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迟早有一天,你可以站起来重新走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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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顾清宇的手机响起，苏俏伸手探沙发上的手机，才停止了这场拥吻。
电话是叶老师打来的，告诉顾清宇她和顾爸爸已经安全到家。末了，叶老师又问一句：“清宇，你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有什么事一定要跟爸爸妈妈说。”
“没事没事，妈，你和爸爸早点休息。”顾清宇就着苏俏手里的手机说。
挂了电话，苏俏把头埋在顾清宇胸前，刚才没羞没臊的，现在反倒害羞起来，这有点不像她了。
也难怪，毕竟两个人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亲密过了。
轻抚着苏俏的头发，顾清宇缓缓说道：“俏俏，我一点儿也不喜欢学金融，而且，一个人住校的生活好难熬。”
苏俏并不想违背他的意愿劝他继续上学，但这毕竟不是小事，何况顾清宇的身体情况，能选的专业有限，能做的工作更有限，如果不继续上学，连张本科毕业证都没有的话，以后又能做什么？
“或许，你可以考虑再换个专业？”苏俏提议，“你原来不是学设计的嘛，是不是可以再找个相关的专业？或者你除了画画还擅长什么，也可以考虑一下？”
苏俏坐到了地上，“清宇，你怎么选我都支持你，但你一定要慎重考虑，绝对不能意气用事。”
顾清宇点点头，“其实我不想上学，不光是因为专业问题。”
他撑着自己坐了起来，“俏俏，同学、老师，他们都很照顾我，学院把我上课教室的椅子各拆了一个，就是为了我的轮椅能停进去。可他们越是这样，我越觉得自己特殊，是，我的确跟别人不同，可我不想总是这样被特殊对待。你能理解吗？”
苏俏怎么会不明白，总是被特殊对待，顾清宇心里肯定不好受，可也不能因此退学呀。“清宇，你才回学校不到一个月，还不习惯。而且同学老师对你的情况也不熟悉，以后熟悉了，对你也许就不会那么不同了。”
顾清宇也知道，随随便便退学是不可能的，只是想到接下来要独自面对的学业问题，心情还是好不起来。
“好啦，别想那么多了，想想放假一周，你有没有什么想做的？”苏俏捏着顾清宇的腿，又问道：“你最近有没有练习走路呀？感觉腿又细了一圈。”
顾清宇心虚地看向别处，不敢和苏俏对视。事实上，别说练习走路，这些日子，他站起来的时间都屈指可数。在陌生的环境，他一个人实在没有站起来的勇气——摔倒了可是没人扶的。
苏俏看顾清宇不说话，猜到他肯定是没有好好练习的，“要不现在站一下吧，我扶着你。你老坐着也很不舒服。”说着，苏俏拉着顾清宇坐到沙发边沿，试图拉着他站起来。
在苏俏的帮助下，顾清宇站起来了，尽管靠的是手臂的力量，但好歹是站着。的确好久没有体验站起来的感觉了，顾清宇深吸一口气，下巴放在苏俏的头顶，苏俏环抱着他给他支撑。
站了两分钟，顾清宇支持不住，撑着沙发靠背的手青筋暴起，苏俏见状赶紧扶着他坐回轮椅上。
顾清宇坐在轮椅上呼呼喘着气，苏俏支撑他也很累，还在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他忽然有些过意不去，想想时间也不早了，便打发苏俏回家去。
苏俏恋恋不舍地离去。大半个月没见顾清宇，其实还挺想他的。从朋友变成女朋友，感觉是不一样，起码可以光明正大抱他亲他了。
回家的路上，苏俏一直在想着顾清宇的事，她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陪顾清宇读书。可是具体怎么操作，还需要再仔细想想。
从顾清宇家到自己的出租屋也没多远，苏俏选择了步行。毕竟是入秋了，晚上还是有些凉意。苏俏给自己系上了风衣的扣子，出小区前，苏俏抬头看了一眼顾清宇家，客厅灯已经关了。
他大概是回房间了吧，她想。苏俏走出小区，国庆将至，路上挂起了国旗，颇有些节日的氛围。甚至路上遇到的夜跑的队伍，每个人脸上都贴着国旗贴纸。苏俏忍不住跟着他们跑了起来，跑着跑着，跑累了，便在路旁的长椅上坐着歇一会儿。她仿佛看到曾经的自己和顾清宇，也是在这条路上，跟着夜跑的队伍。
那时的顾清宇说，有些事只是对苏俏有意义而已。上学这事呢，苏俏晃晃脑袋，告诉自己别再想了，无论如何，她陪着顾清宇就好。
今年的国庆和中秋赶在了同一天，难得赶上双节同庆，苏俏的店里也做起了活动。苏俏在一楼入口处设置了一个大转盘，转盘上有各种各样的优惠。每一桌客人进店前都可以先转一圈，最好的是五折，最不济也能送一盘水果。
这种简单粗暴的营销方式，反倒吸引了不少顾客。苏俏一直在店里忙，连回家吃团圆饭的功夫都没有，苏爸爸苏妈妈干脆也来店里，苏俏跟爸爸妈妈抽空小聚了一会儿。
还是在那个苏俏私人的包厢里，乔女士一进门就看到餐桌旁那个没有放椅子的位置，不用说，肯定是顾清宇来过，椅子抽出来给他停轮椅的。乔女士叹口气，该来的总会来，两个孩子从小长大的情谊，哪是说断就断的……
其实乔女士清楚顾清宇暑假去做手术康复的事情，毕竟顾爸爸叶老师暑假天天去医院，她这个邻居也算看在眼里。有一回突然下雨，叶老师着急去医院又没带伞，便敲了苏俏家门。刚巧乔女士还没出门，把伞拿给叶老师的同时，顺便聊了一下顾清宇的情况。
叶老师说：“他现在能站起来了，未来能走路也说不定。”叶老师对顾清宇还是抱有希望的，毕竟刚出车祸那会儿，顾清宇坐都坐不起来，现在生活能自理，手术过后又能站起来，以后总是会越来越好的吧。
乔女士心里明白，这个手术有风险，顾清宇愿意去做和苏俏也不无关系。她其实心里有所松动，顾清宇到底能不能站起来，和他是不是一个能托付终身的人并没有什么关系。关键是顾清宇对待苏俏的态度，以及对待自己人生的态度。
虽说苏俏今晚还挺忙的，但是难得爸爸妈妈来自己店里，她还是尽量抽出时间陪他们。苏爸苏妈平时工作都忙，今天难得和女儿聚在一起，当然要关心女儿的情况。
“俏俏，你这个店现在盈利怎么样？考不考虑开分店？”果然爸爸问的是工作的情况。
“目前收入不错，前期并店装修花的钱马上就赚回来了。疫情稳定的话，开分店是迟早的事情。”苏俏笑嘻嘻地说。
苏爸爸满意地点点头，当初苏俏退学，开始搞事业，他多少是担心的，现在看苏俏干得风生水起，他也就放心了。
“俏俏，你是不是有男朋友了？”毕竟是妈妈，乔女士还是更担心女儿的感情生活。
正在倒可乐的苏俏听到这个问题，吓得一哆嗦，洒了不少可乐在桌上。放下可乐，苏俏小心翼翼地看向妈妈，她知道乔女士对顾清宇的态度，她绝对不会同意自己和顾清宇在一起的。
看着苏俏的反应，乔女士坐实了心中的猜想。她给自己剥了一个橘子吃，边吃边说道：“俏俏，妈妈不想掺和你感情上的事，你要自己做决定。但是顾清宇，实在算不得良配。你硬要和他在一起，我和你爸爸也不拦着，只是你以后要承受的苦，要比别人多得多，你真的愿意吗？”
我真的愿意吗？苏俏心里也在想。她知道自己对顾清宇的感情有多深，很多时候，她替顾清宇想的比替自己想的都多。她想和顾清宇在一起，也愿意承担和顾清宇在一起带来的所有辛苦——只要顾清宇和她站在一起，她什么困难都不怕。
苏俏没有回答妈妈的话，只是迎着妈妈的目光点了点头。苏爸爸握着乔女士的手，说了一句：“儿孙自有儿孙福，孩子的事你就别多操心了。”
吃完团圆饭，送走苏爸苏妈，已经是晚上九点了。顾清宇微信问苏俏，今天还来找他吗？苏俏想了想，安排了一下店里的事，提前开溜，去找顾清宇。
不过她没告诉顾清宇，她回的是“店里太忙走不开，今天不去找你了。”
坐在车上，苏俏看着窗外繁华的夜景，想起顾清宇此刻一个人在家的清冷，不免心疼起他来。中秋月圆之夜，家家团圆，他知道顾爸爸和叶老师今晚也去陪顾清宇吃饭了，但是现在，他们一走，就只剩顾清宇孤身一人了。
到了顾清宇家门口，苏俏没有按门铃。她直接解锁了大门进屋去，客厅灯黑着，只有卧室开着的门透出一点光亮。他不会已经睡了吧？苏俏蹑手蹑脚走进去，就看到顾清宇在窗边站立的背影。
八月十五的月亮很圆很大，仿佛就在顾清宇的身侧陪伴着他。顾清宇撑着双杠，目视前方。他不知道站了多久，双臂已经微微发抖，还在勉力支撑。苏俏仔细看了一眼，顾清宇双脚是落地的，看样子也承担了一些压力，不像之前站起来那样，完完全全靠手臂的力量。
怕自己突然出现吓着他，苏俏站在卧室门口敲了敲门。顾清宇回头，看到苏俏的一刻突然泄了气，手臂一松，跌坐在身后的轮椅上。
苏俏跑到顾清宇身边，“你没事吧？”
顾清宇没想到苏俏会来，笑得嘴角都咧到耳根子后了。“俏俏，你不是说太忙不来了吗？”
“工作哪有我们顾清宇重要？”苏俏在轮椅后面，搂着顾清宇的脖子说。
顾清宇握住苏俏的手，“正好你来看看，今天我爸来安的这个双杠怎么样？以后我在家可以自己多练习练习站立了。等我站得再稳一点，就可以练习走路，说不定哪天还能跑起来呢！”
顾清宇难得对自己的身体充满信心，笑容灿烂。
苏俏撑着双杠试了两下，“有点高，我坐不上去。”
顾清宇笑着说，“这个是按照我的身高定制的，要是我的腿还能动的话，我倒是可以一下子撑着坐上去。”
“要是你的腿还能动的话，怎么会在家里装这么个奇怪的玩意。”苏俏拉着顾清宇的手，“快站起来给我看看，练习别偷懒。”
顾清宇拉着双杠用力，总算是把自己从轮椅上拽了起来。手术过后，他原先无法抬高的双手终于可以举过头顶，力量也比以前更足。
顾清宇站起来，比苏俏高出一个头，他微微低着头看着眼前的苏俏，和坐着看她时完全是两个样子。他好想伸出手去摸一摸她的长发，也好想能站着抱抱他的女孩，可是他空不开手，这些他都做不到，他只能用眼睛看着她。即便如此，他也很享受此刻的感觉，他开始奢望，有朝一日，能够站着与苏俏相拥。
苏俏不知道顾清宇脑子里百转千回想了那么多事，她只看到顾清宇额角细细密密的汗珠，“累了就歇歇，别硬撑。”苏俏拿起一张纸巾为他擦汗，顾清宇笑笑，“俏俏，我好想抱抱你。”
“那还不简单，”苏俏伸手搂住站着的顾清宇，“这样不就行了？”
“不是这样。”顾清宇摇头，“如果我的手不用撑着双杠，我就可以站着拥抱你了。”
“那你就好好锻炼，迟早有一天，你可以站起来重新走路的，对不对？”
也许是苏俏温柔的语气给了顾清宇力量，他突然觉得有了用不完的劲儿，有了必须要实现的目标，他低头亲吻苏俏的额头，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真正站起来——要解放双手地站起来。
苏俏陪着顾清宇锻炼了一会儿，又给顾清宇接了一桶泡脚水，帮他泡脚按摩。
这些琐事，苏俏其实挺乐意做的。
可看着苏俏忙前忙后，顾清宇心里挺过意不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