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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命有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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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在新兵试炼结下深厚情谊,察觉到唐风的异样,马伊伊眼眶微红,从乾坤袋内一股脑拿出各式灵药,增进修为、补充灵力,接续断骨的,应有尽有。

只是真龙威压何其霸道,随着唐风灵力潜入奇经八脉,不停摧毁着他的生机,就算是马伊伊的灵药能够修复经脉,但潜伏在体内的真龙威压一日不祛除,唐风就是个灵力都不能驱使的废人。

叶子玉神情凝重,讷讷不言,沉思着如何能够帮助唐风修复根基。可他一个刚出小镇的年轻人,见识浅薄,何来良药良方?

“马子这个时候就没必要炫富了。”唐风宽慰笑道,俊秀面容上一片苍白之色。

马伊伊置若罔闻,挑选一副滋养体魄、药性柔和的丹药给唐风喂服下去。

“疯子,我会找到办法的。”叶子玉抛给唐风一支烟,自己也点上一根,安静吸着。

“你忘了,我不好这个。”唐风嘴上说着不吸,却还是叼起烟,将烟点燃,深吸一口后便开始剧烈咳嗽。

咳出了鲜血和眼泪。

……

雪后的山林里格外阴冷,尤其是梵净山高耸入云,刮入山林的冬风格外刺骨。

整个白天,叶子玉和唐风都在入定调养,再睁眼已是斜阳挂山。期间马伊伊一直忙前忙后,先是为两人设下阵法,再去拾些干柴燃起篝火,随后猎几只野鸡架在篝火上炙烤。

当烤鸡身上冒出金黄油水,香气便在简易阵法中弥漫开来。虽然她家世显赫,小时候母亲陆生花却会经常带着她去野外餐风露宿,自然也就学会了这些野外谋生手段。

期间休憩时,马伊伊都会屈膝抱腿坐在一旁,安静看着两人修炼。

当然,视线更多还是停留在相貌平平无奇的那人身上。

当斜阳渐渐向地平线上坠去,远处传来马蹄踏碎积雪泥地的轰鸣声。

来了!叶子玉三人精神一震,从山顶俯瞰,依稀可以看见山下被大雪覆盖的平原上,浮现一条黑线,随着黑线蜿蜒前行,后方逐渐向两边扩散,形成一股黑色洪流,快速向北边推进。

骑军与梵净山主峰擦肩而过,迅速奔向灵矿所在的山谷。

一夜易帜又一夜溃败,羲和军虽然行军迅疾,却透着一股丧家之犬的颓丧。

主将章瑜一马当先,盔甲上鲜血已然凝固,距离矿场还剩五十余里时,章瑜派出斥候先去探查,虽然此番谋划仅有极少人知晓,但隐隐间他却有些心神不宁。

只不过身后星垂军穷追不舍,实难停军等斥候来报。

三骑越众而出,迅速消失在雪原尽头。

……

“敌军将至,速撤。”叶子玉拿出信符给秦时月传信道。

“有来无回。”冷面营长一如既往地言简意赅,让叶子玉将心放回了肚子,想来秦时月三人已摸清了灵矿中的猫腻,且有了应对之策。

临近灵矿,有一处狭窄山口,是进入山谷的必经之路,山口两侧是立壁千仞的嶙峋怪石,上面生长着积年青松,堆满了昨夜的大雪。

三骑穿过山口时,速度不减,嗒嗒地马蹄将两旁的积雪震得簌簌落下。

就在斥候骑军即将呼啸而过时,簌簌落下的白雪之中有两点寒芒飘向毫无防备的斥候。

“小心!”领头斥候沉声提醒,随后翻身滚下疾驰骏马,另外两人虽然反应稍慢,但也堪堪躲过了飘飞的寒芒。

在唐军中,骑军一直是军中主力部队,疾驰如风、攻城拔寨只是等闲,而骑军斥候常年执行刺探军情、潜伏猎杀等军务,历来是骑军中的精锐。

断没有一个照面就被人斩于马下的道理。

三人在雪地上翻滚数圈后迅速持刀站起,轻甲上满是雪泥。

寒芒并未对三人穷追不舍,反而方向一变,直追上狂奔的玄黄战马,几道冷光划过,马首齐齐掉落,惯性的往前跑出几丈便倒地不起。

见到朝夕相处的\\u0027战友\\u0027殒命,三人面露悲愤,却不敢轻举妄动。

无论是两军对垒,还是两人捉对厮杀,能否抢占先机,一定程度上直接决定胜负生死。

在此地被埋伏,三人自知凶多吉少。

寒芒如乳燕归巢,飞向右边峭壁。

三人目光不禁飘向右边,左边一堆积雪骤然炸开,一个壮硕身躯从中飞出,挥舞手中杀猪大刀,携着无匹威势,斩向三人。

不好!领头斥候心中警兆狂鸣,反身挡下屠夫全力一刀,随即冲两名兄弟吼道,“分头跑,告诉章将军有埋伏!”

“跑得了?”屠夫嘿然笑道,灵压陡然攀至巅峰,对方军刀砰然断裂,羲和叛军的斥候便倒飞而出。

口中喷出鲜血,重伤不起。

另一边峭壁上,刀子如同一只野猴子,在山石上轻盈腾挪,转眼间就追上两人,逐一砍杀。

领头斥候艰难靠在冰冷山石上,“屠胖子,给个痛快。”

屠夫也认出此人,两人曾在军部演武时有过一面之缘,在军阵比试中,两人同为两军斥候,有过一番斗智斗勇的交锋。

此人为原清河州军斥候营的旗长,灵力修为平平,但箭术马术极佳、擅长潜伏,是清河州军基层军官中不可多得的人才。

今天却要随叛军一同淹没在这场大雪之中。

“为何如此?”屠夫心中有些不忍,上次交锋中,自己略逊一筹,他却给自己留了情面。

“如果说有一天,所有人告诉你,参军二十年,就是为了这一天。”斥候抓起一把白雪,擦掉嘴角溢出的鲜血,“你反不反?”

屠夫欲言又止。

“少说废话,给老子一根烟。”斥候刚擦拭干净的嘴角再次染血。

屠夫给他点上一根,这位军中斥候贪婪地吸着。

“走了。”一支烟将将吸完,斥候吐出两字,便自行震断经脉,气绝身亡。

没有追忆往昔,也没有苦苦求饶,说死就死,毫不拖泥带水。

自己苦苦追求的建功立业、保家卫国,到头来只是为了奔赴一场没有希望的阴谋。

“百里玄夜该死!”屠夫低声骂道。

刀子沉默地将三名斥候和马匹尸体就地掩埋,并用小心积雪盖住了打斗痕迹。

……

当山谷之中再次恢复宁静,章瑜率领骑军不期而至。马蹄轰鸣,震落峭壁上的积雪。

按时间推算,三名斥候已抵达灵矿,应该禀报伏兵是否准备就绪,可目前却杳无音信。

越临近山口,章瑜心中不安越发强烈。此时怀中信符微微振动,他掏出一看,顿时神色一肃。

“秋叶原功成,瞬杀敌军三千骑。”

“青玉剑宗功成,敌军五千骑军几近全军覆没。”

稳坐马背的章瑜沉吟不语,虽然太子布下的伏笔斩获唐军近万骑军,属于不折不扣的大胜。但他知道,\\u0027功成\\u0027背后,是五千余名并肩作战的袍泽兄弟们以身作饵,与追击的唐骑军同归于尽罢了。

自己身后的四千骑,不过是晚上片刻,终究难逃一死。

穿过逼仄山口,章瑜眼前豁然开朗,是一片极适合骑军冲锋的宽阔平地,四周山峦环抱,如同一只有进无出的封闭\\u0027荷包\\u0027。

进了山谷,章瑜还未来得及发号施令,就听得背后马蹄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来了!章瑜心中微惊,未料到唐军追兵竟然如此迅捷。

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也顾不得先行斥候是否出了岔子。章瑜猛夹马腹,一骑绝尘向前狂奔。

羲和骑军铺陈开来,向前推进。不消片刻,一排被白雪覆盖的石屋已遥遥在望,这是梵净山旷工佃户日常休息之地,此刻已空无一人。

石屋背后,便是矿工长年累月开采形成的巨大矿坑,深坑之下,还有无数大大小小的矿洞。

此处\\u0027伏笔\\u0027,只有章瑜、董瑞安以及他的两名嫡传弟子知晓,他们早已在十余处矿洞的主要支撑点上预埋了风雷盘,一经催发,整座山谷都将瞬间倾覆!

届时也许只有章瑜在内的廖廖数人能够保全性命。

只是以九千骑换一万五千骑,这笔买卖不亏!

数量超过七千的琅琊骑军已如决堤洪水涌入山谷,一天一夜不停奔袭,琅琊军虽面露倦色,阵型却丝毫不乱,等到主力涌入山谷后,无需领军发号施令,骑军自动变换阵型发起冲锋。

两军距离转瞬间缩短一百丈!

琅琊领军之人是一位少将军衔的王姓军长,真灵境修为在琅琊军中并不拔尖,行军打仗的本事比自身修为却高出不少,历来受到大将军许阳的倚重。

一炷香之前,他收到大将军传讯“停止追击,敌军有诈。”

不过片刻后,又发来极为矛盾的军令“全力追击,埋伏已除。”

王军长犹豫一瞬,便下令全速推进。此时羲和军行军速度骤降,在巨大矿坑前集结。

就好像昨夜在尽墨城墙外,再次放弃骑军的机动灵活,坐以待毙。

章瑜跃至石屋上,扫视一眼面对势如破竹骑军而惴惴不安的士兵,慌乱中不停踢踏地面的骏马,默数着敌军与己方的距离。

“兄弟们,生命或长或短,终有归处,我与诸位在此诀别,希望来世别再遇到这种操蛋的选择。”章瑜转身朝着矿洞入口沉声道,“董瑞安,你还在等什么!”

“董瑞安已逃,叛将章瑜莫再执迷不悟!”一道瘦削身影从矿洞阴影里走出,双手各自拎着一颗头颅,正是负责\\u0027埋葬\\u0027两军过万骑兵的董瑞安心腹弟子。

看清来人,章瑜心中咯噔一下,先前派出的斥候已被灭口,自己担忧的事情果然应验。

“用旁门左道谋求胜利,何足道哉?”秦时月随手丢到滴血头颅,背后双翼轻轻扑闪,他便腾空而起,轻盈落在石屋顶上,与章瑜并肩而立。

面色从容,丝毫没有深陷敌军腹地的紧绷。

看着身披玄甲的琅琊军如黑潮盖过白堤,章瑜忽然吐出一口凉气,松开大氅,自嘲道,“谁愿意这般束手待毙,谁愿意带着袍泽兄弟如此窝囊地死?谁不愿与你们斗智斗勇、酣战一场?”

展开冲杀阵型的琅琊军迅疾如风,由于主帅未下达任何军令,不少羲和骑兵丢掉军刀、长矛,翻身下马,朝着敌军跑去,大声呼喊着,“我投降,不要杀我!”

看到这一幕,章瑜并未勃然大怒,反而心中涌出一丝明悟。

两支骑军,一支仓皇无措,一支视死如归,胜负自无需再言,或者说,在清河州军改旗易帜的那一天,就已分出胜负。

数十名越众而出、哭喊求饶的士兵被踏成肉泥。手持长枪的琅琊骑军狠狠撞在了毫无抵抗的羲和军。

一场毫无悬念的单方面屠杀在秦时月和章瑜的眼皮子底下展开。

秦时月微微沉吟,不解问道,“三两人通敌卖国还能理解,为何羲和军十之八九的士兵都是如此?”

“卖国?谁的国?”章瑜眼底倒映着羲和士兵被砍杀的惨烈景象,“往上数五代,我们的祖先皆是大齐子民,何来叛国一说?”

“自大齐倾覆,一开始唐军入伍还十分严格,严查祖上是否在齐朝官府任职,只是后来随着唐国俯瞰一州,你们口中的齐朝余孽逐渐稀少,入伍审查便流于形式。”章瑜感慨道,“谁又能想到,纵使过了两百年,仍有大齐子民不忘旧朝,经太子殿下暗中串联,安排他们参军入伍,逐步身居要职。”

时间一久、人数一多,这军队自然改姓\\u0027百里\\u0027。

秦时月了然点头。

“你们这些生在玉京豪阀贵族、【承脉】世家的天之骄子,又哪里知晓我们的辛酸?”章瑜轻声呢喃。

回忆起儿时祖父、父亲在乡里乡亲面前收到的嘲讽和欺辱。

还是青壮年纪的父亲,经常会被乡里横行的泼皮殴打,只因为自己祖上曾在齐朝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县衙里担任过一个不入流品的衙役。

鼻青脸肿的父亲经常在深夜里念叨,“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然后,而立之年的父亲醉死在一个雪夜里。

几十年过去了,纵使当上了清河州军军长,章瑜每每梦到那几个泼皮混子,仍然会吓出一身冷汗。

“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章瑜喃喃自语。

“每一个选择都没有对错,各有其命罢了。”秦时月冷冷道。

“我也有一事不明。”章瑜问道,“为何昨夜许阳二人都未能察觉端倪,青玉剑宗和秋叶原两路追兵死伤殆尽,唯独你们这边出现差池?”

“我迷蝶营人才济济。”秦时月大言不惭道。

说罢便振翅高飞,不再去管这场胜负已定的厮杀。

“好一份泼天军功。”章瑜看着飞上高空的黑点,感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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