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人皮为衣（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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镰仓奈奈将手上的那几张照片一一摊开在桌面上，指着其中一张那个成年女人的脸说到：“你猜到了吧，这个就是观月丽莎那个酒鬼妈，她当年就是和这个男人……”她又指了指女人旁边的那个相貌英俊的男人说到：“这个华国留学生同居，生下了观月丽莎这个混血，不过一个男人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在岛国那时候遇到了经济大萧条，刚毕业没有公司要他，只能靠观月丽莎的这个冤大头妈养他。所以，在观月丽莎还不满一岁的时候，他就抛弃她们母女回到了华国。”
说到这里，镰仓奈奈嘴角挑起冷笑接着说：“可你知道吗，观月丽莎的妈妈还挺痴情，一直等着这个男人，她以为他一定会回来，毕竟两个人还有个孩子，可是没想到等了四五年，那个男人音讯全无。而观月丽莎的妈逐渐越来越艰难，她原本也是被抛弃的孩子没什么积蓄，据说也是和在日外国人厮混的女人生下来养不起，给她扔到了孤儿院长大的，所以没上几天学就跑出来各处打工，不过因为混血容貌长的漂亮，她这个妈以前就做过酒店小姐，本来还以为找到个真心的老实人就再没在风俗业干，结果用自己的钱养了这个男人和孩子好几年，又被抛弃，没办法只好又再次下海干起了老本行陪酒。”
宋雅儿听着镰仓奈奈说的这些，也想起了观月丽莎似乎从不提起自己的父母，就连许沉衍可能都不太知道她的亲生父母是谁，也没见过有她的亲人来找过她。反而还有些抗拒有人问到她的家庭，这样说来，一切都说的通了。有个这样父不详母亲又做着见不得人的行业，是谁都会不想提起吧。
镰仓奈奈还没说完，事情的发展并不简单，一个这样的家庭出来的孩子，注定要比别的孩子成熟，果然，镰仓奈奈下面才说出让宋雅儿大为吃惊的话：“据我的调查，观月丽莎的妈一开始并不想从操就业，毕竟她不想自己的孩子会被人瞧不起，可是东京物价太贵了，观月丽莎很快到了快要上学的年纪，她们就靠着她妈到处打零工赚的钱连房租都快付不起，因为她妈连基本的高中文凭都没有，所以根本找不到全职工作，而兼职工作不稳定，经常交了房租就没钱吃饭，所以后来，她妈只能再次联系到银座以前的老板，回去娱乐场所陪酒……”
那时候的日子，随着镰仓奈奈的诉说，几乎就像一幅幅画面在宋雅儿面前展开，一个满身憔悴疲惫的中年女人，带着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艰难在大城市生存，每天的房租水电和生活费用几乎将她压垮，即便她每天兼职好几份工作，打工到凌晨，也只是维持个温饱，甚至偶尔偶尔生病，她都拿不出医药费。每天的食物最多的是来自她打工的便利店卖不掉剩下的，还有时候因为便利店的临时工都没了，吃的也成了问题，积蓄早就花光，房东不停催房租，因为没有什么技艺和文化，总是找不到安稳工作的快要崩溃的女人差点抱着孩子寻死……
而就在这个时候，她在街上遇见了以前酒店里的妈妈桑，这个一身名牌和以前一样光鲜亮丽的五十多岁女人，看着面前带着一个瘦瘦小小女孩子，提这个大包像是被房东赶出来的母女俩，差点没认出来这是自己当年店里的头牌。她唏嘘不已的看着观月丽莎妈妈脸上的绝望和沧桑，叹了口气递出自己的名片说到：“美姬（观月丽莎妈妈当时酒店里的艺名），你带着这个孩子在找住的地方还是在找工作？你当初不是赚够一笔钱离开的吗？你怎么……？唉！算了，人人都有落难的时候，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看你这样我有点不忍心，这是我的名片，毕竟你我共事一场，你也是我手里面最听话的，给我赚了挺多钱，你要是还想回来，拿着我的名片照着上面的地址来找我吧。”
观月丽莎的妈妈木愣愣的看着面前的名片，一直没有动作，妈妈桑看着她像是没反应的样子，又叹了口气，刚准备收回来，却被一只冰凉的手轻轻接了过去，她诧异的看过去，是观月丽莎的妈妈终于还是接过了名片，她深深的对着妈妈桑鞠了一躬，接着，就拉着旁边一直怯生生看着她的小女孩转身准备离开。
“哎！美姬你等等！”妈妈桑突然叫住了她，接着在观月丽莎的妈妈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快步走上前逃出自己精致手提包里的几张钞票，塞进了她的手里说到：“去买点吃的，你看看你，没好好吃过饭吧，还有这个孩子，都瘦成什么样子了……唉！你还是好好想想，如果决定了来我这里，就那着钱买些衣服，化个妆，记住，这个世界上遇见了什么难事都没有活着最重要！别想不开，你还有这么可爱的孩子呢……”说完，妈妈桑拍了拍观月丽莎妈妈的手，这才转身离开。
而一旁并没有听的完全明白的小小的观月丽莎却惊喜的晃了晃拉着她的母亲越来越冰冷的手说到：“妈妈，那个好心的阿姨给了我们钱，我们今天有钱吃饭了呢，哦对了，我们要交房租，房东大婶就不会赶我们走了对不对？”一直愣在原地的她的妈妈仿佛这时才被自己女儿开心的声音惊醒，她缓缓张开手，看着满是划痕和粗暴皮肤的手心里，那一张张钱币，突然笑了起来，却笑的令人心惊心疼的无力和悲哀，她的眼睛里泪水不停落下，是绝望冲破了桎梏后的汹涌，但她的嘴角却不断的笑着，这边哭边笑的扭曲，将她的女儿吓得几乎也哭了出来……
“妈妈！妈妈你怎么了？！你怎么哭了？我们有钱了，我们不用睡在大街上了妈妈……”女儿轻轻的安慰在美姬的耳边响起，她模糊的泪眼中看着自己的女儿吓得苍白的小脸，她伸出手抚摸了女儿瘦小的脸颊温柔开口：“是啊，丽莎，我们有钱了，我们以后，都不用挨饿了……”
从那天开始，美姬，也就是观月丽莎的妈妈从新用回了美姬这个名字，她没想到原本视为再也不会回去的水深火热的深渊，却成了她最后的救命稻草。而从那天开始，观月丽莎也随着她的妈妈踏入了这足以影响她整个童年，乃至直至成年的境地。
观月丽莎的妈妈又开始从事酒店陪酒小姐的行业，但是她早就不是当年那个二十多岁青春美丽的少女，她如今经历过情商被抛弃，又带着一个孩子艰苦的干过许多工作，容貌憔悴不说，面黄肌瘦还皮肤粗糙双眼无神，她早就没有了当初的光彩，妈妈桑当时一时心软将她找了回来，现在却有点为难的看着面前站着的这个女人那苍老的样子，让她在她以前的那间店工作吧，可是里面的女孩子最大的也没超过28岁，还都是保养精致打扮时髦，哪有一个看上去就像个欧巴桑的老女人来陪酒？客人也不会点她吧。
而且妈妈桑经过这几年的发展，她手下的这家店也不是原来那么小的规模，已经可以算是数得上名气的大店，里面接待的客人早就不是以前的那些人，已经有很多是要求很高也能挥金如土的高层人物，那些人对女人的眼光可是挑剔异常，年轻漂亮是最基本的，能说会道或者有点才艺手段都是加分项，而她店里现在的头牌还有大学学历的呢，这样一个没什么学历又容颜不在的女人，该怎么在那种环境生存？
妈妈桑有点头疼，她不想为难美姬，但是她知道如果不告诉她她现在的处境，那她也无法赚到一分钱，所以妈妈桑看着局促的坐在她面前的美姬还是开了口：“那个美姬啊……你看，现在的店里已和你那时候完全不一样了，你离开了五年多，现在已经三十岁了，我们店里最大的女孩子才28岁，你也知道男人这种东西，哪怕他七八十，喜欢的也会是十八岁的小姑娘，而且你这几年……唉，你过得很辛苦吧，你自己当年那么漂亮的脸怎么给操劳成今天这样看上去像是四十岁的样子啊？你真是，我看着你都心疼的不行，你当初就是不听我的，非要相信那些男人，说什么他不是岛国人，他是研究生很老实，一定会和你结婚，带你回华国，结果呢？哼！男人就是男人，他们是最自私无情的东西！”
说到这里，妈妈桑看着面前头越垂越低，眼眶也通红的美姬，她心里也不好受，妈妈桑深深的叹息，伸出一只手握住美姬紧紧搅着自己破旧衣角的双手，轻声的安慰她：“我说这些不是让你难过，美姬，我一直记得你是我开店最初就来到店里帮我的，那时候我也是最难的时候，要不是你善解人意，又勤快温柔的替我就住了几个大客户，我也没有今天的光景，这样吧，东京的店里那些现在的女孩子们已经成了小团体，一个个年纪轻轻厉害的不行，有时候我都被她们气到。我怕你去了也会被她们排挤欺负，不然这样吧，我在另一个城市还有个小的分店，虽然那里不如东京人多，但是分店的客人很好对付，那里的姑娘们也都朴实安分，你去那里就当替我管着那帮女孩，也别做你原来陪酒的工作了，你原来没离开前就帮着我打理店里的事物，你去那里，那家店也刚好缺了一个管事的，那里的姑娘也都有点木讷，没见过什么世面，你去教教她们，好不好？”
美姬抬起头，红着眼睛但是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了刚才的难过，她感激的看着妈妈桑说：“妈妈，太谢谢您了，您能在我最绝望的时候帮我，我愿意的，我愿意去那里，就是怕……我不知道能不能帮您管好，我怕我能力不行……”
妈妈桑笑着看着面前女人有点担忧的样子，拍了拍她的手说到：“行啦别担心，我相信你，你以前又细心，又负责任，怎么就干不好？你一定可以干的不错，到时候好好攒点钱，就可以享清福了，多好啊。”说完，她就立刻给她说的那个分店打了电话，交代好了一切，又拿出了一点钱给了美姬，硬是让推拒着不好意思的美姬收下。
“你拿着，这是给你准备行程的钱，还有带着孩子好好在东京吃一顿玩一玩，毕竟你们这次离开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不过我相信你，美姬，咱们女人绝不是软弱可欺，就想妈妈我，当年不也被男人骗过？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能站起来，一切都会好的！你还有那么一个漂亮又机灵的孩子呢，等她出息了，你就不会再苦了！”听着妈妈桑鼓励的话，看着手里的钱，美姬再次流出了眼泪，是啊，她还有孩子，那是她的希望，是她活下去的动力！为了她，她什么苦都能吃！她的丽莎，那么可爱，唱歌那么好听那么有天赋，就像老天爷弥补给她的恩赐，有那么懂事，她要让她的女儿幸福，她一个人拼尽全力也要让她的孩子幸福！
美姬再次鞠躬感谢了妈妈桑，在妈妈桑欣慰的目光里，终于在这么多年后，又一次挺直了腰，坚定的走向门外，她知道她又回到了风俗业，但是那又怎么样，她是在泥潭里，她曾经以为踏出了泥潭，可是没想到，只是掉落了更深的深渊，现在，却是她曾经视为洪水猛兽的泥潭，给了她机会，让她能继续养育自己的孩子，让她能有勇气面对未来。
没有了那个无情的狠心的男人，她也不再害怕，不再怀着虚无缥缈的妄想等待了，她美姬，要凭自己的力量顽强的活下去，带着她的孩子活下去！要更好的，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