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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典膳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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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尚食局大厨房内,孟尚食端站于上首,目光从面前众人身上扫过。

“诸位都知道,赵典膳、白典膳皆离了宫,便有两位典膳的空缺。”

她视线扫过玉脍,玉脍一阵激动,孟尚食却看向禾黍。

“掌膳禾黍办事稳妥,由她补上。剩下一位公平比试,今年开特例,新来的宫女通过内学堂的考校,亦能参与。而我也会借由这个机会,选出一位嫡传弟子,将毕生所学传授给她。”

胡、王两位司膳都望向孟尚食,不知她到底是何用意,其余众人则面露兴奋。

孟尚食经过子衿身边时,轻轻抚了一下她的肩头,极亲切道:“别让我失望,嗯?”

子衿宠辱不惊,浅笑颔首。

而苏月华、殷紫萍听到孟尚食这话,不约而同都看向子衿,眼神一下子变了。

草舍,朱瞻基站于案前,轻轻展开那幅画卷。

原本只有一只老鼠的画,特意在左下角添了一方石头,一棵瓜藤缠绕着清竹,一路蜿蜒而上,藤上有一只硕大的苦瓜,沉甸甸地坠着,原本形单影只的老鼠,立刻变成盘踞石头,对着苦瓜跃跃欲试的可笑模样。

朱瞻基忍不住笑了。

陈芜好奇,探头来瞧,朱瞻基迅速卷起,横目看他。

陈芜低头偷笑,大着胆子揶揄:“殿下,一个心思灵巧,精于庖厨又长于绘画的人,您真的不好奇?”

朱瞻基缓缓卷起画。

“不好奇。昨日皇爷爷让我看的奏章还未送来,你去问问。”

“是。”陈芜往外走,悄悄回头望去,朱瞻基又展开了画儿,爱不释手地望着,他忍住笑,又有些纳闷地低喃了句,“好像少了点儿什么?”

案头,是空空如也的蛐蛐罐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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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衿从大厨房出来,就看到殷紫萍站在廊下,目光空落落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紫萍?”她轻轻推了推殷紫萍的胳膊。

殷紫萍回过头,若无其事道:“怎么了?”

子衿试探地问了句:“你那么想做典膳,不会因为孟尚食说的几句话,就要同我疏远了吧?”

殷紫萍眸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

她怔了怔,旋即回神,亲昵地揽住子衿的胳膊,一脸认真道:“怎么会,我还指望你助我通过考校呢,关于典膳补缺,我们公平比试,好不好?”

姚子矜洞若观火,将她脸上的表情瞧了个一五一十,可并未拆穿,她只是抿唇笑了笑。

“好!”

后半夜,殷紫萍等所有人都入睡了,悄悄爬起来,披上衣服往外走。

子衿就在她身侧,对方一动便已醒了,睁开了眼睛。

宫女所外的走廊上,殷紫萍趁着月光在看《内训》,越看越模糊,不由自主揉了揉眼睛。

身边突然亮了起来,她侧身去瞧,入眼的是子衿认真的侧脸。

子衿将烛油滴在地上,固定好蜡烛,冲她笑了笑,又紧紧肩头的衣服回去了。

殷紫萍望向微弱的烛光,神情有一瞬间的挣扎与动摇。

翌日晨间,天还未明,淡青色的天空嵌着一轮残月。

姚子矜提着竹笼,在墙根处、草丛里四处寻找着什么。

她用稻草去探蛐蛐洞穴,见蛐蛐不肯出来,摘下小葫芦轻轻向洞穴内灌水,果然一只蛐蛐跳出来,子衿看了一眼,失望地放了它。

子衿脚步声极轻微,但原本躺在树上假寐的游一帆瞬间睁开眼,他向下扫了一眼,立刻认出了子衿。

发现她在找蛐蛐儿,先是觉得好笑,旋即意外地发现,子衿辨认和捕捉蛐蛐儿的手段非常熟练,他顿时生出疑心。

突然,有个人从身后一把抱住她,正专心寻蛐蛐儿的子衿骇然。

殷紫萍故意翻了个白眼,狐疑:“你干什么呢?”

子衿见来人是殷紫萍,这才松了口气,她小声道:“我闯祸了。”

“嗯?”殷紫萍眨巴眨巴眼睛,一脸疑惑。

“嘘,你听。”子衿向殷紫萍做了个噤声动作。

草丛里,有蛐蛐儿在叫。

子衿下意识回头看看,四周并无他人身影。

不知何时,游一帆已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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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日,子衿每日天微明时总会过来捉蛐蛐儿。

这日晨间,殷紫萍坐在对面石阶上看书。

“是故妇人者,从人者也。夫妇之道,刚柔之义也。昔者明王之所以谨婚姻之始者,重似续之道也。家之隆替,国之废兴,于斯系焉。于乎闺门之内,修身之教,其——”

念到此处,她支吾半晌,因为“其”后面这个字,殷紫萍不会念。

子衿继续找蛐蛐,头也不回地提醒:“勖慎之哉!”

她捉住一只小蛐蛐,低头认真打量,瞧着它模样太弱,有些失望,于是放跑了。

殷紫萍却悄悄逮住,掐在指尖,孩童嬉耍一般,直接碾死,而后继续看书。

“誾誾謇謇,匪石可转、转、转……”

才背了几句,便又卡顿。

子衿发现了新蛐蛐:“訿訿譞譞,烈火燎原。”

殷紫萍转身望向子衿,暗暗佩服她才学过人。

思及此,她将书背在身后,走到子衿面前,别有深意地问:“每天半夜都出来捉,你也不想想,皇宫每年都派专使去各地收,数千只才择其一献给皇太孙。既然他没有怪罪,你就别费那劲儿了。”

子衿像是没听见似的,衣裳半截都被草地上的露水打湿了,手却半点不抖,果断地扣下去。

殷紫萍惊讶地蹲下身,看一眼被装进竹笼里的蛐蛐,不由嗤笑:“蛐蛐以青为上等,你这只半紫不黄,个头又小,可糊弄不了人!”

“回去吧!”子衿起身,看了殷紫萍一眼,勾勾唇角,并未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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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抚司狱审讯室内,传来一阵阵凄厉的惨叫声。

那囚犯正是张鹤,此时已因受不住酷刑而晕厥。

阿虎走到游一帆面前。

“大人,张鹤招出了新词儿,虽与太子之事无涉,却也是一桩大事。”

“哦?”游一帆挑眉。

阿虎继续道:“张鹤任职户部之前曾在礼部应差,当初他依皇命议定宫官女职,在随奉御宦官前往采选的时候,收受了贿赂,准人冒名。算算时间,人已入了宫!”

游一帆听后,先前子衿捕捉蛐蛐儿的那一幕在脑海一闪而过。

眯眼思忖一息,他冷冷丢下一个字:“查!”

朱瞻基和陈芜在书斋下棋。

陈芜一边落子,一边笑。

“个头这么小,又是紫蛐蛐,拿来赔偿原来的那只虫王,未免太儿戏了。”

袁琦捧着蛐蛐罐,盯着里头的蛐蛐儿好奇打量。

朱瞻基落下一颗棋子,用余光轻瞥了一眼罐里的蛐蛐儿,薄唇翕动:“试试。”

陈芜和袁琦皆露出讶异的表情。

袁琦小心翼翼窥了一眼朱瞻基的神色,这才抱着蛐蛐罐一溜烟出了草舍。

大半晌的功夫过去,陈芜手执白子,半天落不下去。

朱瞻基扬眉笑道:“要输了。”

正苦思冥想的陈芜尴尬一笑。

“殿下稍后。”

朱瞻基将棋子丢进棋篓里。

“给你三天,也赢不了。”

恰在此时,袁琦狂奔而入,手里珍惜地捧着蛐蛐罐,高声道:“恭喜殿下,贺喜殿下!”

陈芜扭头,困惑地看着袁琦。

“喜从何来?”

袁琦没有理会陈芜,而是兴奋地向朱瞻基禀报。

“殿下,一连赛了六盘,都是一口就赢了,骁勇善战,奇狠无比,别看貌不惊人的,连太子殿下的骠骑将军碰上它,都落荒而逃啊!”

陈芜惊讶地瞪大了眼。

朱瞻基垂眼瞧着棋局,嗓音淡淡:“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就算真正的虫王近在眼前,又有谁能识得呢?”

他看了陈芜一眼,显是起了疑心,陈芜立刻明白过来,顺势放下棋子。

“这局已入绝境,认输了。”陈芜苦着脸。

朱瞻基抿唇一笑,接过蛐蛐罐,拇指轻轻摩挲着罐身,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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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紫萍正要去送膳,路过琼苑走廊,突然见到廖宫正打头,宫正司宦官押着几名宫女匆匆而去,锦衣卫阿虎在最后压阵,她连忙低下头去。

等队伍离开,她才惊讶追问:“发生什么事了?”

常青:“殷姐姐,锦衣卫审出有人冒名入宫呢!”

长盛疑惑:“不是说昨日已捕了人去,怎么还要查?”

常青解释:“这种事儿有一便有二,好些被点选入宫的人家,不愿意叫亲生女儿去当宫女,便重金买人相替,牵连了奉御宦官、礼部不说,如今宫正司正协助锦衣卫一一盘查呢!”

殷紫萍面色微变,不知想到了什么,下意识攥紧了托盘。

“殷姐姐?殷姐姐!”

常青试探地唤了几声正在愣神的殷紫萍。

殷紫萍猛然一震,回过神来:“走吧。”

话落,便快步往前走,不过她还是忍不住频频回头张望那些被押走审讯的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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