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飘落的灰雪
66读书 www.66dushu.com，最快更新溯尘间!
什么都无法阻挡我停下脚步，不论是风声，寒气，低语还是飘落的灰雪，都不能阻止机械式的奔跑。
因为无论如何，至少心中对生的渴望还没有消失。
但是雪越过我落下，渐渐将四周染成了黑色。无论是天空，还是大地，入目所及只有寂寥的灰黑色。
我茫然的看不见方向，虽然没有停止已经是龟速的步伐，不知不觉脚步已经更加放缓。
灰黑的雪落在了我的脸颊，虽然是灰雪，但和普通的雪触感是一样的，冰冰凉凉。
衣袍散出朦胧的光华，发出被腐蚀的嗤嗤声，身上的灰雪，沾染在身上，甩也甩不下来，仿佛死死的烙上了它的印记。
我的心里更加绝望，死亡的气息更加逼近，像是直抵心口，一只无形的大手握住已经剧烈跳动的心脏，心脏跳动的更加急促，急促到能听见胸口急速的鼓动声，能感觉到心脏在剧烈的抽搐。
我已经跑了许久，从那里跑出了许久，但无论怎么逃，能感觉到，感觉到身后有一双无形的眼睛在凝视着我。
无论怎么逃，都逃不掉它的注视。那是一双看不清真假的灰色眼睛，唯一能确定的是，那双眼睛里充斥的也是绝望的色彩。
就和我的眼睛一样……
点点灰雪落下，掩埋着周围一切不同的色彩，身上服饰闪烁的微光明灭不定，灰雪掩盖在身上，盖上了厚厚的一层。
从远处看，微不足道的微光已经被灰色覆盖，一切都已经化为了灰色，像是为退场撩起的帷幕。
被衣袍保护的少年，短暂的在大恐怖的灰色掩埋中存活的下来，但身上的衣袍不能完全隔绝那种力量。
身上的灰黑的雪气息已经渗透在皮肤上。即使只是一丝气息，也是不可承受之重。
冰凉冰凉的雪真正接触到皮肤上，传来剧烈的瘙痒感还有强烈的灼烧感，皮肤像是被什么东西啃食一般，窸窸窣窣的声音从耳中传入脑海。
那微不足道的的声音在脑海中无限放大。大片大片白皙的皮肤染上一片一片灰黑色，从外往里一点点侵蚀。
而已经被侵蚀的部分，随着少年身体动作，化作一颗颗小小的灰色颗粒融入灰黑色的大地。如春日融化的雪，一点点……一层层……泯灭他的身体。
本来没有庇护的话，被灰黑雪同化消亡只是一瞬间的事，在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归于黑雪。
但因为庇护的力量，这个过程缓慢了数万倍，比凌迟痛苦数万倍的复杂痛楚 ，加注在神经上，知觉濒临崩坏。
痛……
好痛……
好痛苦……
“已经到极限了吗?已经连逃跑的方向都看不清了吗?我要逃到哪里去，我能逃到哪里去，已经够了吧，已经够了吧！已经够了吧！！”
“一切都是徒劳，伤痕累累,苟延残喘的多活这么一会，不如死，死亡不也是一种解脱，即使死亡的话也有机会再次重逢吧”。
“我已经受不了了，受不了了，好痛苦好痛苦！！”
“身后已经没有了归处，那怕活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只有我，只有这样的我，又能做到什么，我什么都做不到啊，既然什么都做不到，那只要什么都不做不就好了。”
“……什么都忘记那不就好了，只要能够活下来，舍弃什么都可以，反正也没什么可以舍弃的了，若是无法越过这份绝望，忘记一切就好了，忘记一切，我，是不是就可以好好活下来”。
绝望的念头一个一个涌现，淹没了本来已经接近崩溃的心神。
充斥着无数的绝望，最后一丝清明闪过一个记忆的片段。
……
那是记忆中不变的夏天，阳光有些刺眼，参天的巨木看不到头也找不到尾，那是慈爱的树伯伯。一男一女和一个小孩子就在树的枝条下乘凉。
树伯伯摇了摇枝杈，清凉的风不断驱逐盛夏的灼热。小男孩在树下跑来跑去，正是精力最旺盛的时候。
男人切着脸盆大的白色西瓜，巨大的树传出温和低沉的声音，“你希望这个孩子未来成为怎样的存在？”
“爸爸，这个西瓜真好吃”，小男孩不知何时坐在石凳上，小脚摇啊摇的也碰不到地 ，啃着和他脸一般的瓜瓢。
男人呵呵一笑。
“树老，你想多了，我们啊，只希望他能健健康康的长大，健康的活着，最好能和许多普通的孩子一样，度过短暂而幸福美满的一生就好。我这辈子有太多不如意，只希望他不需要这样。”
巨大的树仿佛笑了，树干颤了颤，巨大的叶片落在了男孩的头顶，把他整个人都包了进去。
某个温柔的声音不知从何处飘散而出，是出自幻想还是真实。
你要好好长大，不要输给风，不要输给雨，不输给冬雪，也不输给炎夏。
思考已经是一件奢侈事，心中唯有一个执念，那是疯狂的求生欲。
“我要活下去，我要……活下去”。
“最后一次机会了，至少让我好好看看这个世界呀。”
手伸了出去……
同样接近崩溃的身体在精神混乱崩溃的影响下，已经控制不住步伐，沉重的双腿再也使不上力，重重砸在了地上。淹没在厚重的灰雪层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是几秒，几分，灰色的雪仍然在下落，时间仿佛静止。
忽远忽近的脚步声在寂静的雪中格外显眼，风霜模糊了世界，但并没有完全遮掩住与整片雪中世界格格不入的倩影，飘曳的黑雪模糊了视野，若隐若现。
她走到了“尸体”正前方，单手撑起一把晶莹剔透的伞，而那只温润的手轻抚“尸体，仿佛有种奇妙的魔力，化腐朽为生机，本来崩溃的身体在迅速好转，覆盖在身体上的一层黑雪被蒸发，不留一丝痕迹。
那把晶莹剔透的伞隔绝了一切，伞外风雪呼啸，在伞内还能听见声音，但伞内简直是岁月静好，无论外面如何冲击，一丝气息都渗不进来。
整片世界，都陷入了灰黑色的风雪，在风雪中央，一抹白，顶着最剧烈的力量，牢牢的覆盖在原地，遮起了安全的一伞之地。
“终于，终于找到你了，叔叔。”空灵的声音有些哽咽。她倒扣握住他已经看不出是手的黑灰枯枝。
“我一直一直……一直一直在等待这天，一切伊始的这天。”
“你说的一切我都好好的好好的记在心底，对不起呢，有点来的晚了。”
我拼命的想要睁开眼，但模糊的视线和难以睁大的眼睛，看不清她的容颜，刻在心底的唯有她的空灵声音和那一袭银白色的长发。冰凉细腻的手反握住，有些温暖的力量在身体复苏。
假如能够与你重逢，
我曾在心中无数次描绘再次相见的心景
终于，终于再次相见了
我来晚了
这次，我不会放开手了
睡吧，安心睡吧，一切都有我
我会一直一直陪伴在你身边
不会再让的眼只有寂寥的灰黑色
不会再让你的世界沉寂
不会让你孤单一人了
不会了……
……
……
“气息消失了，没成功嘛……”，呼啸的灰雪趋于平静，无尽的尘埃下响起空洞地呓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