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尘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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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归寻百愁莫展，正心急火燎之时，余光中一个娇小的身影从黑暗中窜出来，她定睛一看，在清楚来人之后，她一瞬间仿佛心脏骤停。
她悄无声息地站在没有任何防备的兰妃身后，右手拿着不知道从哪来的匕首，眸中迸射出利刃般的寒光。
此时能在兰台内殿出现的人，不是云曦又是谁？
云曦双手紧握发力，一个跨步向前，匕首反转，一刀精准无误地捅入兰妃的心脏，再反手一拧，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干脆利落，丝毫不似一个十四岁孩子的手法。
兰妃感受来自身后的刺痛，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所有的嫉妒、偏执、疯狂，在临近死亡的这一刻仿佛都烟消云散，化作了无尽的悲伤。
泪水缓缓地从她面颊滑落，兰妃双眸轻闭，声音哽咽，喃喃自语：“为什么，想要获得幸福就这么难？”
在场没有人回答她，也不可能给出她想要的答案。从始至终，兰妃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也注定寻求不到答案。
叶归寻身上的压力顿时消失，她三步并两步地踉跄向前，咬破食指，快速地在召唤术式上添加两笔。
［逆反］
与此同时，晶体化状态解除的恶魔能恢复自己活动，他刚想冲上前，而召唤术式已经生效，暗红色的光大盛，他立刻被术式往里吸。好像有无数只手在把他往里拖，令恶魔动弹不得。
“人类，你不得好死，你以为这样就完了吗！”恶魔一边挣扎着破口大骂。
叶归寻没力气，也懒得理会他，反手对他竖了个中指，虽然她没看恶魔的表情，但他估计已经被气的七窍生烟了。
叶归寻脱离了高强度快节奏的战斗，终于能松口气，她立刻转身，翻脸和云曦算账，脸立刻拉下来，呵斥道：“云曦！你能不能听话啊？来这里干什么，你知道有多危险的吧？要不是我动作够快，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云曦冷笑一声，不遑多让，淡淡地地来了一句：“是吗？多危险应该你比我更清楚。不过我是不是该庆幸我的动作也比较快，这才赶在你准备死的时候及时赶到救你，不至于来到只看到一具尸体？”
叶归寻一下子噎住了，自认为理亏，无言以对。她只好悻悻地走开，但是一肚子火气没处发，手持白蔷薇，走到水晶棺边，直接把它当作撬棍用，三两下撬开了水晶棺。
叶归寻取出了封在馆里的冰雪莲、神炎草、风行叶、梧桐木。这四样奇花异草均是千年份的，非常稀有，并且作用各异，她自然不会客气，一概收下。
至于面对只剩下微弱呼吸的皇帝，叶归寻更是不带犹豫，抬手一剑直刺心脏。
鲜红色的血染红了白色的剑身，也在白色的衣衫上晕开，云曦脸上的血色顿时褪得一干二净，她努力让自己已经翻江倒海的内心平静下来，开口：“叶叶，你不是已经拿回冰雪莲了吗？”
为什么？她内心自问。一个八岁的孩子拼尽全力地让自己冷静下来对话，可声音还是难以抑制的颤抖。
“是啊。恶魔说得对，还没完呢。”叶归寻绽开了一丝微笑，只不过在暗红色的光影下，她的笑容显得有点诡异。
“刚刚你修改的召唤术式，是逆向的对不对？”云曦深吸一口气。她眼神中带着祈求，像是在恳求叶归寻能给出一个否定的答案，来证明她的猜想是错误的，“逆转不会改变本质。把恶魔封印回去的代价，依旧是活人献祭，否则我们就会被标记，追杀到天涯海角。”
叶归寻轻叹一口气，“小小年纪，何必那么聪明。”
既不肯定，也不否认。云曦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她微微瞪大眼睛，一双金色的眸子中尽是不可思议。她面前是再熟悉不过的绝美容颜，此刻却充斥着难以言状的陌生感，令她恐惧。
“一个后宫的嫔妃能掌控朝廷乃至皇宫，这个国家不是已经无可救药了吗？你不觉得腐朽的国家让它彻底腐烂掉，很有趣吗？”叶归寻直视着云曦，甜美温柔的嗓音此时带着一点蛊惑性，她轻笑一声，“只有兰妃和皇帝的性命恐怕不够压制恶魔啊，那就加上兰台的所有人吧。反正兰妃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他们自愿承诺献祭，如果我今晚不撞破这件事，他们也早晚会死的。”
“用来交换，很划算吧，不是吗？而且……”叶归寻轻描淡写的语气让云曦的心凉了个彻底。
“叶归寻。”云曦打断叶归寻，她面无表情，并没有如叶归寻所想的那般愤怒地质问，只是冷静地问道，“你究竟把人命当作什么？”
叶归寻罕见的沉默了，她没有作答。
云曦的神色中闪过一丝深深的失望，她好像从叶归寻的沉默中得出了答案，她同样沉默了良久，才缓缓开口：“落月国的帝王和宠妃同时在兰台身死，并且这些诅咒，术式……”
云曦指了指自己脚下还在散发着阴森死气的术式，神色冷峻，“你知道世人会如何待你吗？无论如何，你就算从始至终做的都是对的，但这里是神天祠所庇护的国家，你最终也逃不过神天祠的审判。”
叶归寻已经做好了被斥责的准备，却没有想到不分对错，云曦还在优先为她考虑。她动了动唇，想要张口，而云曦却没打算给她这个机会，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叶归寻，你走吧。我有办法销毁这一切，算是报答你的救命之恩。从此以后，因果两清。”
因果两清吗？倒像是她经常对别人说的话，叶归寻自嘲地笑了笑，可心情却完全放松不下来。
她静静地注视着面前的云曦，这个女孩在这个年纪本应该不谙世事，却偏偏有着一双能洞察一切的眼睛。
“好。”千言万语，叶归寻只化作了这一个字。她手指微动，白蔷薇重新化作一朵人畜无害的小花别在她胸前。她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十分坚决，一次都没有回头。
她不知道，刚刚放完“狠话”的云曦却是一直在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直至叶归寻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她的视野里，云曦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虽然云曦没有跟叶归寻呆在一起很久。但一路走来，她能体会，这世界上，好像真的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让叶归寻在意，并且为之停留的。云曦自嘲一笑，这样的人，恐怕很难学会爱着别人吧。
云曦起身，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兰妃的遗体搬到了水晶棺里，又将其推上。即使还小，但对于她的力气来说，做这些事还真不费力。
死前有执念，那至少死后可以释怀吧。云曦向密室四处走去，依次将一座座烛台给推翻。
烛火熄灭。密室重归黑暗，只余暗红色的光在不停地闪烁。尽管身边还躺着两个死人，但这诡异阴森的氛围竟是给了一个年幼的孩子极大的安全感。她将自己蜷缩成一团，抱住双腿，偏过脸，对着兰妃喃喃自语道：“兰妃娘娘，无论是什么，你的幸福，不应该用别人的血来争取啊。”
语落，云曦手上便出现一个银色的轮盘。如果叶归寻在场，一定能认出，这是轮回命盘。
因果算盘、轮回命盘本是一体，只因三界之上的初代主神意外死亡而分裂。
前者是窥伺天机，改变未来，是为“果”。
而轮回命盘没有那么逆天，实用性也远远不如因果算盘。它的作用只有一个，改变既定的事实，是为“因”。
等价交换，永恒不变的原则。
云曦双眸轻闭，拉断了命盘中的一根线。
叶归寻本来已经离开了兰台，可黑夜中冲天而起的火光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叶归寻顿了顿脚步，不由自主地回头。她下意识地蹙了蹙眉，兰台怎么会突然烧起这么大的火。
但联想到那张稚嫩又故作冷漠的面容，叶归寻不知该作何心情，但还是马上就释怀了。
“为什么不让她知道真相？”阿狄罗娅不知何时化作了灵体出现在她的身后，面无表情地开口。
“女神大人，看不出来，您还是个关心孩子的人。”叶归寻嗤笑一声，她一脸无奈地摊开双手，温声道，“云曦太执着了。让她知道真相，也不过是徒增绝望。有时候看不见真相，才是神明对人最大的慈悲。”
而且，她不会死的，云曦在未来只会变得更优秀，站在更高的地方，趁这个机会，虽然分开的不太愉快……但是，其实也还好。
叶归寻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语气中带了些许感慨的意味。阿狄罗娅也很罕见地没有拆台，只是在她的身后默默地陪着她。
什么真相？自己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无能为力改变的真相吗？叶归寻当时确实还有办法，但时间已经不允许她去实施了。已经羽化的高阶恶魔降世，她很清楚意味着什么。
不单是作为召唤者的兰妃被夺走生命，甚至灵魂也要被吞噬。不知道兰妃用了什么方法，让兰台上千人在规则的范围内同意了自愿献祭。
一旦真正地降世，光凭叶归寻一个人根本无法阻止。血流成河、伏尸千里什么的都算是轻的了，而且一座皇城在一夜之内被屠杀殆尽都有极大的可能性，恶魔就是这么可怕。
叶归寻不敢赌，所以她选择逆转术式用上千人的性命来换取恶魔重新被压回地狱。看似对等，甚至划算的交易，实际上自己很清楚，无论如何都是不合理的。
看似一切等价的交换，在生命面前，都是不对等的，她不应该拥有决定别人生杀予夺的大权，在人道的本质上这个交换就是罪恶的。
只有神会不在乎世人，他们对于世事的态度永远只是冷漠地旁观。她曾经作为神的时候，混账事做的不少，既然她现在为人，她就没办法心安理得地去牺牲别人的性命来换取别的东西。
叶归寻此时没心慢慢欣赏眼前的景色，她也不在乎兰妃和皇帝死后解除控制的人会对政局，乃至整个国家造成什么动荡。
她只是对盛世般的繁华即将在大火中化为灰烬，一切归于尘土，有点唏嘘不已罢了。
此时的叶归寻还并不知道，这一场大火，不仅会把兰台烧毁，还会把兰妃所有存在的痕迹烧的一干二净，她和帝王的故事都将消失在世人的记忆里。
因果将会泯灭他们的存在。
不太顺利地取回千年冰雪莲，叶归寻也无意多做停留，她正想转身离去时，却感应到献祭术式无端地消失了。
不可能。叶归寻脑中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除非是恶魔一瞬间被解决了，那么能解决高等恶魔的……
叶归寻顿时脊背发寒，冷汗直冒。她深吸一口气，平视前方，在熊熊燃烧的大火中，一个身形娇小，外貌稚嫩的女孩从中一步步走出。
她好像完全无视了火焰的高温，一身复古式的白色长裙衣摆只是被热浪掀起来了一点，不见尘埃的污染。
女孩银色的长发一丝不苟地盘起，一双红色的眸子波澜不惊，像是一个精致的洋娃娃，毫无生气。她的脸色过分的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在嘴角抿起来的时候，总会透出一种孱弱的病气。
她的步伐优雅从容，仿佛脚下踏过的不是烈焰丛生的废墟，而是在走红地毯。单单从相貌上判断，她不过才十岁左右的年纪，但得体高贵的打扮和举止似乎与年龄毫不冲突。
恶魔？不对，叶归寻内心默念，恶魔是一种很美丽的生物，而他们的美丽通常带着一种侵略性，而且性别特征并不明显，因为恶魔本身就无性别。她虽然很漂亮，但身上并没有透出恶魔一贯的邪气和戾气，叶归寻也感受不到恶魔身上特有的血腥味。
倒像是死灵。从无视火焰灼烧来看，但是死灵是地狱最弱的存在，是不可能来到人间的。该怎么办？叶归寻内心还在思考着对策的时候，女孩已经款步走到她面前，在相隔一定的距离，停下了脚步。
“安娜·图兰朵。”安娜提起裙摆，微微欠身示意。她绽开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语气礼貌中又带着不易觉察的淡淡的疏离，“我是新晋的死神。叶小姐，您可以称呼我为An.”
过了那么多年，死神终于找到继任的倒霉蛋了？还是一个小姑娘。
“An.千里迢迢跑来幻界，你是要来收我去轮回的吗？”叶归寻半似开玩笑地道。从这个处事稳重娴熟的女孩身上，她感受不到恶意。
“叶小姐。生命是自由的、高贵的。在未达到其终点之前，我没有权力将其剥夺。”安娜双手交叠在身前，正视着叶归寻，尽职尽责地回答道，神色不骄不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