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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撩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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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谌皱眉注视聊天界面。

周二――

迟休:有事,不来

周三――

迟休:有事,不来

周四――

迟休:不来

……

每一条消息下边,韶谌都恭敬回复“好的”。

虽秉着事不关己的态度,但韶谌莫名有种错觉。

好像在为自己装修工作室。

墙面及其他硬件设施基本完工,味道也散了挺久。

韶谌在屋子里巡视一圈,又拿出手机试着给迟休发消息。

―在?

半小时后。

―说

韶谌指尖在键盘上敲击。

―硬件基本完成

―得去家具城选购软装

这次迟休秒回。

―什么时候?

韶谌扬眉。

―就明天

第二天。

迟休站在家具城外等了许久,也不见韶谌的人影。

远处,两个男人逐渐靠近。

迟休眯了眯眼,还是决定带上眼镜。

韶谌一袭黑色卫衣,双手插兜,身旁走着个矮他一头的男人――杨觉。

还没走近,韶谌便朝杨觉摆摆手,说了些什么,杨觉一脸不悦地离开。

直至身长鹤立的韶谌在她眼前站定。

“再多看一眼。”韶谌垂睫,目光带上轻佻的意味,“得加钱。”

“……”

迟休懒得搭理他,转身走进大门。

远处的杨觉气不打一处。

韶谌方向感不好就算了。

不喜欢用导航也算了。

他妈的还不会看地图!!

杨觉从不敢让他单独出去谈合作――怕他把自己弄丢了。

例如,客户要求在城南的一家餐厅见面,傍晚杨觉在城北的江边找到车抛锚还一脸淡定的韶谌。

再例如,杨觉在路边一家咖啡馆里和客户临时商谈设计,便让韶谌先去见下一个客户,结果杨觉每每抬眼,韶谌的车都会从路边路过一次。

看着家具城大门的两人,杨觉忽然想起,向来嘴硬的韶谌从来不会主动让他带路。

上一次,还是在高中的时候。

难得的月假,韶谌跟打了鸡血似的大清早把他拉去地铁站。

“你他妈有毛病吧。”杨觉无语揉眼,“有这时间不在家多睡会儿?”

韶谌冷眼:“怎么?老子请你坐地铁犯什么事儿了?”

“……”

依韶谌的家庭条件,这大少爷没坐过地铁杨觉也能勉强理解。

“行。”杨觉拍拍韶谌的背,“哥们儿带你坐地铁,长长见识!”

然而大半天过去,杨觉后悔了。

一路上,韶谌板着脸不停问他各个站点,还拿着手机测算时间。

在大约十站后的站点下车,杨觉又被拉去湛山寺,一路看着韶谌啥也不干就拿着手机四处巡视。

寺庙在山顶上。

当然,杨觉还被韶谌拉去爬山。

韶谌一刻不停地走着,杨觉则累死累活跟着。

但除了四处走走,杨觉并没发现韶谌有什么其他举动,丝毫不像是出来游玩。

倒更像是在熟悉环境。

从他冷脸询问景区票价到沿途打听小吃价格,杨觉终于反应过来。

韶谌似乎在做什么准备。

下午,两人终于踏上回家的地铁。

杨觉倒在座位上凌乱,韶谌沉思良久,手肘推了推瘫痪的杨觉。

“再来一趟。”

“……”

杨觉至今无法忘记那天下来后自己麻到失踪的双腿。

以及傍晚走出地铁站的那一刻,冷脸一天的韶谌看着手机勾唇的侧脸。

骨子里透出的乖戾与疏离,却在此刻被温柔抚平。

杨觉不免讶异。

那分明是在期待。

杨觉叹口气,发动车身离开。

-

迟休手抚上沙发,韶谌双手抱在胸前,吊儿郎当开口:“太素。”

迟休手又抚上椅子。

韶谌:“太花。”

迟休皱眉站在写字台前。

韶谌:“太土。”

迟休无语站在立柜前。

韶谌:“太丑。”

“……”

迟休烦躁闭了闭眼。

到底谁要买家具?!

迟休回头冷瞪韶谌,韶谌又扬眉挪开脚步。

也不想跟他多说什么,迟休抬脚往另一头走去。

又在一架藤条吊椅前止步。

迟休有些心动,恰好工作室的阳台有足够空间。

但得考虑支出,迟休突然纠结。

再抬头,不远处正挑选摇篮的一对夫妇映入眼帘。

迟休瞳孔一震。

她极力保持淡定,转身离开。

身后人却叫住了她。

“迟处秋?”

迟休偏过脸敷衍点头,再打算离开现场时,手腕却被疾步上前的中年男人抓住。

“呵!挺巧啊?”

迟休转回头看着迟宽,厌恶甩开手。

“看见我就跑?你几个意思?”迟宽上下打量迟休一番,“打扮得跟个婊子似的……”

迟休强忍怒意:“出来多久了?”

迟宽扬眉,故作苦恼地思考几秒:“嘶……差不多快有一年了吧?”

“不过我听说你现在成画家了?”

迟休定定注视他,不语。

“画家一幅画得卖几千上万吧?”

“是不是忒赚钱啊?”迟宽眼里闪过莫名的精光,“我这刚出来不久,你不得……?”

迟宽在迟休眼前比了个钱的动作。

迟休拍开男人的手,怒意不减:“你他妈怎么不去死?”

迟宽故作受伤地挑眉:“死了又怎样?下地狱吗?”

“没关系!”迟宽耸肩摊手,脸色突然沉下。

“反正你也会下去。”

迟休呼吸加急,强忍踹人的冲动,远处的女人忽又嗔怪似的喊迟宽。

“宽哥,你干什么呢?”

迟宽闻言,冲迟休意味不明地笑笑,随后转身离去。

韶谌在商城里转了一大圈,终于找到迟休。

刚想开口叫她,韶谌注意到迟休只是呆愣站在原地,低头注视地面。

“喂。”

迟休睫毛一颤,抬头看着韶谌。

韶谌看了一眼吊椅,又看看迟休:“买这个?”

“不。”

迟休收回视线,扭头就走。

剩下的时间里,韶谌明显感觉迟休心不在蔫,问她意见都回应“随便”。

就着迟休之前的工作室里的东西,两人最后也没置办多少。

从旧工作室往新工作室搬东西,再把新买的用具布置完,已是黄昏。

韶谌临时接到电话离开,留迟休一人在工作室里怅然。

迟休望着工作室里或旧或新的一切,摸出烟盒。

但忘记带打火机。

叹口气,迟休下楼买了几瓶酒和一份关东煮。

付款时,瞥见收银台前小货架上的千纸鹤糖。

迟休拿下一包。

“这个,一起算。”

回到工作室,迟休把东西放在地上,自己也席地而坐。

没找着开瓶器,迟休视线扫过一众器物,锁定在韶谌给她选的写字台上。

熟练地,迟休在桌沿磕开瓶盖。

“还有点用处……”

迟休自言自语着坐回地上,安静地往嘴里塞东西。

“……下地狱?反正你也会下去!”

迟宽的话在脑海里久久不去。

迟宽。

是她的亲生父亲。

在迟休早已认定自己是孤儿时,她那失踪十七年的父亲。

找到了。

第一次见到迟宽时,他坐在会见室的玻璃窗内,憔悴的脸上不带任何表情。

迟休视线冰冷扫过男人:“判几年?”

迟宽冷嗤一声:“六年五个月。”

迟休面不改色:“你为什么没死?”

迟宽挑眉,忽然勾唇笑了起来。

“怎么?没让你当孤儿你很不爽?”

迟休没应他的话,语气逐渐激动。

“我在问你,你怎么没死?”

迟宽昂头,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我她妈问你,你他妈为什么不死?!”

安静的会见室里只剩迟休的怒吼。

记忆里快消失的母亲,倒在血泊里的外婆,把她强行拖进孤儿院的陌生人,以及那些自以为是孤立她的人……

无数张脸在迟休眼前闪过。

她从不感激母亲将自己带到这个世界。

并让她亲自尝到――

绝望的血。

迟休眼里的猩红可见。

“那边的家属吼什么?安静点儿!”另一头的狱警招呼着。

带迟休来的张成张警官拍了拍迟休的肩:“迟休,冷静。”

“迟休?”迟宽笑了笑,“改名字了?”

“怎么跟你妈似的,老对我做的事不满意。”

迟宽突然向前斜了斜身子:“你那左边儿眉尾的痣……还在吗?”

迟休定定看着他,不作反应。

“啧……那是颗胎痣,之前你出生的时候我问过风水先生。”迟宽眯了眯眼,“那是颗极煞之痣。”

没等迟休出声,迟宽自顾自地转移话锋:“老婆子走了?”

迟休眉头紧蹙。

“看你这样儿大概也死挺久了……”迟宽忽又压低声音,“是不是被你克死的啊?”

迟休猛拍桌子起身,又被张成按住。

迟宽见状,又扬眉笑了起来。

“怎么?恨我?”顿了顿,迟宽面色狰狞,“谁规定把你生下来就一定要养你啊?”

“告诉你。”

“……被厄运缠身的人,注定黑暗。”

“包括你身边的人,你自己也看到了。”

“不是吗?”

迟休心下一颤,手里的酒瓶不慎滚落在地。

七年前的一切历历在目。

迟休又打开一瓶酒。

深夜。

韶谌站在昏暗的楼道里,看着迟休工作室门缝漏出的光,悄步上前。

打开门,迟休正坐在地上背对他喝酒。

迟休仰头,准备灌下最后一瓶酒时,手腕被韶谌抓住。

“还真是酒鬼啊。”韶谌把酒瓶从迟休手里拽出,“一个人喝这么多?”

韶谌移眼看向地上几只空瓶和几支竹签。

又看了看喝得眼尾发红的迟休。

韶谌伸手拉她。

“起来,别喝了。”

然而被抢走酒瓶的迟休有些不乐意,起身要去抢回韶谌手里的瓶子。

韶谌迅速躲开:“发什么酒疯?不准喝。”

迟休闻言,愣在原地。

韶谌靠在写字台前打量手里的酒瓶:“还好是啤酒,要是白干……”

话还没说完,韶谌感觉脖子间突然收紧,带着酒气的木香花味立时袭来。

因为先前在公司开会,韶谌特意赶回家换上了西服。

韶谌垂眸,眼看着黑色领带被迟休牵起、缠绕在手。

“酒。”迟休定定注视韶谌,一字一句开口,“还给我。”

韶谌勾唇。

“不行。”

“!”

韶谌被抵在桌沿,迟休加紧手里拉扯领带的力道,迫使韶谌高大的身躯下躬,视线与她齐平。

那双桃花眼璀璨,眼尾被热意染红,在酒精的催化下愈发迷离勾魂。

韶谌喉结动了动,耳根的绯红暴露无遗。

灼热的呼吸氤氲着暧昧。

欲望与隐忍拉扯。

两人僵持许久。

见韶谌迟迟不还自己酒瓶,迟休皱眉,伸手摸向衣兜。

迟休醉意正浓,手摸半天才找到衣兜在哪儿。

但拉扯的手仍不放开。

迟休找到在楼下超市买的那一小包糖,奈何包装还没撕开。

将糖袋子咬在唇边,迟休借力懒懒撕开,再拿出一颗粉色糖果。

韶谌懵然看着迟休一连串动作。

迟休拿糖的手在韶谌眼前停下。

韶谌见状,想伸手接过。

不曾想,迟休又改变主意,指尖抚上他线条有致的胸膛。

韶谌一惊。

迟休平静撩开西服外套,却没能找到预想中的衬衫口袋。

韶谌皱眉,迟休指尖划过的微妙触感撩拨心弦,他咽了咽口水,极力克制。

最终,迟休还是松开手,抓糖的手拍在韶谌胸前,放弃对酒瓶的抢夺,栽在沙发上。

韶谌靠在桌沿,敛不住躁动的热意,被撩拨的心跳早已失控。

抬手拢住半张发烫的脸,韶谌看着沙发上的迟休难掩心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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