恢复了初见时的沉稳儒雅,满嘴官宣词汇:

“我们真心希望案件能尽快告破,还我们朱董事长和丘总一个清白,也还朱长安一个公道。”

“放心,清者自清。我们警察的职责就是维护法律的公平与正义。”索朗语气笃定。

可是索朗的表情,看在韦成毅眼里却有些高深莫测。

挥手目送索朗他们的车离去,转过身,韦成毅脸上的笑容立即褪去。

与之相反的,他的身体则从紧绷变为松弛——终于把这两尊大神送走了。

另一边,钟鸣通过后视镜看着依然在龙盛大门口不停挥手的韦成毅,感慨道:

“一般咱们去摸排走访,被问到的人不说是战战兢兢,多数也都是小心翼翼的,一句话总要说一半留一半。

像这种举一反三、问一答十的人还真挺少见。”

索朗轻笑一声,说道:“是啊,演技还算不错,但还称不上炉火纯青。”

“索队,你说他刚才都是在演戏?”

钟鸣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讷讷道:

“可我看你和他惺惺相惜的样子,那,简直......啊?”

“简直什么?”索朗懒懒地问。

“简直以为你们俩是一见钟情了呢。”

钟鸣一咬牙一跺脚,实话实说:

“尤其是临别的时候,你拉着人家的手不放,一个劲儿地问他今后怎么打算,弄得我心里都怪不得劲的。”

索朗倒也不生气,淡笑着说:“如果世人都像你这么好骗,这世上也能少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没别的,根本就用不着了。”

“不是,索队,我怎么觉得你这不像是在夸我呀?”

钟鸣摸着脑门想了想,又问:“你是觉得我很傻么?”

“你一个985大学的计算机硕士,怎么会傻呢?”

索朗左手扶着方向盘,抬起右手拍了拍钟鸣的肩膀,说:

“你需要的是,通过观察,了解人们在语言之外所表达的意思。”

“你是说微表情吗?这个我也听说过,还买了好几本书研究来着。当时觉得看懂了,可一到实际应用上就抓瞎了。”钟鸣有点沮丧地说。

“微表情什么的,那是老外的说法,说白了就是察言观色。这个光靠看书肯定是不行的,还是要靠练习和摸索。”

“索队,那你这身本事又是怎么练的呢?教教我呗。”

“我?说出来不怕你笑,我练这手儿的时候,别说看书,连字还都不认识呢。”

“不是,到底怎么回事儿呀。索队你就别卖关子了。”

“说来也简单,这本事呀,都是逼出来的。”

索朗的视线拉向远处,三十年前的往事袭上心头。

他说:“我刚上学的时候只会说门巴语,而学校里的教的是藏语为主、汉语为辅。

“这样一来,我和老师同学们的沟通就成了大问题。

“但是,很快我就发现,要想明白他们的意思,除了语言还有其他方法。”

“就是察言观色?”钟鸣插嘴问道。

索朗笑笑,说:

“那时候我可不知道这个词。

“我只知道,通过观察他们的手势、姿态、眼神和表情,就能明白他们的意思。

“于是,我发现自己掌握了一种不用张口说话的语言。

“后来我还慢慢发现,通过这种语言,我不仅能知道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还能领会那些没有说出口、甚至是被刻意隐藏起来的想法。”

“厉害了我的索队!果然,你从小就那么优秀。”钟鸣眼里闪着小星星,大惊小怪的说。

“什么优秀,不过是环境所迫而已。只要用点心,小孩子都能掌握,何况是你这样的高智商人才。”

索朗说得轻描淡写,但钟鸣可不是真的傻。

一个六七岁的小孩,独自一人进入陌生的环境,从对周围的人和事一无所知,到不用开口就能洞察人心,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有多难了。

从索朗的只言片语里,钟鸣能感受到,他绝对是个有故事的人。

只可惜,索朗不愿多说,即便偶尔提及,也是一带而过。

比如,如果不是索朗主动提起,钟鸣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索朗居然是门巴族。可是,听他那嘴地道的儿化音,感觉就像是来自帝都四九城的呀。

压抑着自己的好奇心,钟鸣摆出一副无可无不可的样子,说:“好吧,即便是99%的天才,也需要1%的勤奋来打底。所以,从现在开始,我要努力!”

装模作样地挥舞了一下拳头,钟鸣又说:“不如就从韦成毅开始吧。权当他是送经验的npc了,索队你给攻略一下呗。”

“别光想着听我说,你自己也要多动脑子。我先考考你,韦成毅感到紧张的时候,通常会有什么动作?”

“感到紧张的时候?”

钟鸣机械地重复着索朗的话,头脑中却是一片茫然。

“是...摸鼻子?要不,是眨眼睛?错开视线?”

想起索朗曾经说起过的视觉阻断,钟鸣试探着答道。

“别猜了,都不对。”

索朗制止了钟鸣的瞎猜,然后给出答案:“是抖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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