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矛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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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一刀换上一身素衣，与罗振兴向老夫人告辞，往弓形巷走去。
大夫人站在吊花门前，身上穿着一件淡蓝色的绣花长袍。她眼眶红红的，还没说话，就哭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但觉得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赶紧拿出帕子擦了擦眼泪。
释一刀勉强一笑，跟着大夫人，在罗振兴的带领下，向主屋走去。
大夫人的床沿是大夫人的床沿，钱明与五娘则是靠着窗子的大炕，后面是罗振声与四夫人，人人面色凝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
看到释一刀，沈老爷子抬起头，一脸不高兴地说：“来了!”大夫人却一脸迷茫，根本没搭理释一刀，心不在焉的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罗振兴与释一刀，纷纷走上前来，向大夫人与大夫人请安。
五娘走过去，拉着释一刀：“现在怎么办？可惜他没有子嗣。”
四奶奶拿着一张锦缎走到她跟前，问道：“一刀姑奶奶，你用过晚饭了么？坐下休息休息！”又拿了一把椅子，递给跟着释一刀来的罗振兴。
五娘恍然大悟，尴尬地笑了笑：“你看我，刚才太担心十妹了，都忘了问她吃饭了没有。”
都这个时候了，还说什么客套话。
释一刀马上答道：“我看你们都在忙，所以就到这里来了。”
五娘嗯了一声。
这时大爷爷又道：“人都在这里。振振，你也去了，能不能告诉我，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罗振兴就一五一十地告诉他。
大老爷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到后来，更是冷笑不止：“……明明是任昆杀的人，让他的小厮来背黑锅。我看过很多次了。”“既然王家姑奶奶想见你，那你就去找她聊聊吧。不管如何，都不能放过任坤。”
“是。”释一刀沉声道。
钱明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开口。
大老爷还没反应过来，大夫人已经被吓傻了：“你，你听钱明说。”
众人一愣。他看了一眼钱明。
钱明大吃一惊，愣了许久。
大伯想起钱明的伶牙俐齿，顿时恍然大悟：“对，对。子纯，你一直都是个聪明人，你觉得呢？”
五娘闻言，眼睛微微一亮，看着自己的夫君，脸上露出一丝自豪的笑容。
罗振兴邀请钱明过来，本以为三人成虎，必有一人成虎，奈何自家主子还没发话，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如今，大少爷大夫人求着钱明帮忙出谋划策，他当然乐意。“五姐，先不说十姐是怎么死的，就说十姐现在的情况，十姐想要度过难关，还得靠我们出谋划策，大家都是自己人，就不要拐弯抹角了。爹娘对你可真好。”
钱明好歹也是他的姑爷，自然会有所顾虑。在他心里，他是真的想要解决这个问题的。这可不仅仅是茂国公府的王家，余杭的罗家，还有乐安姜家，常宁公主，永平侯徐家，还有东阳江家，都会被牵连进去。不过，对他而言，这是个机会，如果处理得好，他可以在这些家族中留下自己的名字。如果事情闹大了，永平侯不就成了最大的挡箭牌了？
他心中虽有不甘，却始终保持着沉默，等待着时机的到来。现在罗振兴都这么说了，他也就顺水推舟了。装模作样地想了想，然后说出了自己早就想好的说辞：“我觉得这件事很复杂。我觉得，咱们身为十妹一家人，应该先把凶手找出来才对。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给十妹找个靠山，王琅的死，王家上下都沉浸在悲伤之中。难免一片狼藉。等我静下心来，我怕是要考虑一下，要不要娶媳妇，要不要孩子。”
房间里一片寂静。
钱明这话说得很隐晦，但所有人都能听懂他的意思，那就是不管王琅是谁害死的，一定要保护好十娘。
“可是王琅他呢？”
罗振兴一想到王琅的死因，心中也是怒火中烧。看到父亲这副模棱两可的样子，再想起徐令宜曾经叮嘱过自己，一定要看好大少爷，不要让他受人摆布，当下也不客气地附和道：“王琅的死因，与顺天府市政，与王氏一族有关。我们身为她的亲人，对她的未来，自然是最关心的。”
这才是钱明想要的。
无论是茂国公府，还是那位常宁公主，都不是自己等人能够得罪得起的，但自己等人也不好对此置之不理。如果他贸然出手，很可能会得罪茂国公府，得罪常宁公主，甚至会给十娘带来麻烦。人都死了，还是关心一下活着的好。先把十娘救下来吧。
“那就这么说定了，今日咱们就以礼相待。”钱明慢条斯理地道，“这样也好让十妹安心。接下来的事情，还要王家做主才行。”
罗振兴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
大老爷迟疑起来。
良久，才微微颔首。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罗振兴起身道：“那你赶紧收拾一下，我们现在就动身，前往王家。”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大夫人却道：“五妹妹怀了孩子，不如留下来陪陪母亲。”
大爷爷点了点头，又忽然对释一刀道：“你这次回来，是不是该去小妾那里坐坐！这些日子，她可没少说你的事。”
释一刀忍不住看了大夫人一眼。
只见大夫人面如死灰，双目紧闭。
但她哪里还敢犹豫，只是轻声说了一句“是”，就转身走到五姨娘跟前。
五姨娘见了她，很高兴：“我没事了。”你不必担心。六姐姐对我的关心，真是无微不至。珊瑚虫也经常来探望我。四奶奶也在给我做衣裳呢……”说到这里，她的神色有些黯然，“真想不到，十娘这么年轻就成了寡妇。有了金山，有了银山，她的生活也会很艰难。既然都在燕京，那就多陪陪她吧。”
“我知道。”看着她气色好了许多，释一刀也松了口气。她想起十娘对她的偏见，支支吾吾道，“过段时间，我们要去王家祭拜，爹爹专门派我过来看看你。我呆不了多久。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或者需要什么，可以让六姨告诉我。”
“那就赶紧走吧。”五姨娘颔首，把她送出去，“你年纪小，可不能让人家久等了。”
释一刀匆匆走进主宅，与众人一同登上垂花门外的马车。
罗家的马车就一架，五娘还租了一顶小轿子。按照徐家的传统，释一刀是带着丫鬟的，所以坐的是一辆大马车，后面跟着一辆小马车。罗振兴、罗振声、钱明三人要去王家，大夫人、释一刀、四夫人也要去，若是以夫妻身份坐马车，释一刀和钱明就不在了，只能以男女身份坐马车。
四老太太便笑嘻嘻地说：“不如大哥大嫂同车，一刀姑奶奶同我同车，五姑爷同我们四爷同车如何？”
这是一个非常合理的分配方案。
谁也不反对，于是四奶奶把释一刀扶上车。
罗家车队在前，释一刀的车队居中，后面跟着一辆小轿车，一路向王家进发。
四奶奶与释一刀在路上闲谈。
“十姑奶奶的不幸，就是嫁给了达官贵人！”
释一刀想起四奶奶刚才替她安排了车座，还把她扶上了车，就知她有什么事要跟自己说。
投桃报李，投桃报李。
她看在自己的面子上，在自己的姑姑面前表现的这么好，自己自然是不能让她难堪的。
释一刀笑眯眯地看了四奶奶一眼，装作洗耳恭听的模样。
四奶奶笑道：“官宦人家，最重的就是子孙，最重的就是爵位。未来的事情，恐怕就轮不到王家来做主了。最终，他还是请求见一见侯爷。一刀姑奶奶，你可要想好了。”
释一刀愣了愣。
她并不料到四奶奶会有这么一句话，也不料到她也是这么想的。
释一刀昨夜一直在思索。
无论在哪个年代，实力才是最重要的。罗家只是为十娘争取了一个过继权，至于如何过继权，十娘想让谁过继权，都是罗家人自己决定的。罗家人要是连这点权力都抢不到，说再多也没用。十娘的命运，永远掌握在别人的手中。
四奶奶看着释一刀的神色，知道自己说中了重点，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因此，十姑奶奶的事情，在我看来，说难不难，说简单也简单。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王家的人能不能得到皇帝的允许。还有，这件事该由谁来处理？”
钱明适时地提醒众人，罗家对此事要讲清楚，四姑也清楚地向众人提议如何解决此事。
一个个都是精明过人，处变不惊，心思缜密，心思周祥。
释一刀忍不住往四奶奶身上看了一眼。
四奶奶看了她一眼，眼中满是笑容。
与智者交谈的最佳方法就是开诚布公。
“关键是侯爷昨日才被皇帝罢官。”释一刀对此也没什么信心。
徐令宜把自己的家人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他如今隐忍不发，恐怕也不会为十娘出头，更别说两人之间还有徐、王两家的仇恨。
四奶奶头一次听说被革职。她露出惊讶之色。
释一刀冲她点点头，勉强一笑，又强调道：“昨日，侯爷已经被皇帝罢免了。”
她这句话一说完，四太太的脸色就变得很平静。
“三十年河西，四年河东，这句话怎么说来着？姑姑莫要伤心。”她连忙安慰道，“只要活着，就有希望。而且侯爷还年轻，皇子们也都在长身体。他接着说道，“我听闻侯爷得了足痹，若是不能治好，那就更好了。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好好休息一下，也不用再受什么折磨了。这对我们来说，也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如果说之前，释一刀还以为周氏是四奶奶，那么现在，她对周氏却是另眼相看。
他的动作是如此的圆滑，他的话是如此的得体。罗振声能有这样的老婆，也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
释一刀想起罗振声那不成器的样子，不由感到惋惜和可怜。
“多谢四嫂！”她由衷地感谢四奶奶。侯爷可以借此休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