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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六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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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问题,与其说夕诏一问三不知,不如说他不再打算告诉自己了。比如不知道自己的小媳妇在哪;不知道那个印记代表什么;不知道临南和沙海到底发生了什么;甚至他和临南之间又发生过什么……夕诏只是坚持说,自己也正在寻找答案,如再遇“三瓣一尾”花,让秦苍助他。相应的,如有机会,他也会帮秦苍探查身世。

身世不身世的,知不知道也就那么回事,秦苍只求小日子风调雨顺。

边想,边喝下一口茶。这茶真不错,细润清凉,最适合早春之时。

秦苍是等到夕诏的伤好了个透,才敢出来晃悠的。这家茶馆是家老店,有趣,名叫“一叶”。里头的茶都用大碗装,上有盖,下有拖,形成天地人三者合一。茶的名字都与“一叶”有关,比如秦苍在喝的这碗“苍梧滩”,还有店里正在出售的“枕书眠”“芳芳”“烟底蓦波”等等。不时,店里也会根据时节或一些节日甚至近来发生的一些事,调换售卖的茶。比如现在,原本有名的“千花”“庭前飒”和“双鬓雪”就并不售卖。有传店老板曾表态,取名只是图个开心,并非盼着客人喝出一碗茶里有什么固定的含义内容。品茶讲求个中感情不一,饮进嘴里的味道自然也不同。

一直以来,秦苍都想象着店老板是怎样一个风雅之人。是个翩翩美少年呢?还是个遗世独立的女子?直到一年夏日,遇见一个挺着圆圆肚子、穿着短褂,摇着蒲扇,直到被自家娇俏的小妇人揪着耳朵提进里屋,都还边求饶边乐呵呵招呼大家“喝好!喝好!”的男人以后,秦苍的幻想就彻底破灭了。那时夕诏还笑秦苍,眼光太过浮于表面。

幻想破灭就破灭了,好茶还是要喝的。

又饮一口,就听见街对面人声鼎沸。

一叶茶馆斜对面不远就是红楼,声音正来自此处。秦苍坐在茶馆外的一张桌,能隐约透过人群,看见正发生的情况。

此刻,一个醉酒的客人正在叫骂。

“你打扮这么漂亮不就是为了给男人看吗?说什么听曲看舞,你这红楼里的戏子果真不做皮肉生意吗?爷想带你回府,那是瞧得上你。怎么,我摸上一摸还不让了?”

这个财大气粗的男人看上去三十出头。站在台阶上摇摇晃晃,显然已是大醉。衣裳不差,可污言秽语一出,真让人想到世上为何有“嘴脸”一词。他对着台阶下叫骂,显然应是被欺负的女孩子所在。

人多,秦苍看不清是否相熟。不过,这油腻男人该是有苦头吃了——秦苍想起欺负红玦的那些人,不禁摇摇头,端起茶又喝一口。

“呔!何人竟敢如此放肆!”

秦苍一哆嗦,碗里的茶抖出来一半。

声音从自己身旁极近处响起,直冲红楼,接着就见一个执剑少年三两步跃了过去。步伐敏捷,该是个习武之人。说这十七、八的少年“鲜衣怒马”真真儿不过分:华服锦袍、怒发冲冠;还有马,跟在他身后还有一匹纯白的马,也是个器宇轩昂的,看上去是匹千里良驹。

路两旁的人群见这架势,自动给少年让出一条道。这倒也让秦苍的观看视野更加无阻。

少年无畏,扶起已经摔在地上的红衣小女子。秦苍注意到,少年人在与小女子对视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一晃神,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尴尬地清清嗓子。

“咳咳,光……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皇城脚下,何人竟敢在此放肆!”

秦苍“扑哧”一笑,这男孩一定和黄伯一样,没少看戏文。

醉酒男人却一时间真有些给唬住:“你是谁?爷干什么……你管得着吗?”

“我当然管得!当街闹事、辱骂他人,但凡路见不平,就当拔刀相助!”白马少年义愤填膺。

然而过于张牙舞爪,恰恰暴露了他未经世事。醉酒男人看出端倪,又起了气焰:“小子!别跟爷爷我这唱戏。你也不去打听打听爷爷我是谁。这齐昌城里,就算是皇室一族,也要对我礼让三分!你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还是别多管闲事。”

少年气急反笑:“那你倒说说,是哪个皇亲国戚能纵容你这般无礼欺人?”

“嘿!你敬酒不吃吃罚酒。来!把他给我拿下。”

男人一挥手,酒气流了一脸。接着,八个手持棍棒的下人就冲了出来,围住了少年。少年人丝毫不慌,反而挑眉一笑,像是正等着这一幕发生一般:“那我‘六七’今日就替天行道!”

说着长剑出鞘,左劈右挑,修长的身姿几番起落,打得煞是好看。对方以多欺少却并没有占了优势,跋扈的男人眼见状况不好,不禁勃然大怒,扒拉开被打翻的下人,抽出自己腰间宝剑就像少年背后砍过去。

依秦苍看,这油腻男人也不是好惹的,宝剑铮铮出鞘,锻造精细;再看他那几步动作也像是练过的。这么当街互砍,多有悖社会安定,要是血溅当场更是大大的不好,人命关天加上自己也算是红楼的“老主顾”,于是秦苍按住左手的戒指:离得这样远,就算出手,旁人也该不知是自己所为吧?

然而还没等想好,就见这锦衣少年竟像是脑后生了眼睛似的,倾身向右一倒,单手支地一转身,剑身生生扛住了跋扈男人的一剑。少年身形灵活,得以抽身后,用剑柄打向最后一个持棍的帮凶,再一个飞身竟然来到醉酒男人侧面。“刷”得一声,九江剑横在了男人脖子上。

“道歉!”

这下纷纷躲开的群众又聚了回来,各个拍手叫好,给少年竖大拇指。

少年人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用眼神向人群致意。之后再转过脸对着面露不甘的男人继续道:“说你呢!快给这位姑娘道歉!”

“少侠,”男人看清局势,酒醒了个七八分,摸一把脑门上的汗,却又不愿就此罢休:“这……这并非我的错,是这姑娘自己不检点,她偷了我的钱!”

“你……你污蔑人!”垂泪的红衣姑娘颤颤抖抖地说了句话:“我虽是伶人,可也不要不干净的钱!”

姑娘倒是有气节。

“哼!我看你也干净不到哪去!她就是偷我钱了。少侠你莫被她骗了!”

少年有些迟疑,剑一松,男人瞬间脱身,抢身来到红衣女子面前,女子一惊侧身躲避。秦苍这才看见:这貌若天仙的人是红瑜。

红玦的姐姐。

“就在刚才,就在此地,就是她偷了我的钱!难道有人能为她佐证?”

少年皱着眉,仿佛真的要寻找证人。四周一顾,恰好对上秦苍的的眼睛。

完。要被卷进去。秦苍心下一阵叹息,赶紧低头。

“他能作证!”少年三两步走到茶肆跟前,对着坐在茶桌后的秦苍拱手一行礼。

人家都行礼了,你也不能还坐着啊。赶鸭子上架。

秦苍心下不愿意,面上却一派春风。抖落银袍,拾起扇子,微笑还礼,就跟着少年来到了红门前。对着惊讶的红瑜使了个安慰的眼色:“在下确实一直坐在茶肆,刚好也能看清这处情况,这姑娘自始至终都不曾触碰过这位大哥。大哥何必为难于人呢?”

白衣少年本来看秦苍风度翩翩,想来也是个明理之人,不曾想秦苍客客气气管个酒囊饭袋叫大哥,心下好感顿时失了一半。

“你算老几?你说没偷就没偷?我怎知你们不是一伙的。”

秦苍想,呦,这么明显吗?面上丝毫不动:“这位大哥,你看这姑娘身上,不曾有包裹口袋的,真偷了你的财物,也无处可藏啊。”

“她……她转交给同伙了!”

“你这是含血喷人!我‘六七’今日就替天行……”

秦苍抢一步,横亘在两人之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大哥,不如这样,你说说自己丢了多少银两,再告知红楼姓甚名谁。我们大伙监督着让红楼细查,若真是有人冒犯您,明日给您送过来如何?红楼也是齐昌的老戏馆子了,定不会亏待歌舞伎,也不会让客人不满。你看,你家下人也都吃醉了,这早春容易着凉。”

男人怎会不知自己带出来的下人此时都被打趴在地?若是自己硬拼,不论是眼前少年还是红楼,都不一定得着好;若是耍无赖,自己也说不出丢了几钱几两。

“罢了!爷的府门还不是这等龌龊之处的人能登上的。一群废物!回府!哼!”走时,还不忘瞪了一眼那白衣少年。

“大哥慢行。”秦苍笑笑,心想,你才龌龊,你全家都龌龊!

人群一哄而散,秦苍回头走向红瑜:“红瑜姑娘可好?”

红瑜轻轻一施礼:“红瑜无事,谢谢秦公子”。佳人眼中含泪,秦苍看了心疼,将手里的银白披风一展,裹在红瑜身上。红瑜一惊,看秦苍的双眼微微含泪,多了一份感激。

“你……你们认识啊?”

红瑜上前施礼:“多谢这位少侠出手相救。不知少侠尊姓大名,小女子日后定当报答少侠大恩。”

“啊……我啊?不……不必客气,姑娘不必客气。我叫六七,姑娘不用叫我少侠,叫我六七就行。我师从北离北斗仙翁,为的就是惩奸除恶,弘扬正气!”

秦苍想,这小子白长这么大个头,见着好看的女子怂得话都说不利落。当然,任谁突然看见红瑜这么明艳的人,都会惊诧不已。加上这少年达官显贵后裔的做派,似乎还未曾有过和女子接触的经验。此时这傻呵呵抱着剑,一脸笑,满眼冒着小火苗。

“你穿得少,不如我们找个酒家吃些热乎的?”秦苍看看外边的天气,对红瑜柔声道。

“好。”红瑜看上去竟然有些害羞,点点头。

“六七兄弟也随我们去喝杯热酒如何?”

“去就去,”六七对秦苍显然不太友好,对门口的人喊:“照顾好我的马。”接着昂首执剑,从秦苍身边走过。

翠锦轩是齐昌有名的酒家,晚间热闹非凡,红玦陪着换好衣服的姐姐来到雅间,坐在秦苍身边,听了几人对今日的描述倒是难得的没有显示出任何害怕。这人话本就不多,一个劲给自己的“秦苍哥”夹菜。

“听他口气不小,不知是不是朝中之人?”秦苍不喝酒,专注吃鱼。

六七倒是海量,饮尽一杯道:“定然不是,朝中若有此等蠹虫,我西齐还能如此盛世吗?”说完再举酒杯:“今日相识皆是缘分,我六七敬大家一杯。先干为敬。”

秦苍跟着抿一点就放下杯子。

“秦公子,你怎么不饮酒?江湖中人讲究快意恩仇,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岂不快哉?你这样扭扭捏捏,怎是大丈夫所为。”

“秦公子向来极少饮酒,并非有意冒犯。若六七公子不嫌弃,瑜儿代秦公子干了这杯。还请公子莫要怪罪。”红瑜说罢,一饮而尽。

秦苍想不到红瑜为自己挡酒,毕竟两人之前只有过几面之缘,完全谈不上熟悉。六七满心满眼的红瑜,既然仙姑都发话了,自己自然不敢继续责难,只能撇秦苍一眼,心下偷偷思量这两人到底什么关系。红玦也是玲珑心思,这顿饭菜吃得好不尴尬,于是打圆场:“我和秦苍自小认识,姐姐看着我们兄弟二人长大的,秦苍不喜酒我们都是有耳闻的。”

“哦,原来如此。不知秦公子府门何地?师从何人啊?”

“秦苍乃一届孤儿,被一位僧人收养。习得一些简单的医术,虽不像六七公子一般功夫、才智皆上乘,但是也想着未来能治病救人,为我西齐大地尽绵薄之力。”

顺毛捋我还不会?

“看来小秦公子也是有大志之人。”

“谁人无有安邦报国之心呢?公子,请!”

“小秦公子,请!”

渐入夜,西街上霓虹意渐阑珊。桌上四人都是少年人,酒足饭饱各自聊聊趣事,也就熟络起来;渐渐放下戒心开了怀,也就忘了时间。

秦苍是第一个发现异样的。毕竟终日习毒,早就练就了瞬间辨识迷药的能力。

“不对!掩住口鼻!”秦苍压低声音。

可是还是晚了,也不知是什么秘药如此厉害,等红瑜、红玦姐弟反应过来想照做时,身体已经软了,迷迷糊糊就趴在了桌上。

对方身份不明、来意不明,但显然有所准备。红瑜、红玦都是不会武功的,自己只能和六七配合了。两人交换眼神,同时像对方比出噤声的手势:敌暗我明,按兵不动。

秦苍他们处在酒家的二层,不一会,就听得窗口稀稀疏疏的声响,接着窗子从外面被拉开。两人趴在桌上假寐,秦苍闭着眼,按着左手的戒链,默默数着来人。桌下,六七的手也紧紧叩住佩剑,静静听着房间内的动静。

一共进来四人,不知是否还有接应。脚步沉稳,基本无声,内力武功深厚。不到万不得已,秦苍是不太想用毒的,红玦倒是自己人,可红瑜就不太熟悉了,六七更是第一天才认识。夕诏那方指不定在策划什么,未来说不定自己还得跟着他赴险,少一人知道自己的能力,也就安全一些。

正思忖,一道寒光反射入秦苍眼皮上,来人向着六七方向直砍下去!

不好!秦苍一个侧身,手中用力,银骨扇子顺势打在那人喉结上。趁那人短暂窒息,六七也早已弹起身,后肘一顶,重重击打在他下颏上;剑出鞘,一剑砍中秦苍身后黑衣人的右臂。趁着两人吃痛,秦苍和六七迅速挡在姐弟二人身前,背靠背,面向敌人。

来人竟是要灭口?

六七的剑术还是很过硬的,几下子就撂倒了一个。秦苍就差上许多了,好在身形灵活,善假于环境,又专挑人最脆弱的地方打,左躲右闪竟也重伤了一个。来人训练有素,受伤了竟也一声不吭,继续劈砍、眼光凶狠,不达目的不罢休。见秦苍他们并不好惹,就变了目标,剑直朝唯一的女孩劈去,秦苍眼疾手快,一脚掀起桌上的三叉烛台。蜡油直扑对方的眼睛,火焰顺着黑衣就往露出的脖颈里钻。六七见状毫不心软,手中重剑向下劈砍,接着不断翻飞,瞬间着火的黑衣人就血肉模糊。待最后一人直接被砍断了剑,身上伤口无数。看局势是无力回天了,于是扶着燃烧的黑衣人,招呼另两个,从窗口飞下。

秦苍和六七并未追去,他们赢得也不容易,两人身上皆有挂彩。秦苍打得一身大汗,再看六七人家依然风度翩翩,已经扶着红瑜的肩膀轻声呼唤了。于是喘着粗气,心下就想:那个北什么翁的就是厉害,瞧瞧人家教出来的,剑术高超,打完了脸不红心不跳的,战斗谈情无缝对接。再看我?有点本事还得藏着掖着的。真是什么人教出来什么徒弟。

正哀怨着呢,就见六七从怀中取出一个棕色小瓶,倒出两粒,喂一粒给红瑜,又将另一粒递给自己:“给他,醒神的。”

秦苍照做给红玦喂下,又看看自己伤口无大碍,抬头问六七:“你可知道所来何人?”

“并不知晓。不过他们虽训练有素,却又不像是职业杀手。”

“同意,下手并不利落”,秦苍想想:“你觉得会不会是今天门口闹事的那个?”

“气不过报复?但也不至于要人命吧。”

“咱们也没有证据。”

“秦公子不必多虑,待我今日回去查一查就可知晓。哦,家父在朝中任职,追查恶人歹徒之属不难,也义不容辞。”

“如此甚好,有劳六七公子。等他们醒了,我便送他们回红楼。”

六七点点头:“我与你同去。”

秦苍看红玦手指有些动弹很是开心,正要抬头告诉六七,就听对方郑重地说:“六七要谢过秦公子的救命之恩。刚才那一剑,好险。”

道谢?秦苍一怔,继而不以为意:“这么说就客气了,你武功那么好,没有我那一下也能退敌。”

“哈哈,你以后叫我六七吧?加个公子见外。”

“‘六七’这名字好生的有趣。”

“小时候在北离跟着师父习武时,师兄弟和认识的朋友都这么叫我。”

“成,你也叫我秦苍吧。”

“好,秦苍。不瞒你说,今日初见你,我还猜测你是趋炎附势之辈。不过现在看,我是多心了。”

秦苍听罢却摇头:“六七兄,你猜的不假。我秦苍就是贪生怕死之辈,我并非有势之人,武功也一般,在凡尘俗世里讨生活并不容易。所以只要不违背道德底线,我多半愿意委曲求全、图个自保的。”

六七第一次听别人这么直白的承认自己的胆小和恐惧。不遮不掩,倒也坦荡。又想起秦苍与自己并肩作战的样子,哈哈一乐,对这小兄弟生出几分好感。

“......秦公子?”

两人闻声,齐齐朝红瑜的方向关切:

“你怎么样?”

六七顿时有些尴尬,秦苍倒是无所谓。

“秦公子!我好害怕呜呜……”红瑜说着就梨花带雨起来,眼里噙着泪,眉头轻蹙,灯光下红着脸,艳丽非凡。秦苍想,妖孽啊,连我一个女人看完都觉得动心,何况是六七这个直肠子。于是并不理会红瑜越过桌子抓住自己衣袖的手,避嫌道:“已经没事了,刚才六七兄保护了你。你和红玦中了迷香,现下有没有哪里不适?”

“我……”

还没等红瑜回答,红玦也醒了。秦苍想,真是好兄弟啊,醒的是时候!顺势抽出被抓住的袖管,扶住红玦就开始摇:“红玦!感觉怎么样?啊?回答我!有没哪不舒服?”

红玦半睁着眼睛,皱着眉:“刚才还行,现在有点晕。”

“啊?六七,你的药不管用啊?”

“管用,你……你别摇我就好了。”红玦委委屈屈。

“抱歉抱歉……”

“你故意的吧.......”

一朝相逢,共历一场生死的少年人此时肆无忌惮的嬉笑打闹,静待命运无声地将彼此绞入滔滔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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