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边境旅程之简记（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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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了，即便苏烈没有明说，王耀也很清楚他其实是在顾虑自己会不会与长城队所要追捕的‘神秘女人’有所勾结。
所以王耀坦言说道：“我跟你们要追寻的那个女人并没有任何关系，这一点，你大可不必担心。至于那些装备的来源，哪怕作为源头的我，可能知道的也并不比你多多少。但就如同你所猜想的一样，我确实跟那个女人一样，有能变化出诸多装备的手段，所以我才来到边境，为的，就是弄明白这一切，包括我的身世。”
王耀选择了隐藏关于探查漠地深处那个可能会给世界带来末日灾害的‘敌人’的密辛，这一点，他难得跟庄周持相同的立场。
苏烈则在深深看了一眼王耀后，在表面上选择了相信：“原来如此，我为之前暗中怀疑你的行为表示抱歉。不过关于你的身世，我也无法提供什么有用的信息给你，但既然你从来都不曾主动问过我们，这代表着你同样清楚连我们也都不可能会知道你的身世情况。”
王耀再次选择用沉默应对，也算是默认了苏烈的说法。
“那你介意我再继续问你一些事情吗？”
“你说。”
“同为军人，我很敬佩你，我看得出来，你是真心在乎那些小兵的。”苏烈走到王耀身边，与他一同眺望黑暗的远方：“我一开始还有些奇怪，你到底想干什么？难道真的就为了帮区区几个小兵寻回亲人？我甚至还想过，其实你是以帮小兵寻亲人为借口，目的在于笼络人心，争霸漠地！很抱歉，你不介意我把你想得这么阴暗吧？”
王耀不置可否，淡淡回了一句：“不只你会这样想，我将来的敌人也都会这样想。”
军人下意识向着王耀露出了温和的微笑，尽管才相处了短短的半个月，但他打从心底喜欢这个睿智稳重的小伙子。
“现在想来，你的行为也是可以理解的。之前在漠地遇见的那位苍天翔龙就曾对我说起过，你在三分地时期的伙伴们都战死在了峡谷，或许正是因为基于曾作为一名小兵的经历，才促就了今天的你，也让你有了当下诸多不可思议的行为。”
只不过......
苏烈忽然话锋一转：“但可能就连木兰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是她亲手将你这个难以估量、也无法控制的变数给带来了长城！至少在我看来，你的存在就好似那燎原的一点火星，出现在哪，便会在哪引发一场极其可怕的燎原大火。”
王耀微微皱眉。
只见苏烈继续说道：“说得直白一些吧，你的行为已经开始潜移默化的影响到了那些小兵，你在让那些小兵觉得，他们生来自由平等，甚至是在无声的向他们传播一种精神思想，那就是英雄也是可以被小兵打败的！这样的思想很危险，而且又有什么用呢？你只不过是在给他们一份不切实际的希望，或许你的出发点是好的，但在强大的英雄面前，他们依然摆脱不了作为蝼蚁的身份。”
“所以他们就应该永远保持这弱小的姿态任人宰割就行了吗？”
王耀深邃的眼眸中隐晦的出现了一丝霜寒：“你说了这么多，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这个旧时代的既得利益者也想阻止我？”
“不，我没有这个能耐阻止你。虽然你很少出手，但我依然可以感觉得到你的强大，如今仅凭我、甚至加上一整支长城小队都是阻止不了你做任何事情的。”
苏烈本能的避开了王耀那对诡谲渗人的异色双瞳的直视，即便是他，也不能与愤怒状态下的王耀直面对视。
“但我还是想说，难道不是吗？就算带领小兵们统一了漠地，让漠地从此归于他们自由掌控，可那又如何？今天外来的英雄可以被你打败，但你能保证他们明天就不会卷土重来了吗？到时，没有了你，小兵们可以抵抗得了英雄的入侵？更何况，其实你早就预见了这群小兵的旅程的最后结局了吧？可你为什么还要带他们走向那一个注定悲剧的结局？你现在所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不得不承认，苏烈说了一个很现实的事实。
王耀也就此陷入了沉默，但之所以沉默，不是因为他无话可说，而是他忽然意识到，苏烈居然在耍‘小聪明’。
这个状似敦厚的军人一直在诱导自己说出内心真实的想法跟目的......
王耀很敏锐的识破了苏烈的‘小伎俩’：“我前面就已经说过了，直入正题。你要是怀疑什么，可以直说无妨，完全没必要拐弯抹角，更无需用什么激将法。”
被王耀这么一说，苏烈一时稍稍有些尴尬，也有些无奈。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他几乎快要窥探到王耀的内心真实想法了，奈何，王耀的心理防线实在太严实，简直是滴水不漏。
“好吧，我承认，就跟你现在所想的一样，我说了这么多，不是因为在乎这些小兵的生死或未来，我更没有你的慈悲与心怀。但对我你也没有说实话，至少不是全部。”
既然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苏烈只能率先主动袒露出自己全部的真实想法：“我就只是想知道，你的真正意图到底是想干什么？我认为你此次之所以回来边境，绝不仅仅只是为了弄明白你的身世跟装备来源，甚至可以说，你眼下带领小兵们四处征伐，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大概率是为了印证某些事情，虽然我也猜不透，但至少我的感觉是这样告诉我的，我说得对吗？而这也是我的问题，我很想知道，你是打算用当下的行动去证明什么？”
果然......
苏烈是第一个模糊窥探到他意图的人。
王耀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身边的军人，似乎思考了片刻后，淡淡回了一句：“我只是想知道，某个体制到底是不是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苏烈内心一紧，下意识追问道：“具体是指什么？”
而这一次，面对苏烈的问题，王耀选择了沉默以对、表示无可奉告。
“好吧。”苏烈笑了笑，只能就此不再追问，反正他已经确认了自己的猜想，何况再问下去，苏烈并不认为王耀还会再透露什么情报给他了。
只是对于王耀这个存在，隐约多了几分不安与危机感......
于是接下来，他语出惊人：“我准备带木兰他们先行离开了。”
对此王耀却并不感到意外：“找到那个女人的踪迹了？”
实际上，苏烈之所以愿意随同进入漠地，无非也是因为可以顺便沿途搜罗敌人的线索，而不是想跟着一起帮助小兵们寻回亲人，正如图苏烈自己说的，不论如何粉饰，大部分英雄也都是不会真正在乎区区小兵的生死的，这一点王耀心知肚明。
“是的。”苏烈则是点了点头，同时再次深深看着王耀：“虽然不太可能，但我还是想问一句，你愿意放弃眼下的一切，跟我们走吗？如同你看到的，我们长城队都很欢迎你的到来。”
即便从始至终王耀都没有暴露自己的计划跟意图，但苏烈却能感觉到王耀往后的行为，可能会招致不可逆转的祸乱，所以他才尽可能想要对方放弃。
有些时候，世界是不能、也不允许被改变，而身处其中，独善其身或许才是最好的路途。
可惜，王耀的回复始终不变，也在理所当然之中。
“如果要放弃，4年前我就已经放弃了。”
“是吗......那真是遗憾，估计木兰会很伤心。”
再次看着男子坚毅冷漠的侧颜，苏烈最后说道：“希望在未来，我们不会有成为敌人的一天。”
王耀的语气则一如既然的淡漠：“如果你们也不希望这个世界有公平的话。”
之后，两人就此分别，结束了这一场最后的交谈。
......
......
翌日，苏烈依照计划即将带长城守卫队离开，原本花木兰还闹脾气，想单独留下来跟着王耀，但最终还是在苏烈的劝说下无奈附从。
不过在长城小队临行出发前，那个同样冰冷如霜的男人·铠忽然挡在了王耀的面前。
众人还以为又会出现刀劈王耀的名场面，纷纷围观吃瓜，不料铠却没有如众人所愿，只是盯着王耀许久后，方才问了一句：“她，我妹妹当时，会痛苦吗？”
这也是这近一个月相处以来，铠第一次跟王耀说话。
而王耀则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情绪，只是在沉默了片刻后，低沉着声音回了一句：“我不知道。”
没有粉饰，也没有掩饰，只有赤裸裸的事实、最意难平且伤人的真相。
遥想当年，在惊天动地的神焰之下；女孩那张眼角噙泪却又带着浅浅微笑的俏脸，王耀不知道她当时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他唯一知道的，就是他的半条命也跟着永远留在了那个地方......
“是吗。”深深看着王耀低垂的眼眸中那深沉的光泽，铠没再说话，只是步伐沉重的转身走了。远远看去，那抹高大健壮的背影映衬着荒凉的漠地景色、欢呼着告别的长城队员们，显得那般落寞孤寂......
对于王耀来说，失去女孩的那一刻，这世上就只剩他一个人独活了。可对于铠来说，又何尝不是如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