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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又不犯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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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开始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找你。”迟奕笑得温和,“没想到请你来的这一趟,还真请对了。”

迟休平静:“不敢,只是跟老迟闲扯了些有的没的。”

“不管怎样,至少老人家态度有了改善。”

迟奕看了看腕表,又笑。

“今天真是麻烦你了,介意等会儿和我们一块儿吃个便饭吗?我夫人稍后过来。”

迟休摇了摇头:“谢谢不用,有点事,就不打搅你们了。”

“那行,我送你下楼吧。”

“嗯。”

被迟奕送上出租车,迟休拿出手机先给韶谌打了个电话。

“谈完了?老先生怎么样?”

迟休呼口气:“病情恶化,精神头还勉强。”

对面的韶谌沉默须臾,出声。

“多去看看他吧,下次去的时候捎上我。”

“你去干什么?”

“我怎么不能去?”韶谌语气玩味,“好歹算……君子之交?”

“……”迟休被他的形容噎住话语,“行。”

“我刚上车。”

“得,我这边刚到餐厅,等你。”

“好。”

挂断电话,迟休跳转手机页面时,忽地想到什么,转手打开搜索栏。

指尖轻敲,输入熟悉的名字。

结果出来的那一刻,迟休脸上并没有太大波澜。

反倒是。

意料之中。

-

朔柳的气温骤降如山体滑坡,迟休走下车,冷不防被迎面袭来的冷风惊得蹙起眉。

步入餐厅大门。

环视一圈,视线定格住靠窗位置上的男人。

上前。

听见高跟鞋踏地的脆响,韶谌懒懒抬睫,弯唇。

“哟,还挺快。”

迟休理了理风衣下摆,落座。

“运气好,没堵车。”

“嗯。”韶谌朝不远处的服务员招招手,又把面前烫好的碗筷递给迟休,“菜点好了,马上就来。”

“好。”

照常地,韶谌早已放下筷子,而迟休仍在慢吞吞咀嚼。

韶谌从手机屏幕上移开视线,托腮看她。

迟休嚼东西的空隙吱声:“我记得,你第一次去画室的时候,老迟也在。”

“昂,怎么?”

“你觉得,他怎么样?”

“我跟他也就见过三四面儿,熟不到哪里去。”韶谌淡淡道,“一定要说个印象的话……他挺和蔼的。”

迟休微微颔首,不再吱声。

饭后,两人到滨启天居附近的公园散步。

夜晚的风仿佛浸过冰水,带着独有的明目张胆袭人胸膛,掩藏的体温不慎被浇上凉意,让人为之抖擞。

韶谌捏了捏掌心裹住的纤手,扭头看迟休耳侧的散发。

“冷么?”

迟休摇头:“不。”

“那你嘴唇为什么那么白?”

“?”迟休平淡的表情一动,指腹在唇边轻蹭过后查看,“刚吃完饭,没补口红。”

韶谌皱眉,抓过她的手往自己外套兜里揣。

迟休失笑:“真不冷。”

其实她不是因为冷。

只是。

有种不祥的预感,但不太确定。

韶谌瞥她云淡风轻的模样,狐疑道:“手也凉,哪儿不舒服?”

“没。”

“……行吧。”韶谌目光上下扫过迟休,侧回脸,“有什么跟我说。”

“嗯。”

携手经过河岸,沿路的霓虹尽是五花八门的地摊。

迟休视线淡淡掠过人群,身边偶然路过一个叼着烟的女人。

她不禁一怔。

自己似乎也许久没抽烟了。

因为韶谌不碰烟,迟休猜想他可能排斥烟味,便尽量减少抽烟次数。

谁知减着减着,竟忘了自己还有抽烟这习惯。

迟休盯住远去的女人一时没收回心,韶谌随着身旁人的止步也停下脚,顺过她的目光疑惑望去。

“看什么呢?”

迟休秒回神,看他。

“没什么。”

韶谌蹙眉,又往迟休刚才盯的方向看去,锁定一个衣着休闲却分外惹眼的男人。

他眼角略抽。

自己身上的西装还穿得板正。

迟休没以为然,牵着他继续往前走。

又在一处画石膏娃娃的摊位前止步,迟休看着埋头专注上色的人,兴致忽地盎然。

“时间还早,能陪我画这个吗?”

迟休指指摊位,撇头,恰巧撞见韶谌眉间没来得及收回的阴影。

韶谌扯了扯嘴角:“想画就画。”

迟休点头。

韶谌面无表情地被引到小桌边上,迟休从货架上选了一只娃娃,正要付款,忽又回头看向韶谌。

“你画吗?”

韶谌闻言啧声:“我没那么幼稚。”

“……”

迟休对他突然换上的臭脸感到莫名其妙,没多想,付完款便拿上颜料落座。

刚坐下,她感觉哪里不对,仰头望着杵在原地的高大男人。

“你,不坐?”

韶谌拧了拧眉,沉口气。

顷刻间,仿佛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众目睽睽之下,他缓缓躬身,在小巧的粉色折叠凳上落座。

桌位摆放得比较密集,韶谌屈身其中显得突兀,强忍浑身不适,静静注视迟休调色。

迟休正要撩起挡住视线的长发,韶谌却抢先一步捋过她的发丝,别在她耳后。

停在半空的手指尖微蜷,她眉眼忽生笑意。

“谢谢。”

韶谌托腮,懒声:“画吧。”

迟休依言开始往石膏娃娃上描画,韶谌的视线则从她贴了创可贴和膏药的手,到白皙无暇的侧脸――

再到,左眉尾。

“之前就想问问。”

迟休抬眼斜他。

韶谌补充:“你眉尾的痣,什么时候祛的?”

手中的画笔僵了两秒,迟休神色淡淡,继续往娃娃上填色。

“挺久了。”

“为什么要祛?”

“……不好看。”

得到回答,韶谌没再问下去,自顾自地把弄起颜料盒。

迟休被他突如其来的疑问弄得晃了神,祛痣时的刺痛似乎又在眉畔嚣张。

那年暑假格外漫长,迟休坐在漆黑的屋里,望着窗缝外的黄葛树,看那郁葱的枝桠,树叶落了又黄。

已经是她封闭自己的第七天。

腹腔如乱蚁啃噬,麻木从此顺着神经牵引全身的无力感。

知道堕落于此毫无意义,可她实在没有气力再去坚持什么,连顺其自然都成自嘲的理由。

既非疲倦,也非烦躁。

只悬溺其中。

耳畔好像有无数张嘴在说话,分不清声音的主人,话语却不约而同地一致。

“秋英浅,是被你亲生父亲轧死的!”

“晦气东西……”

“扫把星!”

阖眼。

她倦了。

透彻骨髓的怠倦。

再睁眼,迟休脑中闪过一个自认为荒唐的念头。

摸索到桌上的折叠刀,展开。

再拿过镜子。

拨开额前的头发,借透过窗帘的微弱光线,镜中人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举起刀尖。

砰!砰!砰!

迟休一个不小心将手里的小刀掉了下来,淡定捡起,再与破门而入的几人对视。

为首的郑连依看见沙发边拿刀对着自己的迟休,立时慌神,忙上前抱住迟休并拍掉她手里的刀。

迟休懵然。

只是没找到剪刀,想试试能不能用刀处理一下长得过分的刘海。

另外。

她还想划掉那颗痣。

郑连依以为她要轻生所以并没让她如愿,迟休则在接受药物和心理治疗后,才将眉尾痣祛掉。

亲手摘下。

所谓的煞星。

迟休安静涂色,手下原本无色的石膏猫逐渐被描绘成秋天的模样。

放下画笔,她细细检查着是否有需要补色的地方。

韶谌散漫挑眉:“完了?”

迟休看他一眼,平静道:“勉强。”

“完了就说完了。”韶谌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迟休思量须臾,把画笔递出。

韶谌瞄一眼沾有颜料的笔刷,又掀睫看迟休。

“怎么?”

“帮个忙。”

韶谌歪头:“酬劳?”

“……”迟休皱一下眉,“就写几个字。”

“那也得给酬劳。”

韶谌眉梢微扬。

“你说呢?”

没什么想说的,迟休抿唇。

没等她做出回应,韶谌倾身凑近。

“快点儿。”

“公共场合。”

“亲一下又不犯法。”

“……”迟休瞟向韶谌身后,有几个人时而望向这边,时而回头兴奋讨论着什么,“人多,不太好。”

“啧。”韶谌不耐皱眉,“跟你对象亲又不是亲别人,有什么不好?”

“……”

“快点儿――”

迟休见拗不过他,只得贴近,在他颊边飞快落下一吻,一触即离。

韶谌松下的眉头又紧:“完了?”

“你不说就一下?”

“……”

韶谌不情不愿地接过迟休递来的画笔,一掌托住石膏娃娃的底座,散漫打量。

“写什么?”

迟休给他指了个位置:“秋天。”

“合着光惦记那傻猫了?”韶谌笔尖微扬,“干嘛要我写?”

“我字丑。”

“行吧。”

韶谌挥笔,在猫的腿侧落下稳健笔锋。

迟休则安静观察他的手。

青筋凸起,顺着手臂一路蜿蜒,掌宽且厚,手指却修长。

迟休眯了眯眼。

“韶谌。”

彼时韶谌恰好写完:“说。”

“手,伸过来一下。”

韶谌伸出右手。

迟休蹙眉,把他左手一齐拉过。

“干嘛?”韶谌不解。

“手,这样――”迟休腾出自己的手,比了个张开手掌的动作。

韶谌照做。

只见迟休将他的两掌相合,偏头,似在查看什么。

“怎么?”

“你的手。”迟休眉头皱得紧了些,“不对称?”

韶谌漫不经心地扬眉。

“嗯,之前练钢琴练成这样的。”

迟休听言垂睫。

韶谌的手掌张开时,手指间距明显宽了许多,右掌无名指与小指的间距甚至比左掌还要宽一些。

“你,多大开始学钢琴的?”

“大概……”韶谌想了想,“四岁?”

“转校去湛桥后就没弹了,没什么意思。”

“你不喜欢弹钢琴?”

“算不上喜欢也算不上讨厌。”韶谌收回手捏一下拳,“我妈怕我这性格以后讨不得女孩儿喜欢,所以逼我学钢琴给她长长脸面儿。”

迟休失笑:“那她考虑得还挺长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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