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来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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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来访者
林宇非的身形彻底消失在夜幕中后，年轻人和中年人都出现在这一片狼藉的中央。
“我们不和他见面吗？”年轻人问。
“他正处于极大的恐惧中，现在见面，怕不是什么好机会。”中年人摇摇头，“而且我们必须先把这家伙处理掉。”
说话之间，地上的飒飒声已经非常明显，而且连续不断。巨兽的所有碎块都开始缓缓移动起来，去往同一个位置。而在那个位置，已经有几块碎块聚合在一起，开始缓缓地融合起来。
“又是创造向的，真让人不安啊。”中年人摇摇头，“准备好容器吧师弟！”
“好嘞！”
在他们没注意到的远处，一个小小的身影一闪而逝。
林宇非从未发现自己能跑得那么快。风在耳边吹出了尖锐的呼啸声，割得脸颊隐隐作痛。这样的感觉他经历过，是只有不戴头盔坐在飞驰的摩托上才有的感觉。但此时的他完全没有感到异样，在恐惧的驱使下，他恨不得再快上一倍。直到再次看到星星点点的灯火，他才才陡然停下。
恐惧感并没有消退，刚才的遭遇令他即使看到灯光也没有立刻放心。他呆呆地站在那里，直到隐隐的说话声和叫卖声传入耳中，他才终于放下心来。
家里没人。
这一点林宇非在远处就发现了，所以早早就掏出了钥匙，刚走到门前，手机“叮咚”响了一声，是微信的提示音。林宇非掏出手机点开，不出意料，是老妹的信息。
“回家了吗？”
“正在开门。”林宇非回了一句，随手开门，开灯。正换鞋的时候，消息又来了：“这都几点了才回，误车了？”
“……”这话没来由地让林宇非想起了刚才的经历，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犹豫了一下，输入：“不，是晚点了。”
“肯让你出差，还准你晚回，看来你们老板至少没有解雇你的打算，”对面发了个大笑的表情，“看来短时间内我们还可以衣食无忧嘛！”
“饿不死你！”林宇非没好气的回了一句，顺便发了一只发怒的猪。恐惧感也终于压了下去。想了想又输入：“你今天路上没什么事吧？那小子没对你怎么样？”
“管好你自己吧！”对面很快回了过来，带着一个敲头的表情，“叶学长以前是我们学校的校草，风评很好的！”
“希望如此吧，”林宇非心里一动，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他不会在追你吧？你才大一，自己注意点啊！”
“放心吧，我有分寸，”消息稍有些慢，等得林宇非度日如年，“倒是你，快三十了啊，还找不到对象！想让我和你一样啊！”
林宇非被妹妹呛得没脾气。他犹豫了一下，刚打两个字，对面又发来了一条：“不说了我要看书了，你赶紧吃了洗洗睡吧！别吃方便面！还有每天起来记得叠被子！”
林宇非叹了口气，把刚打的几个字删掉。自家妹妹自己清楚，“不说了”三个字一发，手机立刻就调静音扣一边了，发再多也不看。
手机放下，林宇非长长地出了口气，软绵绵地靠在沙发上。脑子里不期然地出现了陆兰兰的身影，转眼又换成了刚才那只怪物。一阵阵后怕的同时，更多的是疑惑和不解。
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怪物？变异的？可这里只是个普通的小县城，附近有没有什么实验基地之类的，哪来的变异？
林宇非晃了晃头，想把这些念头甩出去。只晃了两下，他忽然停下了。因为他想到了一个致命的问题。
那家伙看起来并没有死，看上去倒像是还会拼回来，然后还会活过来？
要是活过来的话，会不会又找来啊？
冷汗忽然又涌出来。
“放心，那东西不会再找来了。”
林宇非猛地站起身来，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因为转得太急，小腿在茶几角上狠狠磕了一下都没发觉。冷汗转眼间就干了，他只觉得手脚发软。就这短短一天多的时间里，惊吓实在太多了。
“别紧张，我没有恶意。”
说话的人从灯光的阴影里慢慢走出来。身材不高，但腰挺得笔直，身上穿着一身灰白色的长衫，活像个影视剧里说书的；脸上白净无须，却能看出明显的苍老，一双不大但炯炯有神的眼睛直视过来。
林宇非稍微放松了些。虽然并不认识，但是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人在向他笑，很和善的那种。但对方说话的口气却很奇怪，仿佛两人早已相识了一般。
“你是谁？”林宇非下意识地问。他心里的戒心还没有完全退去。毕竟这人未经允许就悄然闯了进来，让人无法安心。
“你不认识我，我也不是专门来找你的，只是想通过你找一个人。”那个人笑着说道，“最近一段时间，你身边发生了不少事吧？”
“你说的是什么事？”林宇非警惕起来。
确实最近的生活有些异样，不光昨天在西原市和今天晚上这头怪兽，再之前他也遇到一些奇怪的事情。比如身边的电线杆子忽然从中断掉了；又或者自己明明要摔倒，却又莫名其妙地站起来了；又或者走在路上忽然又片刻不能动了之类的。开始他只认为是错觉或者巧合，可是经历昨天和今天的事情后，他更加觉得不对劲了。
难道自己身边早就不正常了，只是自己不知道？
“不必掩饰了，你自己也清楚不是吗。”那人淡淡地笑了笑，“只不过你可能不知道，即将发生的事情，可能比你想象的要危险得多。”
“即将发生的？”林宇非呆呆地重复了一遍，茫然道：“是什么？”
“也罢，我就不拐弯抹角了。”那人忽然收起笑容，面容变得严肃起来，“我来找你，只是因为你身边这些事，其实是有人操控着的。我要找的，就是那个人。”
“操控着的？”林宇非继续茫然，“是谁？”
“你的生命中，有什么人是突然出现然后接近你的吗？”那人道。
林宇非摇摇头。十几年时间了，自从父母出事后，一直就是他和妹妹相依为命，再也没有遭遇过其他陌生的人。不过仔细想想的话……
“这两天接近的算吗？”林宇非忽然问。
“这两天？”那人反而被问住了。他稍稍思索了片刻，摇头道，“不是这两天的事。你身边的异常，恐怕比你想象的还要早发生得多。你还是好好想想吧，最近几年的事情。”
“最近几年？”林宇非苦苦思索半天，终究还是摇摇头。
那人脸上现出些许的焦躁，随即又悄然敛去，林宇非完全没有发觉。他摇摇头，稍有些失望地说道：“也许是我来的太急躁了，不用急，你可以慢慢地想。我还有事，过段时间再过来。”
话音落下，那人立刻转身。就在他手握到门把手的时候，林宇非忽然说话了。
“你说的那样的人，我真的完全没有印象。”林宇非的声音平静，看上去已经从惊吓中回过神来，但脸上依旧带着疑惑，“你确定不是认错人吗？如果不是，我有一些问题想请教你一下。”
那人回过头来看着他，没有说话。
“刚刚的怪物，你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吗？”林宇非急切地问。
“现在还不是时候，你我都需要多一些时间。我会再来找你的，有什么事，我们到时候再说。”那人淡淡地丢下一句话，转身开门。
“等一下！”林宇非急切地叫了一声。等叫出声才发现，门前已经没有那人的身影。门依旧关着，耳边这时才传来一声关门地声音。
那人已经走了。
林宇非呆呆地站了一会，颓然跌坐在沙发上。
一晚上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直至洗漱完睡觉前都是心惊胆战，每个动作都手忙脚乱，但是他以为的担惊受怕并没有出现。迷迷糊糊睡醒的时候，他看到的是直射到脸上的阳光——昨晚睡前忘记啦窗帘了。他拿起手机看看，时间还早。清晨的阳光照在身上，让人懒洋洋地不想动弹，于是侧了侧身，背对着阳光，准备再睡一觉。
但是下一刻，他立刻清醒了。正对阳光的墙上，有个黑影飞快地掠过。在那一瞬间，有一股凉意从头浇到了脚，浑身的汗毛“唰”地立起来。昨晚那个怪物的影子飞快地出现在他脑海里。下一刻他就觉得身上一沉，有个小小的东西从腰上走到他肩膀，在他脸上舔了一下，然后“喵”地一声。
林宇非松了口气，安下心来。但是经这一下，他已经睡意全无了，只好坐起来，把那个小东西抱起来放在腿上，用力揉了两下：“可被你吓死了！”
那是他养的狸花猫蝴蝶，一只已经超过十四岁的老猫，因为背上有一块胎记一样的白斑，很像一只蝴蝶，所以得了这么一个极端女性化的名字。但是林宇非从来都不觉得它配得上“老猫”这个叫法。一般的家猫活到十几岁，早就懒洋洋地不动弹了，可蝴蝶不。它比任何一只壮年的还要活跃，每天在外边到处乱转，回到家也是精神奕奕，四处乱转乱叫。此时被林宇非抱着，依旧不老实，在他腿上拱来拱去，不时地叫两声。
“几天天没回来了？又到哪里疯去了？”林宇非又揉了两下，托着前爪把蝴蝶抱起来。他刻意做出了戏谑的表情，好让自己不去想昨天晚上的事情，蝴蝶倒也配合，两只后爪用力蹬了几下，从他手里挣脱，落到地上。晃晃脑袋后，跑到半开的卧室门前，人立而起，两只前爪抱着门板，背弓一塌，开始练爪。吱吱声响中，没等林宇非有所反应，门上已经多了十几道长长的抓痕。
“你这家伙！”林宇非终于反应过来，立刻从床上跳下来，穿上拖鞋就冲了过去。蝴蝶叫了两声，转头就跑，没几下就蹿到了楼下。等林宇非追下去的时候，它早就懒洋洋地卧在了客厅顶部的大吊灯上，冲林宇非叫了几声，然后开始梳理自己的毛发。那吊灯离最近的大立柜足有四米，天知道它怎么上去的。
“算你狠！”林宇非恶狠狠地瞪了几眼，无可奈何地进了卫生间。
虽然被蝴蝶闹了一会，但是显然不会让他就此忘记了昨晚的事情。唯一的作用，就是让他早早地起了床，也就不用像往常一样手忙脚乱地泡面。可惜不赶时间了，也未见得多么从容——那只怪物的金黄色眼睛时不时地出现在他脑海里，让他频频地走神，饭做得乱七八糟不说，差点把厨房都烧了。
吃完早饭，心情总算是好了点。蝴蝶早在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就跑掉了，林宇非给猫食盒子里放了吃的，加了点水就出门了。
“哟，这不是小林嘛！今天这么早啊？”
“哦，王婶啊，早。”林宇非回头打了个招呼。王婶是在他家隔壁卖早点的，在他们兄妹两相依为命的时候，王婶没少接济过他们。
“吃过了吗？要不来婶这吃点？”王婶热情地招呼。
“已经吃过了，谢谢你啊婶，我上班了。”林宇非一边回答，一边向前。出了巷子，远远地又看见一辆公交正在离开。他下意识地跑了两步，又停下来。今天不比以往，早起了足足一个小时，再等半小时坐下一趟也完全来得及。
慢悠悠地走在大街上，林宇非百无聊赖地边走边四下张望。一来是因为无聊，而来也因为最近的异常，让他下意识地总是安不下心来，仿佛随时都会有事发生。
眼看着快要走到站台了，林宇非忽然一抖，站在了原地，眼神死死地盯着离站台不远处的一个路口。有几个熟悉的身影，正从那个路口转悠了出来，四下张望着。让林宇非无可奈何的是，其中为首的那个，手里提根钢管，正晃晃悠悠地想公交站走过来，手里的钢管在阳光下泛着寒光。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人，手里也各拿棍棒。
林宇非僵在了原地。他已经认出来了，为首的那个人，居然是赵天华！
这家伙，居然这么快就找过来了！
林宇非慌乱起来。他站住的位置，距离公交站台只有三四十米，距离赵天华和两个跟班也不过五十多米。赵天华只要稍微转一下视线，立刻就能看到他。
犹豫只是一瞬间，林宇非掉头就走。双方的位置几乎是面对面，赵天华只要视线一转，必然能看到他。要命的是他的前后左右没有任何可躲藏的地方，马路上空荡荡的一片。现在林宇非只能期待着赵天华认不出自己的背影，趁着这个空档尽快回到自己出来的巷口。
然而事与愿违，仅仅走出了十几步，身后已经传来了赵天华的喊声：“前面那个，站住！”
林宇非身子一抖，下意识地狂奔起来。他当然知道这时候装作没听见紧赶几步也许就能逃脱，可是事到临头，却根本做不到那么镇定。赵天华大喊的同时，林宇非下意识地就狂奔起来。
这样一来，赵天华就算本来没认出来，这时候也看出来了。奔跑声立刻从身后传来，而且迅速靠近。
林宇非死命地跑着，眼里只剩下前方几十米处的路口，可惜没跑出几步，后边传来呜地一声。没等他反应过来，只听得咣的一声，后脑勺一痛，人已经踉跄摔倒在地。
危急时刻，林宇非反应倒是不慢。倒地的瞬间他就爬起了半身。可惜没能他站起来，身后的人已经赶到，棍棒雨点般落到林宇非身上，夹杂着赵天华的咒骂声：“尼玛跑得到挺快。你再跑，再跑啊！”
林宇非只觉得全身剧痛，这几个家伙手里居然都拿着钢管，每一下都痛入骨髓。慌乱之下，他也只能双手抱头，拼命防御。
“吱！”尖锐的刹车声响起，跟着是一个熟悉的声音：“喂！都给我住手！”
钢管的抽打暂时地停下了。林宇非得了空，也下意识地从胳膊缝隙里看了出去。
出声的居然是载过妹妹一程的那个叶学长。这小子此刻穿着一身休闲的运动装，站在那里一脸正气地喊道：“光天化日的，当街打人！都不怕被抓是吧！”
“私人恩怨，无关人等都给老子滚远点！”赵天华手里的钢管直指年轻人，嘴里怒喝道。
“哎呀你还挺横是吧！”叶学长又跨前两步，直接开始挽袖子，“看来今天有必要让你们几个小混混……”
“嘭！”
刚张开嘴准备提醒的林宇非无奈地闭嘴。他的声音还没有传出去，一根钢管已经敲在了叶学长的后脑勺上。
叶学长挨了这一棍子，晃晃悠悠地转身看着给了他一棒的小混混，含混不清地说着：“你小子……不讲……武……”
“噗通！”
叶学长终究没有说完，翻着白眼躺倒在地。林宇非心里叹了口气，眼看着棍棒又敲下来，只得继续抱头防御。
只是赵天华似乎失去了耐心。林宇非躲闪之间眼角的余光闪过，正好看见赵天华手里握着一根钢管，狠狠向着他的脑袋敲了下来！
“嗡！”
脑袋被敲中的瞬间，林宇非脑子里忽然一阵轰响，随即失去了知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宇非昏昏沉沉地醒了过来。他在地上发呆了好一会，终于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几秒钟后，他终于清醒过来。看清楚眼前的景象后，他呆住了。
跟着赵天华的混混大约有七八个，此时乱七八糟地倒在他的周围。最近的贴在他身后的围墙上，最远的两个则在路对面，一个趴着，一个搭在墙上，所有人都是一动不动。
转了一圈，他没有看到赵天华。正疑惑间，忽然发现地上公交亭的影子有些奇怪，抬头看去，正海看见一颗大头耷软软地耷拉在公交亭的彩钢瓦顶边缘，闭着眼一动不动，看来也是昏过去了。
“呀！”
一声大喊从身后传来，吓得林宇非一个激灵。回头看去，却是那个叶学长醒了过来。只见他一个虎跳站了起来，双手摆了一个架势，大喊道：“鼠辈们胆敢暗算你爷爷！有种的再来，与我大战三百回合！”
就算是在这样紧张的局面下，林宇非也照旧无语。
好在这个叫叶枫的家伙几秒后也看清了局面，也是吃了一惊。他呆呆地看着四下倒着的混混们，又看向林宇非：“你干的？”
“不知道，我昏过去了。”林宇非诚实地摇摇头。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赶紧掏出手机看看。
手机没坏，他总算是松了口气。再一看时钟，他不由得一愣。
遇到赵天华之前，他看过表。此时再看，总过过去才不过五分钟。
也就是说，从看到赵天华，然后被追上殴打，再到自己昏过去再到醒来，这段时间总共才不过五分钟。
那自己被打昏后，岂不是立刻就醒了过来？
林宇非有些茫然。那个年轻人倒是很快反应过来，见林宇非看着他，不由得尴尬地笑笑。看到林宇非看表，他立刻又凑上来：“怎么样，晚了吗？要不要搭车？”
“不用了，今天还早，”林宇非笑笑，“我坐公交就成。”
“上车吧，不然一会这些家伙醒来，你还是麻烦。”年轻人道，“反正我也顺路，你也能省点事情不是？要不然你还想和这些家伙们再来一次？”
林宇非一愣，他还真的忘记了这件事。
这可不是小事。要知道他的家就在附近，赵天华既然找到了这里，那么就算这次逃开，下一次路过这里还是要遇上。这样看来，自己每天都要遇到这些家伙两次。
怎么办呢？林宇非忽然苦恼起来。
“上车吧，我送你一趟，多安全！”年轻人催促道。
“好吧，谢谢你。”林宇非终于妥协，开门上车。后面的麻烦后面再说。妹妹短期不会回来，实在不行自己住工地吧！
近一个小时后，林宇非下了车，径直进了工地大门。在工地不远处的路边，叶学长目送着他进了工地的背影，然后拨通手机：“安全到达，他进去了。”
“知道了。”电话那边的人答应一声，“接下来我盯着，你忙你的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