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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五斗米折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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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眼前古朴的三层建筑,斯拉克呆呆站着。

他的夫人和子女已经来到慕尼黑,这让他十分高兴,毕竟分别已经有一段日子了,当思念堆积,许多情愫就会不断翻涌,重逢的喜悦,如同潮水般,在心头激荡。

不过随着圣诞节结束,作为一家之主,斯拉克不得不陷入另一个麻烦中,因为他发现,自己的钱包,已经瘪了。

在布雷斯劳,斯拉克曾是一位小有名气的歌剧表演者,相当于一个二线明星。

那时候他意气风发,是许多达官显贵的座上宾,游走在名利场,如蝴蝶在百花丛中飞舞。

故而他有自己的资产,过着体面的生活,他许久不再为钱担忧,因为他不缺钱。

与妻子结婚,让他的钱包不仅没有缩水,反而还鼓了一大截,毕竟妻子是一位富家女,两人相识于酒会,无论是出于体面,还是现实原因,两人结合时,妻子带来了丰厚的嫁妆,甚至包括一栋价值不菲的不动产。

本来这种富庶安逸的生活应该一直持续,但是战争来了,原本的生活轨迹被打破。

布雷斯劳的形势一直在恶化,战争期间物价飞涨,社会开始动荡,而战争刚刚结束,波兰复国运动又此起彼伏。

最关键的,在这场浩浩荡荡的运动中,斯拉克的位置很尴尬。

他是波兰裔,据说祖上还是雅盖隆王朝的贵族,在那个波兰的黄金时代,他的家族无比兴盛,父亲每次讲这个,都会眉飞色舞,与有荣焉,仿佛这简陋的屋子就是城堡,盘子里的干面包是上等牛排。

可他连波兰语都不会,他们家已经彻底德意志化了,那些祖上的荣光早已荡然无存。

何况斯拉克觉得,关于祖上的事情,父亲吹牛的成分更大一些。

可不管怎么说,这改变不了他是波兰裔的事实,而在布雷斯劳,德意志或是波兰,他必须选边站,可任何一边,他都不喜欢。

德意志人会觉得他是波兰人,而波兰人又觉得他是德意志人,两个族群都难以接受他,于是经过与妻子的商议,他决定离开那个生活了近四十年的地方。

换个地方生活,从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即便斯拉克社交能力不错,但依然面临很多问题,其中最重要的,就是钱。

出发前,斯拉克变卖了一些资产,他孤身来到慕尼黑探路,那个时候,这里刚刚经历巴伐利亚共和国短暂的兴亡,空气中,似乎还有鲜血的味道。

但是经过一段时间的沉淀,慕尼黑这座城市的闪光点渐渐出现,作为南德意志地区的中心城市之一,慕尼黑一直以多元化着称,这里不仅有德意志人,也有奥地利人,匈牙利人,犹太人,拉丁裔,俄国人等等。

虽然商业依旧萧条,但是这个包容的环境,让斯拉克非常满意。

所以他决定在此定居,购买了一套面积不算大的公寓,虽然全家住下会显得拥挤,但这也会增加自己与子女的亲密度,所以没什么可抱怨的。

“需要钱啊。”

斯拉克叹息一声,随着阖家团圆,在兴奋的同时,他也发现,自己的钱包,已经无法支撑一家人的生活了。

虽然变卖了大部分资产,甚至妻子在离开布雷斯劳前,也把他们在郊区的小庄园出售,但他们依旧入不敷出,最多再支撑三个月,他们就要喝西北风了。

想要找一份工作,但作为歌剧演员,慕尼黑歌剧院目前处于停业状态,街头也被各种流浪汉和酒鬼占据,而除了歌剧,斯拉克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

偶然翻开衣服口袋,那张纸给了他灵感,有人希望他做语言老师,来传授交流和演讲的技巧,这让他看到希望。

来到这家古朴的旅馆前,斯拉克开始忐忑,作为歌剧演员,他是接受过正规训练的,如何在众多观众面前表演,如何战胜心里的恐惧,如何去取悦台下那些身份各异的人。

但是他从来没有传授过,而且阅人无数的他,明显知道那个青年要什么,那是一个他不愿触碰,却又避不开的东西。

政治。

在慕尼黑这段时间,他已经知道了这里是自由邦,更是各种政治势力的角逐场。

青年找到他,就是为了提高演讲能力,用以发动民众,赢得政治支持。

但他不想牵涉到政治中,对他而言,那就是洪水猛兽,是无数鲜血和尸体浇铸的恐怖存在,就像德意志人和波兰人,明明不久之前,他们还不分彼此,就因为政治,现在却剑拔弩张,甚至喊打喊杀。

但是政治无处不在,仿佛空气一样,此时的他,就如同在布雷斯劳,他必须在德意志和波兰之间做选择,否则将没有任何生存空间。

真正意义上的“生存空间”,从精神到肉体。

现实就是这样残酷,即便不愿意,他还是来到了这里,因为这是他唯一获得收入的机会。

迈步向前,斯拉克走入旅馆,与老板简单交谈后,他便前往那个青年的房间。

“请进。”

随着一个声音传来,斯拉克推开门,他看到了那名青年,正在书桌前写着什么。

“您好,霍夫曼先生。”

斯拉克礼貌的行礼,而看到来人,克莱猛然站起,兴奋的跑过来握住他的手。

“很高兴见到您,斯拉克先生,叫我克莱就行了。”

克莱很高兴,他正在思考下一步的计划,斯拉克的到访,让他倍感兴奋,无论劝说那些犹太人,还是招募老兵,或是发动群众,他必须有出色的演说能力。

这是他的短板,而斯拉克让他看到改变的可能。

拉着斯拉克坐下,两个人经过短暂的寒暄,便进入到正题。

“虽然有些唐突,但是克莱先生,我必须要说明,我的课程,不是免费的。”

斯拉克略微有些脸红,毕竟谈到钱,他有些底气不足。

他不是专业的语言教师,虽然接受过训练,但演说并不是他的强项,他的主业是歌剧,如何用声音征服观众,才是重点。

“没关系,斯拉克先生,您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克莱对此并不意外,因为占用他人时间,获得别人传授,收取费用是应该的。

作为一名理科的博士生,克莱知道,在百年后,那些专家教授,可不是随便开堂授课的。

哪一个院校请他们来讲课,都是付出了真金白银,特别是一些知名专家,部分院校甚至挥舞着百万支票,让他们来讲两个钟头,人家都是微微一笑,未必会搭理。

所以斯拉克提出付费,克莱不仅没有不悦,反而满心欢喜,因为收钱了,就必须出力,拿出真正的本事。

“呃……具体的授课内容,我需要一番整理,包括课程的具体次数。

不过每堂课,我需要收取……50……30马克。”

一向从容的斯拉克,现在则有些慌乱,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开出一个什么样的价码,以至于最后报价时,充满着不自信。

“没问题,不过我也需要说明一下,授课时可能不是只有我一个学生,会有另外2或3名学员。”

克莱几乎没有任何犹豫,30马克一堂课,对他而言的确是价格有些高,但也未必不能承受,毕竟帕尔曾经说过,对于这方面,他会鼎力支持。

没必要给那个富豪省钱。

“哦,好,好的……”

见到这个年轻人如此轻易的答应下来,斯拉克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30马克一节课,这不是小数目,他甚至都不知道要上几节课,十节就是300马克,二十节就是600马克,这相当于他们全家两年的生活费。

还是高于一般百姓水平的那种。

钱的事情,很快达成了共识,剩下的交谈就较为轻松了。

斯拉克简单询问了克莱的情况,当得知他的父亲是一名外交官的时候,这让斯拉克较为紧张和疑惑。

毕竟外交官,斯拉克也接触过,那是一种神奇的存在,他们仿佛有一种魔力,可以和任何人都打好关系,既能够和达官显贵相谈甚欢,也能和贩夫走卒开怀大笑。

这让斯拉克产生一个疑问,这种人的儿子,还需要语言训练?

另外让斯拉克疑惑的地方,是克莱,这个年轻人其实很健谈,他有清晰的逻辑,说话也很到位,既不会显得聒噪,也不会言谈冷淡,对于一些问题的核心,会用最直接的方式表达出来。

如果作为一般人,他的交流水平已经足够了。

略微思索,斯拉克得出一个结论,克莱所追求的,应该是那种在大庭广众之下,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并且让人理解和赞同的语言能力。

就好像一名出色的歌剧演员,用嗓音征服所有人,为他感动,为他流泪,为他倾倒。

“看来接了一个不简单的工作啊。”

斯拉克心中感叹,他觉得,这份钱,并不容易赚。

聊了一个钟头,斯拉克觉得差不多了,他起身离开,克莱一直送他到旅馆门口。

回到家,斯拉克就开始整理教纲,他参考了一些书籍,并努力回忆自己求学时的种种细节,随后开始编写,最终编撰出一份上万字的教纲来。

按照这份教纲,整个课程需要至少二十节,每节至少两个钟头,从语言的组织逻辑开始,包括发声训练,节奏训练,环境反馈,应急处理等等。

这不是书面知识,而是需要不断练习的技巧应用,需要克服生理和心理的障碍,转化为自身拥有的能力,甚至成为一种本能。

于是按照约定,斯拉克准时来到帕尔家的别墅前,虽然一直疑惑,为什么帕尔这个慕尼黑顶级富豪会牵扯进来,但他还是硬着头皮,按响门铃。

一名女仆打开了院子的门,显然主人家已经知道他要来,事先做好了安排。

来到房子内,帕尔和克莱已经等候多时,他们先是把斯拉克请到一间会客室,宾主闲聊一会儿,随后便开始授课。

让斯拉克有些意外的是,克莱说的“其他学生”,竟然是一位年近三十的粗犷汉子,那凶悍的气息,让斯拉克感觉自己正在面对一头野兽,好在经过交谈得知,这位汉子名叫安西,是一位退伍军人。

战争让许多人发生了改变,这些上过战场,扛过枪,杀过敌的人,自带一股硝烟的味道。

斯拉克明白,这些从战场上活下来的人,他们的人生观已经和普通人完全不同,他们面对过太多鲜血和尸体,对于人生和这个世界,有着另外一番理解。

虽然安西的出现,让斯拉克略有紧张,但随着课程开始,他还是进入状态,尽心尽力,扮演起一名老师的角色。

按照斯拉克之前的想法,课程应该是由简入繁,前面是一些基础东西,大多是理论性的,关于人类交流的逻辑。

比如面对一个陌生人,你需要快速判断出他的性格,背景和行为逻辑,人是有共性的,在不同身份环境中,会具有相同的特质。

这个很好理解,比如军人,无论他是在哪里服役,是什么兵种,他们的行为都免不了“命令”“服从”“行动力”等要素。

只要抓住这些要素,你就找到了与他们沟通的“点”,这就像一个通道,可以直达对方内心,寻找与对方的共同点,然后贴合,再输入你想表达的东西,可以事半功倍。

斯拉克的语言很简练,而且惟妙惟肖,在授课时,他的肢体动作很多,很容易就能理解。

克莱拿着小本子,不断记录着,并时不时与斯拉克互动,显得很轻松。

但安西不一样,他对这种课程一直是反感的,他的性格和模样保持一致,都是那样粗犷。

不过对此,斯拉克还是有办法的。他会引用一些笑话,并且时不时恭维几句德意志军人,这让安西慢慢不再紧张,没多久,就融入了这个“耍嘴皮子”的节奏。

不得不说,斯拉克还是很有本事的,在他的教导下,克莱与安西都取得了许多进步,两个人的语言组织能力,都得到了加强,最关键是心理上的,两个人逐渐克服一些交流障碍。

比如克莱,他懂得了如何控制“紧张”,语言组织的逻辑能力大大加强,甚至可以针对一个问题,自己说上半个钟头。

而安西,他懂得了如何控制“情绪”,知道在表达自己思想时,遇见别人的“对抗”是正常现象,不必为此恼羞成怒。

这种语言训练课,每周会上三节,随着克莱与安西的进步,斯拉克的钱包也开始鼓起来,当然,最后埋单的是帕尔。

这个犹太富豪,根本不在乎这几十上百的马克,毕竟克莱和安西的进步是肉眼可见的,相比起未来的收益,这点儿投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他真的不像一个犹太人,要不是他还参加犹太教的活动,克莱都以为他的犹太人身份是“假的”。

就在克莱专心进行“修炼”的时候,一颗炸雷,却突然在慕尼黑响起。

一场颇受瞩目的审判,正在慕尼黑法院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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