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人皮为衣（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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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午饭我放在冰箱里了，弟弟一男我送去兰子阿姨家了，她可以帮我们照顾一阵子弟弟。不过妈妈，你今天一定要记得下午四点去接弟弟回来，兰子阿姨晚上还要上班的……妈妈，我放学回来再给你和弟弟做晚饭，你别自己动手，不然又要伤到就麻烦了……”一边收拾自己的便当，一边收拾着早饭的桌子的观月丽莎，匆忙但却依旧很不放心的看着一大早就木呆呆坐在榻榻米上，对着继父在神龛上放着的照片发呆的妈妈说着。
美姬似乎根本没有在听自己的女儿事无巨细的叮嘱，她从胜村熊一去世后就一直这样浑浑噩噩，仿佛在做着一个醒不来的噩梦一样，对周围的一切都没什么反应。哪怕自己的小儿子饿的哭闹不止，她也依旧听不到一样的毫无反应。而观月丽莎之所以这么担心，每天要操心自己的学业，还要担心自己的妈妈，不让她进厨房，那是因为有一天美姬竟然不知为什么大半夜一个人现在厨房，手里拿着一把切菜的刀，愣愣的对着空无一物的菜板在切空气！而听到奇怪声音惊醒的观月丽发现时，美姬竟然将自己的手指切了一个大口子，流出来的血晕染了一大片在菜板上，吓得小姑娘哭着抱住妈妈将她手里的刀用力夺了下来……
“熊一……熊一明天中午要带的，要带的便当，我忘了做……怎么办，我怎么会忘了给熊一准备他最爱吃的汉堡肉和梅子饭团，他明天……会饿肚子的……他这个大傻瓜，总是不舍得掏钱去外面吃点好的，总说家里的钱要存下来，要给丽莎上学，要给一男读幼儿园……”美姬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样，任由那么大的伤口一直流着血，还要挣扎着想要去给已经去世的胜村熊一做饭，她的时间，仿佛停留在了胜村熊一还没出事以前，在她的世界，一九幼疼爱他又顾家的丈夫，她的世界，没有崩塌……
而用力抱着还在想要爬起来去厨房的神志不清喃喃自语的妈妈仿佛观月丽莎，已经又心痛又着急，她一边努力的将妈妈抱在怀里，拿出家里的药箱手忙脚乱的包扎妈妈流血的手，一边流着泪忍着痛苦的哄着瘦的不成样子的妈妈：“爸爸的便当我已经做好了！妈妈！你的手被刀划烂了很大一块，血流的太多了，你不能再动了！妈妈，妈妈你听我说……爸爸，爸爸他明天还要上班，我们不要吵醒他，他很辛苦，让他睡一会，好不好？你听话啊，妈妈……”
怀里自从胜村熊一去世，就像是一瞬间老了几十岁的可怜的女人，早就瘦的一把骨头了，她那微乎其微的挣扎其实根本无法挣脱观月丽莎的怀抱，但是她却一直执着的想要去给死去的丈夫做饭，直到听到耳边女儿哭着说别吵醒爸爸，让他好好休息，美姬这才慢慢停止挣扎，乖乖窝在自己的女儿怀里，总算让观月丽莎把手上的伤口先处理好了。
“……你真的给你爸爸把便当做好了吗？是汉堡肉和梅子饭团吗？哎呀糟了！我忘了，熊一说想吃的是蛋包饭，不是饭团，我要去……我要去给他做蛋包饭！你放开我，你爸爸会饿肚子的，你放开我啊！！你怎么这么心狠！你爸爸平时根本不舍得花钱给自己，他想吃蛋包饭你都不让我做！你这个坏人，你放开我！我要去找他！我要去！你们放开我……他才没死！熊一没有死！你们骗人，你们就是嫉妒他对我和孩子好！你们……你们害死了他！啊！！！！还给我，把我的熊一还给我……！！”本来平静下来的美姬突然又开始无与伦比，她似乎将现实和梦境已经完全混淆，根本分不清现在自己在哪里？抱着自己的有是谁？她只知道她的丈夫，那么好的一个人没有了，从世界上消失了，就那么突然的，明明早上还笑着对她说回来要带一家人一起去吃寿喜烧，却就这么，再也没有回来！
观月丽莎心痛如绞，妈妈仿佛一声一声凄厉的哭喊就像刀子一刀一刀扎向她，她知道，妈妈并不是对她在大喊大叫，她是在对不公平的命运在怒吼！继父是除了妈妈以外唯一真心对她好的人，那么好的一个人，就这么再也不会醒过来，而要不是为了给她们多赚点钱，过更好的生活，继父也不会拼命工作，也许……也许就不会出事……
观月丽莎泣不成声的不停的抱着渐渐没有力气停止挣扎的妈妈，她无力的看着妈妈陷入了深深的昏睡之中，她心里有着愧疚和自责，时不时如果她不去学音乐，她不要去上音乐学院的这个梦想，继父就不会这么辛苦到疲劳而神智恍惚出了事故？观月丽莎没有答案，她泪眼朦胧的看着面前神龛上继父笑着看着她的照片，仿佛在无声的安慰她：傻孩子，不是因为你们啊，你们是我最重要的家人，我怎么会怪你们……
从那以后，观月丽莎更加多的承担起了家里的绝大部分事情，她把弟弟托付给了能帮忙照顾一阵子的兰子阿姨，用所剩不多的抚恤金里的一大半给了兰子阿姨作为她的报酬，尽管曾经也受过观月丽莎妈妈很大帮助的兰子并不要这些钱，还说当初要不是她的妈妈美姬，她就被坏男人骗的要去借高利贷，现在帮助她们是她应该的，但观月丽莎依旧坚持留下了钱。
而每天，除了打扫家务和给妈妈弟弟做饭，还要去学校上课准备毕业考的观月丽莎，已经累的够呛，因为她的妈妈一直无法从巨大的打击中振作起来，一开始是不吃不喝每天抱着继父的照片发呆，嘴里嘀咕着听不懂的话，后来，她能在观月丽莎的劝说下吃点东西，但是依旧每天迷迷糊糊的像是没有了魂魄，直到后来，观月丽莎发现，她的妈妈开始酗酒！
那一天回到家的观月丽莎一打开门，就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冲面而来，她紧张的立刻像屋子里跑去，小小的房间一眼就尽收眼底，她的妈妈醉倒在屋子正中间，周围摆了一堆喝完没喝完的酒瓶，东倒西歪，有的还有不少的酒流淌在了榻榻米上，而她的妈妈正不省人事的抱着胜村熊一的照片，流着泪双眼紧闭的睡着了……
昏暗的房间中，乱七八糟散落着除了酒瓶，还有吃剩的食物和胜村熊一生前的衣物，有一件他的工作服，也被美姬紧紧的和照片一起抱在怀里，已经被那些酒弄的褶皱不堪和脏兮兮……
观月丽莎双腿一软的跪坐在熟睡的妈妈身边，她身上的无力感和巨大的如山一样的痛苦几乎将她压垮，已经半年多了，她的妈妈却依旧从悲痛中走不出来，反而，越来越颓丧和失去生活的意志！现在看着已经变成一个酒鬼的妈妈，观月丽莎小小的身体蜷缩了起来，她抱着双膝坐在妈妈身边，无声的哭泣……
怎么办，妈妈，我要怎么办，才能让我们家回到原来的样子？妈妈，我好害怕，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
黑暗里，一个浑身脏乱满身酒气的中年女人的在一团杂物中熟睡，她的身边，十几岁的少女像个风雪的荒原里找不到归路的小兽一样，在安静哭泣，在月光惨白的照耀下，像是人间地狱一样的悲凉……
还不到十五岁的孩子，她怎么会知道生活还会给她们开什么玩笑？她又要怎么承担未知的一切呢？她要怎么用还稚嫩的肩膀，承担起一切？！
……
果然，生活总是不会像电视剧一样，总有天使或者奇迹降临，就在这样艰辛痛苦相伴的日子一年多之后，观月丽莎没有迎来母亲的重新振作，却面对着更加可怕的生活。
她的妈妈从此一蹶不振，不仅酗酒成瘾越来越严重，也根本不会管她和刚三岁的弟弟，她的妈妈变成了每天只知道喝酒麻醉自己的一个行尸走肉！每天观月丽莎要准备食物和打扫卫生，要照顾弟弟，晚上还要去便利店兼职，小小年纪的她一瞬间成熟的像个大人一样的沧桑，因为家里几乎没有了经济收入，仅有的一点存款和赔偿款已经快要所剩无几，除了学费和房租自己日常开支，她早就交不起学习歌唱的费用，在她那天向一直教授她声乐课的老师提出自己以后不能来参加学习时，那个对她一直很好也很关心她的老师长长的叹了口气，他知道这个女孩子所有遭遇的一切，他看着这样一个有天赋的女孩子，明明有大好的前途，却因为这样惨烈的意外，而只能将即将飞起来的翅膀生生折断！
这位亲和的老师不忍心的拍了拍观月丽莎微微颤抖的肩头，他看着女孩子一直用尽力气忍着泪的脸，终于没有开口劝她，因为所有语言在没有办法扭转的命运前，都是无力，他理解观月丽莎的选择，但作为一个真心惋惜这样有天赋的孩子的老师，他还是不忍心，五十这位老先生拿出来了一把吉他交给观月丽莎，在女孩子震惊的眼光中，他自嘲的开口：“观月同学，我明白你的选择是不得已，而我也帮不了你什么实际的东西，虽然你是我这几年最优秀的学生，可是……唉！这把吉他是我年轻时用过的，保养的挺好的，现在送给你留个纪念，生活万般痛苦磨难，我只愿你再坚持不下去的时候，记得还有音乐，它也许能让你有继续面对艰难险阻的勇气！孩子，记住啊，任何时候不要轻易放弃生的希望，这个世界有时黑暗就像没有尽头的隧道，可是有音乐陪着你，哪怕一路只有你一个人，也要唱着歌大胆的走下去……”
观月丽莎热泪盈眶的看着面前的吉他，她万般珍惜感动的慎重接了过来抱在怀里，她看着这位头发花白的老人，笑的真诚而感动，虽然泪水依旧没有忍住流了下来，但是观月丽莎仿佛从老师的话里得到了一股源源不断的力量，让她再次有勇气继续未来的生活！她深深的对着老师鞠了一躬，在老师不舍的目光中，郑重再次道谢，接着抱着怀里的吉他，坚定的挺直腰身走向来时路。
是啊，我还有音乐，我还能唱歌，我不害怕的，即便面前是永夜一样的没有尽头没有光亮的黑暗，我也要和我的歌声，一起走下去！
……
然而，到底是世事弄人，在小小的观月丽莎努力为了未来而坚持的时候，她的妈妈美姬却仿佛已经放弃了自己的人生，从观月丽莎上高中开始，美姬除了每天酒不离手，她开始逐渐带不同的男人回家，有时候那些人是她以前工作过的酒店的老客人，那些人还好些，看着美姬和孩子可怜，每次离开会留下点钱或者吃的，虽然观月丽莎从第一次发现妈妈竟然做这种事，就曾经和妈妈大吵过，还把那些男人赶出去过，但是母亲的神智已然不清醒，她偶尔会去以前的酒店兼职陪酒，赚点钱却全部拿来买了酒，甚至经常显示三五天，在观月丽莎第一次还急的报警后来却又带着一个流里流气的男人回来开始，观月丽莎和她那个小弟弟只能被迫习惯了这种生活。
那些男人有的会根本无视她们姐弟俩，只是和母亲寻欢作乐后给母亲买点酒就离开，但是很多时候却有一些看上去像是黑社会一样的人，会在醉酒后和同样醉酒的母亲大打出手，甚至有时会殴打冲上去保护母亲和弟弟的观月丽莎……
从高中开始，观月丽莎就是不是身上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经常肿的不成样子来到学校，顶着同学的耻笑和老师的鄙夷坚持念书和去做兼职，哪怕再疼再累，她也不想放弃，因为她要拿到高中毕业证才能在社会上找到一份工作，既然大学没有希望了，之前她要能够有照顾妈妈和弟弟的能力！
然而，依旧是不愿放过她的命运，再一次将噩梦降临，在她十七岁生日这天，刚拿到兼职工资工作到很晚回家的观月丽莎一进门，就发现已经消失了一个多月的妈妈，突然回来了。可是还没等她高兴，她就发现这次她的妈妈又带回来一个男人。
而正是这个一看就不是好人，十分阴险狡诈长相的男人，成了压垮观月丽莎的最后一根稻草……
也成了，后面她的母亲的悲剧的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