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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马屁奇文金装狗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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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大唐灭亡之后,当今天下大势,纷乱如麻,金瓯碎裂,称王称霸建国立号的以十数计,更不要说还有不少割据一方,猥琐发育、低调发展的藩镇豪强;其中诸国中唯契丹最强,其次晋国,再次为南方诸侯、西域诸国诸势力,再次为臣服各国的藩镇势力;便是藩镇势力,如成德军节度使安重荣、府州折家、定难军节度使李家等诸藩镇,其地盘势力虽也有大有小,但其实力并不算弱;在元旦之际,那些诸侯藩镇都要遣使往契丹、晋国来贺新年,所费极昂,但又不得不来。同样的晋国也要派遣使团往贺契丹,岁币要奉上,还要给契丹皇帝耶律德光送上极贵重的贺礼,其后宫、重臣,方方面面都要兼顾到,得罪了哪一方势力都不好,所以对于晋廷来说,虽然得了契丹力助立国,可这负担也着实太过沉重,压得晋廷已经喘不过气来。

年前石敬瑭要遣使团去契丹朝贺元旦,对于他来说那是父国,不像契丹可以随便派个宣徽使到他这子国来就行,由当初勾连契丹的心腹、晋廷宰相、枢密使桑维翰带队;除了进贡的岁币、各种金银财宝、钱粮绢帛外,临行前桑维翰还奉皇命,召来一百来位擅长诗赋的文臣士子,就命他们写就一百多篇颂扬晋帝父皇、契丹皇帝耶律德光、赞美两国邦谊的诗文带上。

内侍木汲也将他精心写就的一篇诗赋交给桑维翰,文章名为《兆金一诺》,以古人千金一诺为典,说其虽被后人传颂,但究其根本,也不过是为了一己之私追名逐利而已;而契丹与石敬瑭结盟,之后便力助石敬瑭,允其立国,事后两家俱欣然就诺,表明契丹大皇帝陛下与我晋廷皇帝陛下都是仁义无双、亘古未有的英雄豪杰,实胜过当初那季布千金一诺千倍万倍,当为兆金一诺,更应该传颂千秋万代。

桑维翰看过后,觉得这篇赋文虽然主要是对耶律德光歌功颂德,并无什么忌讳之处,也就勉强算得上言词通顺,可用词粗鄙生涩,一通长篇大论下来,啰里啰嗦;书写倒像是用了心,工工整整,可其笔力也只如才开蒙学文的十来岁少儿;其文章满篇强用典故成语,甚至有些驴唇对不上马嘴。

木汲马屁功夫本来高深无比,直达炉火纯青之境,可用在诗赋里却粗鄙恶俗,他桑维翰虽然是当年勾结契丹与石敬瑭达成协议的关键人物,可看了木汲的这篇诗赋也恶心的想吐,显然木汲在写作中的马屁功夫有待提高,但确实也没什么禁忌,总之是篇对契丹皇帝耶律德光歌功颂德的马屁文,多它不多,少它也不算少,便夹在那一百多位文臣士子写就的文章里带上了。

那一百来篇诗文,桑维翰和石敬瑭等人当然都检查过,剔除几篇他们认为犯了忌讳的,其余并无大碍。

这都过去了将近一个月,那些当初被召来写过诗文的文臣士子们早就忘了这回事,那时他们都是虚应其事,敷衍一番,甚至文词中颇有暗藏机锋之语,料想契丹人粗鄙无文,也看不出什么道道来,由得他们在文章诗词中放肆一回。

其实太露骨的嘲讽之作已经被石敬瑭、桑维翰剔除,就是挑选出来的那百余篇诗文,虽无大碍,但要真的鸡蛋里挑骨头,那也不是挑不出来的。当然也不乏其中想攀高枝,拍耶律德光马屁的,只是现在看来,人家嫌他们马屁拍的太低级,不够肉麻,根本看不上。

何况人家契丹皇帝也精明着呢,人家再不怎么懂汉家诗文,可不许人家有懂得诗文的臣下呀!是虚应故事、潦草敷衍,还是明嘲暗讽、指桑骂槐,亦或是真心实意的歌功颂德,人家还是能看出来的。

这不那木汲虽然马屁文章写得粗鄙庸俗,可以说是俗不可耐,虽然有些言词不通,可架不住这木汲是真的用心,要不然找个文人士子代笔他又不是找不到,正因如此,才更显其是真心的对契丹皇帝陛下真心的拥戴,是发自肺腑的对契丹大皇帝的圣明赞美得无以复加,当真如江河之水涛涛不绝啊,这下可是在耶律德光那里得了彩头。

诗文写得好不好,契丹人不在乎,耶律德光当然也不在乎,他在乎的是晋廷内是不是有反对契丹甚至想与契丹为敌的,那样的人自然要打压甚至杀掉;对于尊崇契丹的自然要大力奖赏,哪怕写得像一团臭狗屎,也要将之推上中原文坛的巅峰,镀上一层金光,成为金子般的狗屎!

耶律德光于上百篇诗文中一眼便相中了晋廷内侍木汲所写的《兆金一诺》,当然便记住了这个晋国内廷的内侍,自然要赏功罚恶,很用心地挑选出很会领略他用意,只会说汉话却不识几个大字的契丹北面宣徽院宣徽使拽撒,出使晋国;特意在元日大朝会上,在这大殿里,不但当众重赏了木汲,也狠狠抽了那些自视甚高的文臣士子们一顿大嘴巴子。

自秦汉以来,历朝历代的文臣,莫不视内廷阄宦为生死大敌,其中少数交好、勾结弄权的特例自然会有,也不能说一旦身为内侍宦官便是十恶不赦的奸侫,其中也有一些颇为朝野所称道的,可那也只是其中少数特例;做为朝廷中的几大势力,只有这两方是水火不容的。

相权与皇权之争,也即是文人士大夫集团要在与皇权的争夺中,生生咬下一块权力的大肥肉来;皇帝当然不愿意,便经常利用内侍宦官来当打手,与文臣交锋。那些阄宦虽然知道皇帝是在利用自己,可他们哪有选择的余地,再则也愿意在充当皇权打手的过程中,争取自己的好处,遇到机会只会下死手对付文臣。

等到科举制度大行于世之际,无论皇权还是阄宦,还有武将功勋集团等势力,都要在庞大无比的文臣士大夫集团压力下,憋憋屈屈地缩着。如宋明时期,皇帝想干的事,如果文臣不同意,甚至没戏;而文臣想干的事,皇帝即使有意见,也得憋着。如宋明太祖太宗那般的强势人物,只能算是特例,绝大多数皇帝都行不得快意事。至于明代几个权阄,嚣张跋扈,欺压文臣,那也是特例,而且猖狂不了多久,便会被文臣扑灭,身败名裂,下场极为凄惨。

石敬瑭一听,自己也觉得委屈,本想让擅长诗文的文臣雅士写些歌功颂德的文章送到契丹去拍一拍他父皇耶律德光的马屁,谁知道会拍到马蹄子上!他在御座上高高在上的端坐着,底下群臣的情绪看得一清二楚,甚至看到了郑王石重贵身子在微微颤动,脸上怒意毫不掩饰,似乎就要发作;至于刘知远等原本对契丹反感的重臣,此时却面色平静,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似的一无异色;可还有一位站在班中靠后的朝臣,全然不顾大朝礼仪,一手握着笏板一手握拳,怒目圆睁,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拽撒,却是回京述职的山南道的右谏议大夫、复州防御使吴峦,这是极具才华、极有风骨,并视契丹为死敌的臣子。

当年割让燕云十六州,其中云州官员绝大多数都奉旨去巴结契丹大军,结果全被契丹扣留成了俘虏;唯这名声不显的吴峦对契丹抱有极大的戒心,留在云州城内,被云州民众推为首领,抵抗契丹大军;契丹大军攻城日久,也拿云州军民无可奈何;吴峦因此一战成名,赢得世人钦佩;云州也因此获得不少资助,使得契丹人极为难堪。最后还是契丹人又找到石敬瑭质问,石敬瑭下旨调走了吴峦,导致云州军民群龙无首,才算是被契丹人攻下;如今见到死敌在朝堂上耍威风,这吴峦能忍得了才怪!

石敬瑭看到石重贵与吴峦这两人的神色,心里格登一下,后悔莫及,真不该多此一举,让那些毛锥子多事!

那些文章他和桑维翰等人也都一一审查过了,凡是觉得其中含有讥讽的诗文都已经刷下来,怎么还会有漏网之鱼?但此刻他也顾不上责怪那些文臣,拽撒又没明着点出名字,谁知道是哪个在含沙射影、指桑骂槐?他生怕那两个闹出事来,急忙咳嗽一声,问道:“拽撒宣徽,若是那些文章惹了父皇不悦,此乃小事尔,等朕回头训斥惩戒他们,让他们知道父皇之仁义圣禀,不是他们能置喙的!宣徽,还有何事?”

拽撒一笑,躬身又是一礼:“回陛下,大皇帝陛下还有一件小事交待给臣,让臣来问一下陛下的臣子。”

石敬瑭顿时紧张起来,当年他与耶律德光会盟,以叔侄之亲而改为父子之亲,耶律德光对他也算是推心置腹,恩重如山了;可哪曾想到当了皇帝后,反倒多了许多无法解决的问题;对于契丹,割让了燕云十六州并不算完事,每年还有进贡的岁币,还有各种物质的索取,真是多如牛毛,贪得无厌;仅此就算咬着牙也快支撑不下去了,他是生怕这拽撒代他那个父皇又提出什么要求,心里顿时一紧:“还请宣徽告知,父皇陛下是要问什么事?”

拽撒转向石敬瑭躬身一礼,看似恭敬,语意张狂:“陛下,我大皇帝陛下要臣问的是,我契丹吐浑白承福部,叛逃至晋,据说是受晋臣所诱使。大皇帝陛下怒其反复无常,又怒晋国不良之臣离间我契丹大皇帝陛下与陛下的父子之情,所以遣臣来问,是晋廷中哪个吃了天胆的臣子所为?而陛下又要如何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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