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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 论大势药师显远略 守扶风如晦用奇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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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刑场之上,李纲再次令人将李靖押到面前,开口问道:“李靖,你知罪吗?”

李靖话未出口,却忽听远处传来一连串霹雳般喊声:“刀下留人!刀下留人……”

又过了好一会儿,方见两匹战马,一匹纯白如雪,一匹赤红似火,飞一般狂奔至法场中心。正是李世民与公孙武达。只见李世民滚身下了战马,口中犹自喊着:“刀下留人……”一见李纲,又说了一句“刀下留人”,一眼扫见李靖,便忽地瘫坐在地。李纲一见世民,心中大喜,忙起身道:“右都督。”

世民又说了一句:“刀下留人!”

李纲道:“此事非是老夫所能做主。”

世民喘息了好一阵方才站起身来道:“这是自然。”又转身一把抱住李靖道:“恩公受屈,实乃世民之过。”

李靖只是伸手拍了拍世民后背,却一言不发。世民又道:“待我禀明父亲,即刻就回。”说着,翻身上马,刚走出几步,又返身对李纲道:“我回来之前,切不可行刑。”

又转向公孙武达道:“你就在此护住恩公,若敢有人欲对他不利,只管替我打死。”

说罢,方才便匆匆离去。

来到留守府前,世民径奔官衙大厅。此时李渊正忙着与众文武商议如何论功行赏,当提到何潘仁时,李渊不由得两眼微红,对裴寂道:“潘仁老母必厚加抚恤。此外,潘仁所有俸禄依旧按时给予其老母。”

恰在此时,却见世民闯进厅内,开口便厉声问道:“父亲,为何要斩恩公?”

一旁的众文武从未见过世民这样对李渊讲话,不禁愕然。李渊顿时面沉似水,略一迟疑,便向裴寂递了个眼色。裴寂忙示意众人退下。李渊故意在众人尚未离去时,义正辞严道:“刘司马攻上长安城头时,李靖竟正与卫文昇共同指挥守城,显然是这厮心持两端。此等奸邪之徒,不斩何为!”

此时,世民也自觉不妥,将语气略微缓和下来道:“父亲差矣!恩公身在城内,若不与卫文昇虚与委蛇,如何能使公孙武达出城助我破阵。”

李渊张口结舌半晌,眼见众人已离去,方才压低声音道:“我儿休要执拗。李靖那厮才略如此,岂能久居人下。不如借此机会除之,以绝后患。”

世民道:“父亲深意,孩儿岂能不知。然则李药师心怀忠纯,断非背义反叛之人。且欲成非常之事者,必有非常之胸襟。古人云: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父亲岂可以无端猜疑,自毁干城之将!”

李渊见世民一再反驳自己,便带着责备的口吻道:“事关社稷大计,我儿切不可意气用事。”

“孩儿力保恩公,岂有私心。今天下群雄并起,得贤才者得天下。恩公才略卓绝,天下皆知。且身未来投,已立大功。父亲若无端杀之,则天下贤才,谁肯再来投奔。此乃自弃天下也。”

李渊沉吟半晌,忽断然道:“他事尽可从你意,只有此事万万不可。”

“父亲他事尽可不从孩儿,唯此事需听从孩儿一次!”

李渊又愤愤地盯住世民好一阵,忽然一甩袍袖,转身便向后堂走去。

“父亲!”却见世民忽然跪倒在地,“父亲若非斩恩公不可,不如……”

世民本想说“不如先斩世民”,但陡然感到此话一旦出口,便再无回旋余地了。略一迟疑之际,忽然想起方才房玄龄所言。便将语气再度缓和道:“父亲,李药师若存争雄天下之志,何待今日!”

世民方才虽没有把话讲全,但李渊是何等人物,又怎能不明白他要说什么?一时气得面红耳赤。忽听世民此话,先是一怔,随之神色变暖:“此话亦有道理。”

世民继续道:“从李端所言,可知天下大势,尽在李药师度中。且当时李氏兄弟二人仅两杆枪,一囊箭,即保三原一县平安。若在那时登高一呼,岂无从者,又何必此时屈身与卫文昇等为伍,以助我破阵!”

李渊连连点头道:“我儿所言甚是。如此,你可亲去传我命令,立即放了李药师。”

“多谢父亲!”

世民说罢,起身便走。这时,刘文静与裴寂从后堂走来,刘文静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大将军,只怕纵虎容易擒虎难啊!”

李渊目送着世民的背影,喃喃道:“若不放了李靖,只怕是二郎非我儿也。”

裴寂只是摇头道:“天意呀,天意!”

却说世民离了留守府,立即返回法场,一面令公孙武达率一队人马去到张夫人叔叔府上向张氏夫人报平安,并留在张府守护,不得让义军骚扰;一面带着李靖回到长安唐国公府。原来,这李渊一族世代在朝中为官,李渊本人原本也是京官,故此在长安本有府邸。李渊为山西、河东慰抚使后,虽举家迁至河东,但京师的府邸却留了下来,以备有人回长安时暂住。此时义军刚刚攻取长安,各级官员府邸尚未安置,故此世民便将李靖带回府中。回到国公府后,世民急一面令人准备香汤请李靖沐浴,一面令人准备酒宴为李靖压惊接风。浴罢,世民又令人找了一套自己的衣服让李靖穿了。见酒席尚未办好,世民便忙不迭地将李靖引入寝房,先让李靖在榻上坐定,然后纳头便要拜李靖。慌得李靖急起身扶住道:“公子万万不可!”

世民便道:“都是世民虑事不周,致使恩公受此奇冤大辱!还望恩公以宇宙之心胸,海涵世民弥天之罪。”

李靖道:“此亦劫数使然,非公子之过。望公子不必再提此事。”

世民便请李靖上了卧榻,促膝交心道:“恩公才略盖世,必有凌霄之志。不知世民可能有所裨益否?”

李靖忙又起身道:“公子今为三军统帅,当示将士以无私。李靖今后需效力于帐下,故望公子不可再称李靖恩公。”

世民闻言,点头道:“恩公所言极是。”略一沉吟道,“如此,今后世民便称恩公为先生如何?”

“李靖亦不敢当。”

世民立即道:“军中虽不可有私,然则敬贤之意却断不可无。世民便称恩公为先生了。”

李靖也不再争论,便接着世民的话头道:“公子问李靖胸中之志,李靖不敢相瞒。同族相杀,李靖以为耻。助大将军与公子一统天下,亦属形势使然。李靖生平,唯愿扫北虏,靖沙漠,荡四夷,令日月所照之地尽在我华夏域内,大地所载之族皆为李氏臣妾。还望公子日后成全,使李靖此愿得尝。”

世民起身抚掌赞道:“此亦世民之志也。待日后世民助父亲扫平群雄,一统山河之后,定助恩……先生尝此鸿鹄之愿。”

李靖立即起身拜道:“李靖谢过主公!”

世民忽听李靖改口称自己为主公,不觉一愕,随即会意:李靖这一改口,实际是已经确认了世民与自己的附属关系。他是决心要在自己帐下效力了。世民内心暗喜,急伸手扶住李靖:“你我心意相通,先生不需客套。”

说罢,二人又略一沉吟,世民又道:“今已取长安,当图王业,不知先生何以教我?”

李靖略一思索道:“守信、重人、任势而已。凡此三事,行之则民心可附,贤才可集,境土可拓,天下可治。自古之得江山、治天下者,唯此三事耳。”

世民闻言,不觉一愕。早在太原时,身边便不断有人劝他要重视人才,实行仁政。其后,房玄龄又对他讲了立信的重要,他也明白了其中道理。而李靖所讲的守信与房玄龄的立信不知是否有所不同。至于重人,如果仅仅是意味着劝他行仁政,重贤才的话,就未免太过泛泛,这绝非李靖的风格。他不禁又道:“愿闻其详。”

李靖从容道:“守信,乃治国之本。君无信,则国无威。君无信而国无威,则君臣相疑,上下相猜,邻里不相和,父子不相亲,舍己一人,他人尽为贼矣。如此,则何以立国治民,何以一天下而开太平!重人者,乃顺天而敬人也。夫人性如水,君王如器。圣王以人遇臣民,则臣民为人;庸主以牛马待臣民,则臣民皆为牛马矣!为人,则贤而知义;为牛马,则愚而无耻。臣民贤则国力强,国力强则无往不利;知义则众相爱,众相爱则天下太平矣。臣民愚则国力弱,国力弱则无以成事;无耻则众相害,众相害天下难安。是故周以人待臣民而国祚八百,秦汉以来,粪土臣民,故多旋踵而亡。两汉虽享国四百载,又岂堪与周相比乎!且刘渊、石勒之徒一旦奋起,则如虎狼之入羊群,万里中原,转瞬山河破碎,苍生涂炭。岂非臣民愚而无耻所致乎!任势者,把握机遇,顺势而动也。夫天下大势,顺之则成,逆之则败。然成败之机,在于转瞬之间。此随时而变,不可预言也。”

世民闻言,沉思片刻道:“守信、任势,世民受教矣。然则重人,世民犹有所惑。昔汉重王莽而莽篡汉,魏重仲达而司马亡魏。以此观之,汉魏之亡,岂非在于重人而非轻人乎!且司马南迁,由八王乱政,此亦与轻人无涉。”

“汉魏视臣民如牛马,故臣民愚而不知义。臣民不知义,故王莽、仲达篡逆而天下坐视。向使汉魏视民如伤,待天下人皆如待王莽、仲达,二人何从而为篡逆之事?臣民愚,则国力弱,故刘、石侵凌而中原束手。”

世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问:“先生所谓人者,天下人乎?若行重人之策,则天下无王莽、仲达之徒乎?”

“此非靖所敢断言也。靖之思虑,仅及此耳。都督天纵英才,当为社稷思万代不易之策。”

其实,李靖所讲并非虚言,在当时的社会背景之下,有些问题确实是他所无法解释的。当然,有些话他也不敢对李世民明言。李世民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对于这个问题,他还需深思熟虑。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李靖所讲的话,他是听进去了,并且在日后打江山、治天下的过程中产生了重大影响。

攻取长安后,李渊面临着两个迫在眉睫的任务:安定人心和建立政权。为此,他在攻克长安的次日,便做了两件大事:一是与长安百姓约法十二条,废除隋朝的一切暴政,实行仁政。二是处死了宇文成及等十几名罪大恶极的奸臣和掘毁李氏祖坟和宗庙的主谋。书到此处,读者或许不免疑惑:废除暴政是安定人心,可杀人报仇难道也是安定人心?事实上,这还真是安定人心的必要举措。因为根据人们的经验,一个新政权的诞生,总是会对前政权做出清算,然后才能彻底翻篇。李渊如果不杀掉这些人,就会有更多人会怀疑自己也会被列入惩罚名单而惶惶不可终日。故此李渊便下令杀了宇文成及等人,以使余者安心。

随后,李渊又将代王杨侑迎至大兴殿即皇帝位,遥尊杨广为太上皇,改元为义宁。作为“回报”,杨侑立即以李渊为假黄钺、使持节、都督内外诸军事、尚书令、大丞相,进爵唐王。并以武德殿为丞相府,令李渊在此处理政务。从表面上看,李渊是兑现了他在入关前废昏立明的承诺,但明眼人却一看便知,这场“庄严隆重”的闹剧不过是李渊取隋朝而代之的前奏而已,新兴的唐政权由此就算是诞生了。这个政权姓李,他将给天下百姓带来的究竟是荣耀和太平还是屈辱与不幸,还需拭目以待。

新政权建立后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建立自己的文武班底。李渊开丞相府以管理新政权的一切军政要务。以裴寂为丞相府长史,刘文静为司马,辅弼李渊总理军国大事。李纲为司录,专掌选举官员事务。以窦威为录事参军,负责制定礼仪。以陈叔达主簿,专掌机密。萧瑀民部尚书,辅佐丞相府治国理民。

原来李纲拖延时间救下李靖后,李渊虽明知他在其中故意做了手脚,坏了自己的大事,但却并未因此怨恨李纲,反而更加欣赏他的刚正和智慧,因此予以重用。这萧瑀便是雁门之围向杨广献计让义成公主将骗始毕可汗回国的那个萧瑀。他本是南梁武帝嫡派子孙,入隋后世代贵胄,与杨广和李渊都有姻亲关系。本为合池郡太守,李渊入关,举城来投。窦威是李渊已故夫人窦氏之堂弟,为人远见卓识且学识渊博。李渊入关后,来投义军,为李渊所重用。同时,李渊也没忘了自己的儿子和兄弟们,很快便封建成为唐国世子。以李世民为京兆尹、秦国公,负责恢复长安城内秩序,保护京师安全,并负责统管关中各路兵马。封李元吉为齐公,镇守太原。又以堂弟李孝恭为山南道招抚大使,招抚巴蜀各郡。以李神通为山东道安抚大使,招抚山东、河南、河北郡县。同时,令李世民加紧练兵,以防薛举来侵。这些贤才和子侄同心协力辅佐李渊,治理关中,使得关中气象焕然一新。四方郡县莫不闻风归附。

在李渊日理万机之际,李世民也没闲着。他一面让李靖帮助自己整军练兵,一面与房玄龄一起招贤纳士,广揽人才。李靖尽展才智,助世民整军练兵,在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军队便大有进步。房玄龄也是悉心竭力,帮助世民四处访名士,求贤才,很快便为世民招揽到关中名士姚思廉、颜师古、令狐德芬、傅奕、刘林甫、孙伏伽、郑元璹,武将侯君集、盛彦师、秦武通、张士贵等贤才。世民心中甚是欣慰,根据他们的才智,有的推荐给李渊,有的被他直接留在了秦公府。但有一点,却让他心中一直极为郁闷。那就是他一直想让李渊封李靖为秦公府长史,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但李渊却一直找借口推三阻四,不肯加封李靖。虽然李靖倒也并未有何怨言,但世民心中却十分愧疚。

这一日,世民决心再去找李渊解决此事,便到大丞相府来见李渊。将一应事务禀明之后又讲道:“近日李药师助孩儿整军练兵,成效颇着。且他来长安日久,久不加封,恐冷了人心,还望父亲速下令委任他一个职位才好。”

李渊笑道:“此事为父早有打算。李药师国士无双,若只在秦公府任职,着实委屈了他。不如暂且在你府中为宾客,待日后立下大功,再加官进爵不迟。”

世民闻言,虽知这话不过是托词,却十分无奈,好在李渊还允许李靖留在秦公府,自己便有办法让他发挥所长,故此也不再争辩。见世民一时无语,李渊也不愿在此事纠缠,忙又换了话题:“我儿来的正好,为父正有事欲与你相商。前日大郎来报,说他在潼关与屈突通相持日久,尚无破敌之计,恐需你前去相助。潼关乃关中门户,断不可有失。只是昨日扶风太守窦琎差人来报,自我取长安后,薛举便兵犯扶风境界,却被唐弼所阻。但近日风闻唐弼已被薛举收买,降了西秦。倘果真如此,则必不日来侵扶风。薛举父子,悍如猛虎,又近在卧榻之侧,岂可不防。为父以为,此两处早晚必需用兵。孰先孰后,还需当机立断。不知我儿有何打算?”

原来,这扶风郡地处要冲,为关中门户,乃是薛举父子进取关中的一大障碍。故此,李渊入关之前先令世民略地渭北,而扶风即是最为关键之处。当时镇守扶风的正是李渊已故之窦夫人的堂弟窦琎。故此世民大军未倒,窦琎便前来归附,李渊便令其继续镇守扶风。此时薛举势力渐大,已自称西秦皇帝,本欲占据关中,夺取天下。得知李渊入关,不免眼红,而此时恰好宇文成及又派人前来请求援兵,答应杀败李渊后,与薛举平分关中之地。而薛举虽不屑与宇文成及平分秋色,却有心乘势独霸关中,便一口应承了宇文成及的请求,立即征调兵马,准备大举进关。却不料李渊义军气势如虹,自己还未出兵,李渊已攻取了长安,且关中郡县,莫不望风归附,转眼之间,整个关中已在其掌握之中了。薛举自然心中愤怒,便发兵进取关中,其首要目标就是扶风。不想先锋军刚到扶风郡境内,却在汧源遇到一个难缠的对手——唐弼。这唐弼本是一伙乱世贼盗。大业十年时起兵造反,一时之间,竟聚众十万。因为当时有“隋朝将亡,李氏当取而代之”的传言,故此这唐弼为聚拢人心,扩充势力,便扶持了个叫李宏芝的人做傀儡皇帝。他本人却自称唐王,执掌实权。李世民略地渭北时,他表面表示臣服,实则依旧割据一方,保持着李宏芝与自己的帝王之号。西秦大军压境,唐弼自恃强大,便来了个坚壁固守,无意中竟起到了扶风屏障的作用。秦军先锋薛仁杲见唐弼军力不弱,且担心他一旦在危急时刻归附李渊,便派遣使团到唐弼处许以高官厚禄,并承诺保持唐弼唐王的封号,继续割据扶风之地。唐弼利令智昏,便答应了薛仁杲的条件,杀了李宏芝,投降了薛仁杲。这就使得扶风立即陷入危险境地。窦琎预感到薛举不久必来侵犯扶风,故此派人到长安,一则为通报当地情势,二则请兵增援。

世民闻言,立即道:“父亲尽管放心,此事孩儿已有成算。薛举,心腹之患;屈突通,癣疥之疾。且长安既下,屈突通已不足为惧。大郎身为世子,乃国之根本,不可久居于外。当令刘文静前往潼关替回大郎,并令段志玄率兵二万与之同往,如此,足破屈突通之军。孩儿且留在关中,积谷练兵。薛举若敢来送死,正好一战破之。”

李渊略思片刻,道:“我儿之计甚合我意。今朝中政务,无需你费心;军中之事,皆委之于你。如何决断,你先与药师、玄龄等商议。”

世民道:“孩儿明白。。”

世民回到秦公府后,立即将李靖、房玄龄和长孙无忌招至府中,商议用兵方略。

长孙无忌首先道:“屈突通才略平庸,潼关不足为虑。扶风乃关中门户,不可失也。当速发兵前往增援。”

房玄龄道:“屈突通所以兵临潼关,乃欲救长安也,今长安已为我所取,屈突通势屈智穷矣!令刘文静前往潼关,足以破之。扶风城池坚固,兵将不少,属下所担忧者,薛举父子悍勇善战,窦琎才略平庸,恐非其敌手。且扶风初附于我便遇强寇,必人心摇动。故此我大军赶往扶风之前,必得一良将助窦琎守城,方可保扶风无虞。”

长孙无忌闻言,笑道:“放着药师先生在此,还去找谁?”

房玄龄略微一怔:“先生此时恐不宜离长安。”

世民也立即道:“先生需助我整军练兵,不可须臾离我左右。”

众人议论之际,李靖一直一言未发,因为他不想抢先发话,只要别人能想到的,他就没必要再多讲废话。所以直到此时,方才道:“陇右人性悍勇,薛举父子猛如虎狼,今兵多将广,又得羌人之助,此劲敌也,不可轻忽。我军多新募之兵,若不严加操练,恐难保必胜。故近日属下新创一阵法,欲以此训练三军,以破薛举。”

世民道:“先生便以此阵法训练三军,扶风可另选良将前往。”

房玄龄又道:“属下保举一人,可助窦琎确保扶风无虞。”

世民与长孙无忌齐声道:“何人?”

玄龄道:“此人才略过人,深晓兵机,尤善守城之术……”

世民不待玄龄说完,便抢先问道:“莫非杜陵杜克明乎?”

玄龄笑道:“秦公英明。”

原来这杜克明姓杜,名如晦,字克明,京兆府杜陵县人士。出身世宦之家,志存高远,果决明断,不事产业,风流自认。博览群书而但观大略,尤爱读左氏《春秋》、孙吴兵法。吏部侍郎高孝基对他十分器重,曾对人讲:“此子王佐之才也,久后必成大器。”提携他为滏阳尉。如晦却深感官场污浊,又不肯为五斗米折腰,便弃官归乡。早在攻克长安之前,房玄龄便多次向世民推荐过此人。进入长安后,又马上派人到到杜陵探听消息,得知杜如晦果然在家闲居,便要立即动身去请如晦来长安。但世民见玄龄对如晦如此器重,便决定自己与玄龄一同去请如晦,却因公务繁忙,延误至今。但世民心中一直记着此事,此刻见玄龄极口夸赞一人,便料定必是杜如晦。

此时,见玄龄在此关键时刻,又极力推荐杜如晦,世民便立刻对玄龄道:“你可速去准备,明日我二人便前往杜陵去请克明先生。”

却说房玄龄领了世民之令,便返身回到府中,去做准备。不想他前脚刚走进府院大门,便有一位穿着寒酸儒士模样的人扬长而来。见到守门家人,便大剌剌问道:“敢问这里可是房玄龄府上?”

守门家人答道:“正是。”

“速去告知你家主人,说杜陵杜如晦亲自前来见他,让他速来迎接。”

守门家人见他言辞无礼,又打扮寒酸,心中不禁不悦,但知道此时主人家正在助秦公招贤纳士,故此只能暗中痛骂,口中却不敢怠慢:“先生请少待。”

便转身进了大门。如晦心中不由得暗自佩服:仆人如此,主人可知矣。

书到此处,需做个交代:这杜如晦本是世宦之家,纵是破落了,也不至于如此寒酸打扮出门见人,又言辞如此少礼。其实,这其中有个缘故。原来这房玄龄与杜如晦祖上皆世代为官,两家先人同朝任职,颇有些不睦。其后房玄龄与杜如晦又同时受到吏部侍郎高孝基的器重,常出入其门。这两位青年才俊志趣相投,才情相近,且均非气量狭窄之人,故此不免惺惺相惜,皆有相互亲近之心。但碍于两家小有嫌隙,故此不得亲近。房玄龄一向为人谨厚有礼,唯恐言语不慎,伤了如晦,故此一向对杜如晦敬而远之。而如晦见玄龄如此,便以为玄龄有轻视自己之心。因而二人之间似乎又增添了些隔阂。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人也逐渐成熟,杜如晦便对当时的房玄龄所为有了更深的理解,不免心存遗憾。近日得知李渊父子入长安,招贤纳士,杜如晦便来长安相投。动身之前,有朋友告知他房玄龄已成为李世民心腹,劝他莫再来自取其辱。可杜如晦却道:“普天之下,知如晦者莫若玄龄,知玄龄者莫若如晦。我今番前往长安,必先见玄龄而后见李世民。且我闻李世民乃盖世英雄,故此欲辅之共成大业。彼若以国士遇如晦,当助其打下个太平世界;若其以常人相待,世间岂无留爷之处!”遂故意穿上一身寒酸衣袍来见房玄龄。

却说那守门家人走入大门,不一时,便见房玄龄从门内快步奔来,一见杜如晦,口中便道:“贤弟,想杀玄龄了。”

说着,上前挽住如晦左手道:“快请府内说话。”

刚刚踏入门内,玄龄又道:“愚兄与秦公,正欲明日同到杜陵请贤弟相助,却不料贤弟竟然先一步到了。秦公若知,必定大喜。”

杜如晦闻听玄龄之言,忍不住答道:“小弟常笑孔明惺惺作态,必待先主三顾而后出草庐。大丈夫当磊磊落落,得遇知己,即当肝胆相照,共成大业,岂可效诸葛孔明自作奇货,居而后卖!小弟此来,欲与兄共辅秦公,定天下,开太平,立不世之功而名标青史也。”

房玄龄哈哈大笑:“非贤弟,无人出此言!”

二人在府中略坐,房玄龄便道:“实不相瞒,近日薛举父子将侵扶风,秦公大兵恐一时难以赶到。故需得一良将前往扶风助窦太守守城,方能确保扶风无虞。愚兄以为,非贤弟无以当此重任,故已向秦公推荐了贤弟。目下秦公正急于求见贤弟,我二人何不这就动身前往秦府?”

“悉从兄意。”

说着,玄龄便与一身穷酸打扮的杜如晦一同来到秦公府。守门人见是玄龄,也不用通报,便让他进了大门。二人进了秦府,便径奔正堂而去。一路上人来人往,见到玄龄,莫不施礼问安。如晦随玄龄来到正堂,仆人见是玄龄,便将他们引入客厅,早另有人到后堂去通报了世民。不一时,便听得有人高声道:“又有贵客来了?”

如晦转头看去,却见一位二十上下的青年阔步走入客厅,但见此人器宇轩昂,英姿勃发,果然是英雄气概。如晦料知定是秦公李世民,忙上前拜道:“如晦拜见秦公。”

世民忙抢上一步,扶住如晦。定睛看如晦时,却见他不过三十二三年纪,身高八尺,体格健壮,一张白皙的方脸,长眉细目,鼻直口正,虽是一身酸儒打扮,却遮不住他一身豪气。世民便道:“先生莫非是克明兄,果然器宇不凡!”

如晦忙道:“如晦愧不敢当。”

世民忙请如晦坐定,又命人上茶,然后又道:“世民与玄龄正欲动身去请先生来长安,不想先生竟先到此,实是意外之喜。”

玄龄道:“属下也是如此讲,只是克明却道:‘丈夫之交,当肝胆相照。辅英主,成大业,使名垂史册。莫效诸葛孔明惺惺作态,待价而沽。’”

世民闻言,哈哈大笑:“快哉!非真英雄何有此言!”

略一迟疑,世民又道:“今有一事,欲得先生相助,却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杜如晦未待世民讲明,便慨然到:“莫非助窦琎守扶风事乎?非是夸口,如晦颇通守城之术,若蒙秦公不弃,便令如晦前往,必保扶风无虞。”

世民闻言大喜:“先生若肯前往,世民无忧矣!只是先生刚到长安,便使先生身陷险境,着实令世民内心不安。”

如晦道:“秦公何出此言!倘若世无危难,秦公要我等何用!”

世民闻言,不禁抚掌赞叹道:“无怪玄龄极口盛赞先生,果然豪迈。既如此,就暂请先生在我秦公府屈就司兵参军,立即前往扶风。”

如晦从容起身道:“如晦多谢秦公信任!”

秦公府司兵参军,品位并不算高,但以李世民的特殊身份而言,他帐下的司兵参军,却是一个极为重要的职位,这足以说明李世民对杜如晦的重视。如晦见李世民如此用人,不由得心中暗自佩服,同时对自己能与房玄龄这样的君子同僚共事而感到庆幸。

这时,世民又对房玄龄,“公孙武达忠勇可靠,可令他率一千铁骑保护如晦同往扶风。”又转向如晦,“先生价值百倍于扶风,若扶风实不可守,即可弃城与武达同返长安,切切保重。”

如晦闻言,不由得心头一热,忙起身拜谢;“如晦必竭尽犬马之力以报秦公知遇之恩。”

世民与众人计议已定,便回禀了李渊。李渊见没有什么不妥之处,便于次日令刘文静与段志玄率兵两万前往潼关,杜如晦与公孙武达率二千铁骑赶往扶风。

却说杜如晦与公孙武达率兵二千,星夜赶往扶风。不数日,便来到扶风城内。此时,窦琎正为守城之事愁眉不展。原来唐弼自降了薛仁杲后自以为得计,不由得得意忘形,飘飘然起来。可薛氏父子又是何等人物,要想在他手中讨得便宜,岂非与虎谋皮!他们所以会以优厚条件诱使唐弼降附,不过是要乘唐弼疏于防范之际,将其一举兼并。结果见唐弼果然中计,薛仁杲便立即亲率三万精锐偷袭了汧源城。唐弼措手不及,便率着数百亲兵押着西秦使团三十来人逃至扶风,投奔了窦琎。薛举兼并了唐弼之军,势力更加壮大,自称有军三十万。声称要精选二十万大军前来攻取扶风。而扶风城池虽坚,但粮草甚少,且城中军民无不惧怕薛氏父子威名,听说他们要来,顿时人心惶惶,全无固志。此外,唐弼来降,是否其中有诈,也是窦琎不得不担心的事。故此近几日来,窦琎一直如坐针毡。闻听杜如晦到来,窦琎如见救星,忙迎入府衙,将详情告知。

如晦闻言,不由得心中暗喜:真乃天助我也!口中却道:“秦公真乃神算!”

窦琎闻言不觉一怔,道:“秦公如何神算?”

如晦道:“实不相瞒,秦公早已料定薛仁杲必定会乘唐弼无备,袭取汧源,并料知唐弼若得脱身,必定来投扶风。故此在如晦来此之前,便已下令,如若唐弼来投,必尽杀之。唐弼诸人及薛仁杲使团现在何处?当即刻斩之以绝后患。”

窦琎吃惊道:“薛氏父子生性残暴不仁,今若杀其使者,必生怨毒之心。且唐弼之众皆已降于薛举,唐弼随从皆此辈父兄子侄,杀之徒增仇恨,无益于守城。且万一城池被攻破,军民无遗类矣!”

如晦笑道:“此乃秦公成算,我二人依计而行便是。”

其实,如晦此举乃是他本人之意,与世民毫无关系。但杜如晦一则担心窦琎得知此计出于自己,会执意反对;二则也是要让人感到世民神机妙算,一切尽在其掌握之中,从而起到安定人心的作用。故此才说这是出自世民之意。

见窦琎还在迟疑,如晦又道:“太守不必担忧,一切尽在秦公度中。但此事宜早不宜迟,迟则恐生他变。应即刻令人行刑,且令公孙武达与扶风将士同去,以防不测。”

窦琎无奈,只好派人与公孙武达等一同将薛举使团成员与唐弼及其随从一并处死。

处死了唐弼诸人后,杜如晦又让窦琎一面向全城宣布秦公很快就会率大军赶来增援,让大家不必惊慌;一面聚集城中百姓与守城将士连夜在城内沿城墙深挖堑壕,挖出的土一律装在草包、瓦罐中运往城头。众人请问缘故,杜如晦却笑而不答,只讲道:“你等只管照办,到时便知。”一时之间,惹得扶风城内怨言四起。莫不大骂窦琎和杜如晦掘堑劳人,斩使招祸。有些人得知如晦杀了唐弼和薛仁杲使团成员,甚至放声大哭:

“杀了此辈,薛仁杲岂能饶了我等!”

“我一家老小性命休矣!”

“城池若破,全城老幼必无遗类矣!”

事到如今,窦琎不禁开始后悔起来,便瞒着杜如晦令人星夜赶往长安将城内情况报知世民。

未知世民如何处置杜如晦,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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