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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遇张氏朱温发誓 助庞勋黄巢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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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文武百官商议了数日,也拿不出好办法。朝廷不仅缺兵少将,也缺钱少粮。唐懿宗李漼(李温)不愿事态扩大,派高级宦官张敬思前去抚慰。

张敬思来到湖南,正遇到变军,给庞勋等人下旨,说皇帝怜惜他们为国守边的功劳,赦免他们,准许他们返回故乡,但是不准骚扰沿途州县。庞勋下令停止抢劫,却留了个心眼,将钦差宦官张敬思扣下。

唐懿宗李漼(李温)又下旨给沿途各藩镇,不准阻拦,任由他们返回徐州。又再次给庞勋变军下旨,赦免他们的罪过,要求他们不要生事,回到徐州后立即自动解散。

咸通九年,公元968年,九月初。

徐州士兵到了湖南道道治潭州(长沙),湖南观察使李丛,就是前任桂管观察使,在桂州多年,与各将领很熟悉。他让监军宦官出面设宴,哄骗庞勋等人将全部铠甲武器都交了出来。

湖南道,是叛军出桂州北上后经过的第一个道。湖南道比今天的湖南省小一点,包括潭州、衡州、道州、永州、郴州、邵州、连州等七个州。

经过湖南道北上,就是鄂岳道的岳州。岳州在长江南岸,长江北岸又属于山南东道。

山南东道节度使崔铉,闻讯大惊,派兵把守各个要道。

变军走到岳州,乘船,顺长江而下。这时,他们发现鄂岳道、山南东道两道唐军都严密戒备,各个关卡都已戒严。

都虞侯许佶召集大家说:“我们擅自回防,罪过比银刀军更大。朝廷对银刀军都不肯赦免,又怎么会赦免我们呢?

庞勋道:“朝廷现在之所以下旨说要赦免我们,无非就是怕我们沿途烧杀抢掠,或者一哄而散,四处流窜作乱,希望哄骗我们老老实实回到徐州。如果我们这样子回到徐州,只能束手就擒,然后被剁成肉酱!”

众人称是,于是大家都把积蓄掏出来,私自打造、采买军旗、铠甲和武器。

这时候,不断有银刀军、雕旗军的漏网之鱼,还有各地的亡命之徒、江洋大盗等,纷纷赶来投奔。庞勋将这些人全部收留,船队中的船只不断增加。叛军人数高达一千多人。

九月中旬,叛军船队抵达扬州。驻扎扬州的淮南节度使令狐绹,派人慰问,并赠送粮草。叛军遂经运河北上。

淮南节度使驻地扬州,管辖楚州、滁州、和州、庐州、寿州、光州、舒州,共八州,就是淮河以南、长江以北的广大地区。这个地区现在一般叫江淮地区,唐朝时叫淮南道。

淮南道的形状,像个哑铃,中间滁州、和州很细,东面的扬州、楚州,以及西面的庐州、寿州、光州、舒州,地盘较大。北面,中间凹陷处,就是属于感化军的濠州。濠州,像一把尖刀,插在淮南道的腰眼上。朝廷这样划分行政区划时,目的就是让各道犬牙交错,互相牵制。

论人口,淮南道在全国各道只能排前八名,然而这里手工业发达,贸易兴旺,商业繁荣,百姓非常富裕。若论富裕程度,全国可排名第一。

当时有扬一益二之说,就是说,扬州富裕,天下第一;成都繁华,天下第二。唐朝时,长安、洛阳、魏州、扬州、成都,堪称一线大城市。

扬州的繁华,在前朝就出名了。隋炀帝,就慕名而来,最后宁愿死在扬州,也不肯返回长安、洛阳。

扬州为什么这么富裕呢?其实就是因为隋炀帝开大运河,江淮、江南地区的物资都要经过扬州集散,扬州遂发展成为全国最大的水陆都会,号称江都。

淮南都押牙李湘向令狐绹建议道:“戍守桂林的士兵擅自返回徐州,一旦回到故乡,必然作乱。淮南与徐州相隔不远,到时候肯定不能免祸。不如趁他们羽翼未丰,一举歼灭!”

令狐绹曾经担任过宰相,不过他一向胆小怕事,而且今年已经七十多岁了,早已失去了雄心壮志,他只求庞勋不要在淮南闹事就满意了,当下道:“朝廷再三下旨,说是赦免他们,我们怎么能抗旨?”

李湘道:“古人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朝廷虽然没有下令讨伐,但是节度使大人保卫一方平安,可以随机应变。末将有一计,可将庞勋叛贼一举拿下。”

令狐绹问:“你有何妙计?”

李湘道:“运河经过高邮时,河窄水深,我们用很多小船装满干草,待叛军到后,推到运河中间,堵塞河道,将他们围困起来,然后纵火焚烧!叛军只能弃船上岸,而我们事先在两岸埋伏骑兵,一定能将他们一网打尽!此名垂青史之功也!”

令狐绹思索再三,还是觉得太过冒险,道:“算了吧,只要他们不在我淮南境内闹事,就让他们自由通过,他们回到徐州怎么样,不关我事!”

李湘叹息而出,道:“我将来不知怎么死呢!”

徐州下辖的萧县。

刘母见朱阿三走上了正道,非常高兴,亲自做主,给朱温娶了媳妇。此前,大哥朱全昱、二哥朱存早已娶妻生子了,都是刘家帮忙安排。

朱温兄弟二人天天外出打猎,乐得逍遥自在,晚上老婆孩子热炕头,尽享天伦之乐。

这一天,秋高气爽,艳阳高照,正是赏心悦目的郊游好时节。朱温兄弟二人一路追逐猎物,不知不觉中,竟然到了宋州郊外。

朱存、朱温正遥望景色,四下里找寻猎物,忽见有士兵、役夫等数十人,簇拥着一乘雕刻精致的宝马香车,急急忙忙沿着山道向前赶去。

朱温不觉触动好奇心,纵马追赶。朱存也一起追赶,两兄弟就在马车后面远远跟着。

不知道走了多久,七拐八拐间,绕进一条蜿蜒的山间小道,又走了很远,从路旁的绿树浓荫中,远处半山腰上渐渐露出一角红墙碧瓦,再转几道山弯,终于看见一座巍峨耸立的佛寺。却是宋州郊外的龙元寺。

那辆马车,进了山门,停在寺院院子里,几个丫鬟从车厢里扶出两位女子。

但见一个是半老妇人,衣着华贵,虽然徐娘半老,却是风韵犹存,举止大方,有官宦人家的风度气派;一个是妙龄少女,衣着艳丽,年龄不过十六七岁,生得瓜子脸,柳叶眉,樱桃小口,齿白唇红,仪容秀雅,骨肉匀停,眉宇间更露出一种英气,不像小户人家的儿女,扭扭捏捏,腼腼腆腆。

朱温想,今天是九月初一,这肯定是哪里的大户人家,母女俩个到庙里进香来了,待她们袅袅婷婷,联步进殿,也放胆跟了进去。

那母女二人让丫鬟们点燃了香烛,依次拜过正殿的如来、观音,参过偏殿的天王、罗汉,最后由迎客僧迎入客堂,正要过去坐下喝茶。

朱温突然起了色胆,三脚两步,快步走至该少女面前,仔细端详,确是绝世美人,不像凡夫俗子,倒似天仙一般。

朱温声音都有点颤抖,壮胆问:“敢问女公子是来进香祈福的?”

那少女乍看朱温,形容古怪,丑陋无比,吓了一跳,也不敢细看,含羞道:“只因天下动荡,草寇四起,因此来拜佛,求个平安。”她的声音婉转如莺啼燕语,竟然把朱温听呆了。

朱温勉强按定了神,按捺住色心,让她过去。该女随她母亲步入客室,悄悄道:“刚才,有个丑陋的大汉搭讪。”

母亲道:“这是遇见色狼了。咱们该早点回去了,免得惹出是非。”

母女俩稍为休息了一阵,不久便即唤丫鬟伺候,走出寺庙,母女俩连袂上车,一行人马飞一般的走远了。

朱温随即跟着走出寺外,目送其离去。然后朱温又回到庙里,询问寺中僧人,究竟刚才所见的母女,是何方人士?

僧人道:“刚才所见的母女,年老的是张蕤的夫人,年轻的便是张蕤的女儿,芳名唤作张惠,小字丽华。”

朱温恍然大悟,道:“张蕤么?他原是砀山县的大户人家,与俺正是同乡,听说做了大官,他现在何处高就?”

僧人答道:“他就是宋州刺史,正是本地父母官呢。”

朱存说,三弟,天不早了,我们还没打到什么猎物呢! 快点走吧,去寻找猎物要紧。

朱温笑道,俺已经找到猎物了!

于是兄弟二人连忙告辞离去。路上,朱温对兄朱存说道:“二哥!今天这个女子好漂亮啊!俺发誓,一定要娶她为妻!”说着,舔了舔嘴唇。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朱存嘲笑道:“三弟,你想多了吧?这个女子,一看就是有钱有势的大户人家的女儿!你怎么高攀得上?”

朱温道:“大户人家又怎样?二哥,你可记得爸爸在世的时候,讲过汉光武皇帝刘秀的故事么?”

朱存早就不记得了,连忙问什么故事。

朱温便把朱五经曾经讲过好几次的励志故事学了一遍。

原来,汉光武帝刘秀还没有当皇帝时,有一次到京城长安游玩,见执金吾大将军出行,随从众多,旗帜鲜明,威风凛凛。又见富家小姐阴丽华,貌若天仙,尝自叹道:“做官当做执金吾!娶妻当娶阴丽华!”

当时人都认为他是痴心妄想!后来果如所愿,刘秀做了执金吾大将军,又娶了阴丽华为妻,甚至最后,刘秀当了皇帝,封阴丽华为皇后。

朱温又补充道:“今日所见的张家小姐,张丽华,真是国色天香,美如嫦娥一般,二哥,你说,俺与这位小姐,般配不般配?”

朱存笑得肚子疼:“般配!般配!你们这是美女和野兽,天生的一对!”

朱温继续道:“恐当日的阴丽华,也不过如此罢了。你说俺将来能不能娶得张丽华为妻,配不配做执金吾大将军?”

朱存笑道:“三弟,你这是癞虾蟆想吃天鹅肉,真是不自量力!现实一点吧!”

朱温奋然道:“时势造英雄,想刘秀当年,也是个平头百姓,也没有什么万贯财产,后来平地升天,做了皇帝,娶得阴丽华为皇后。你怎么知道,汉光武的传奇故事,就不能在俺身上再现一次?俺就不能当大将军,娶张丽华为妻?”

朱存笑道:“你真是痴心妄想!想一想,你和俺是个下等人,给刘崇家做奴才,寄人篱下,能图得终身饱暖,养得活老婆、孩子,不挨打,不受冻,已算幸事,还想甚么娇妻美妾,做什么大将军!就是你有这样的妄想,也须要有些依靠,有些手段,遇到机会,岂能凭空地能成大事么?”

朱存想了想,说道:“三弟,自古以来,要想出人头地,只有三条路。”

朱温问:“哪三条路?”

朱存道:“一是读书,二是经商,三是习武。”

朱温说:“这第一条路,读书是肯定不成了,想俺爹满腹经纶,满肚子学问,也不过勉强糊口。第二条路,经商做生意,那要有本钱,俺们这么穷,上哪里弄本钱去?再说做生意俺们也没有这个头脑。只有这第三条路,习武,俺们算是沾上边了。”

朱存道:“俺们好歹也算习武了。习武之人,要想出人头地,这年头不是投军当兵,就是落草为盗。现如今天下大乱,盗贼四起,俺们须得勤习武艺,等待机会,紧紧抓住,必有出头之日。”

从此,朱温兄弟二人,又开始练习武艺,凡是拳术、弹腿、格斗、摔跤等无不精通。又学刀枪剑戟等兵器,无不纯熟。

不久,庞勋一行抵达泗州。泗州已经是徐泗道的地盘了。进入泗州,徐州就不远了。

泗州刺史杜慆,出身名门望族之一的京兆杜氏,其祖父杜佑、哥哥杜悰皆曾担任宰相。他与名满天下的诗人杜牧是堂兄弟。唐初名相杜淹、杜如晦,以及另外一位更出名的诗人杜甫,都是他的本家前辈。他的堂兄杜审权,正出任镇海节度使,驻扎在润州。

杜慆在球场设宴款待庞勋,席间安排戏班演出。

依照惯例,戏班班主先致欢迎辞,称颂主人及宾客美德。他先称颂主人杜慆出生名门望族,文武全才,世所罕见;杜家先祖世代公卿,杜周、杜畿、杜预、杜如晦、杜佑等位极人臣,乃社稷忠臣;杜甫、杜牧,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乃文学泰斗;杜韬、杜审权,文武双全,侠肝义胆,乃国家栋梁。

称赞完主人,又称赞客人道:“各位宾客,皆是如狼似虎的勇士,忠君报国的英雄,曾经驻扎岭南多年......”

张实小声对许佶说:“这好像是在讽刺我们!”

许佶大怒,立即叫部下捉住班主,就要斩首。众宾客惊慌失措,纷纷离席逃命。

时有侠客辛谠,乃是杜慆好友,其人家住扬州,年已五十,本是江湖人士,一直仗义行侠,不肯做官。其祖父辛云京,曾任河东节度使。

辛谠拔剑道:“诸位休得无礼!快快放了这位班主!他又不认识你们,这只是照例称赞各位,绝无他意。”

许佶也拔出宝剑,要与辛谠拼命。

杜慆赶忙劝解道:“许将军息怒!唱戏的不懂事,冒犯了宾客,我泗州几千名士兵,也绝不饶他!”

辛谠悄悄对杜慆道:“这些人凶蛮成性,必为大患,不如擒而杀之!”

杜慆摇摇头,示意辛谠坐下。

杜慆回头又对庞勋道:“这样好不好,庞将军,你把这班主交给我,我叫人审一审?打一顿?再关几天?你放心,我一定饶不了他!”

庞勋、许佶见辛谠高大强壮,不像好惹的,又见杜慆部下也有不少士兵,正严密戒备,不敢将事态闹大,点头同意。话不投机,吃完饭,庞勋等匆匆辞去。

送走庞勋一行后,辛谠力劝泗州刺史杜慆道:“大祸就要临头了!兄台不如立即辞职,带家小回京城,或者跟我回扬州避祸。”

杜慆道:“和平年代做官,拿朝廷俸禄,遇到战乱,就弃城逃走,远离危险,这不是我的风格。人谁没有自己的家?谁不爱自己的家?我独自逃生,怎么能让大家安心?我发誓与全城百姓共生死!”

辛谠道:“既然如此,我决定跟你死在一起!”乃协助杜慆修缮城墙,疏浚护城河,整治防御工事。

安排好这些事,然后回扬州,与家人告别。

却说朝廷一直训令徐泗道观察使崔彦真,要他好生安抚擅自回防的士兵,不要让他们有所疑虑。朝廷赦免他们,准许他们回家。因此,崔彦真一路上不断派人送信给庞勋等人,传达朝廷旨意。

而庞勋也经常利用官府的驿站,递送文书给崔彦真,措辞恭敬,礼节周到。

变军离开泗州,抵达徐城,庞勋、许佶召集大家商议。

庞勋道:“我等擅自回防,只不过因为在岭南戍边日久,思念妻子儿女而已!听说皇上已经给徐州下达密旨,我等回到徐州,就会马上被处死,并且屠灭全族!”

许佶说:“大丈夫与其自投罗网,受到天下人嘲笑,为什么不能团结一心,揭竿而起,不仅可以免除灾祸,说不定还能博取富贵!况且,徐州城内士兵,皆是我等父兄子弟,我们在城外召唤,一定有人在城内响应效法王智兴大帅的手段,站着不动,就可以获得至少五千万文的赏赐!”

大家都表示赞成。有人鼓掌,有人欢呼,有人跳起来手舞足蹈。

“且慢!我们擅自还乡,杀死都将,已经是犯了死罪。现在快到徐州了,应该派人向观察使崔大人请罪,请他派大将前来接管。”说话的是军校赵武,另外有十几人也纷纷附和。

当时大家分成了两派,吵嚷不休。赵武等眼见反对无效,准备逃走。

庞勋大怒,命人将他们拿下,当场斩首,并派使节将他们的首级送到徐州,上书崔彦真道:“赵武等十二人乃是鼓动大家返回徐州的罪魁祸首。我等驻扎遥远的岭南,已经六年之久,实在是思念家乡。赵武等利用军心浮动,煽动大家反叛。我等不敢一误再误,背叛皇家,因此诛杀元凶赎罪!”

十月四日,使节抵达徐州。崔彦真将他们捉拿审问,了解到真实情形,乃将使节囚禁。

三天后,庞勋等抵达符离,仍然用官府驿站呈递奏章,说:“我等身背重罪,大家皆心怀疑虑,夜晚都不敢卸甲,只因兵马使徐行俭,都押牙尹湛,教练使杜璋等三人,狡猾奸诈,猜忌我等,一定对我等设计陷害,请求将他们免职,大家才能安心!并请把我等另行安置一处,交由一位将领指挥!”

符离离徐州彭城,只有四个驿站,一百二十里路程,城中人心惶惶。崔彦真乃召集部将会议。

大家都说:“近来因银刀军凶暴,使我徐州全军皆蒙上污名,然而银刀军全体被屠杀,难保没有冤枉好人。至今,还能听到喊冤叫屈的声音。现在,桂林戍兵再次犯上作乱,如果允许他们进城,势必爆发战乱,全境将一片血腥。不如趁他们万里归来,身心疲惫,而我以逸待劳,精力充沛,可派精兵出城迎战,必可将他等一战成擒!”

团练判官温庭皓,正是大才子温庭筠的弟弟,进言道:“危险就在眼前,得失成败,就看今天的决策,必须当机立断!讨伐叛军,有三个难处。”

“哪三个难处?”崔彦真问。

温庭皓道:“皇上下旨赦免,我们却出兵讨伐,是为一难;叛军的父兄子弟都在城中,率领父兄,讨伐子弟,是为二难;一旦讨伐,必然牵连甚广,兴起大狱,伤及无辜,是为三难。”

崔彦真犹豫不决。

温庭皓继续说:“然而姑息叛军,有五种危害。戍边将士,擅自回防,如不严惩,则天下士兵皆要效仿,朝廷威望何在?是为一害;都将者,乃一军之主帅,部属擅自杀害都将王仲甫,如不严惩,以后哪个将帅还敢带兵?是为二害;叛军沿途烧杀抢掠,私自打造、采买铠甲、兵器,招兵买马,收纳亡命之徒,如不严惩,以后遇到这样的罪犯怎么办?是为三害;叛军家属在城内,都是,银刀军残余躲在城外,一旦他们响应叛乱,里应外合,我们如何抵抗?是为四害;叛军威胁大帅,要求杀害兵马使等三位高官,而企图成立一个独立营区,如此,则银刀军的灾难将再现,是为五害。请大帅早定大计!”

崔彦真乃决计讨伐变军。当时徐州军队,有士兵四千三百余人。变军临近徐州,崔彦曾令人张贴布告,向全军公布庞勋等人的罪状,宣布他们为叛军,宣称朝廷已经下诏讨伐。乃派都虞侯元密,率兵三千,出城讨伐叛军。又命宿州军队,进驻符离;泗州军队,进驻虹县;一面派人飞马上奏朝廷。

崔彦真对元密道:“钦差宦官张敬思,现在被扣押在庞勋军中,务必保他周全,万不可让他受到伤害!”

元密领命,率军前进至任山北下寨。元密聚众商议道:“今有钦差宦官张敬思,落在叛军手中,大帅要我,务必保他周全。兄弟们,却便如何是好?”

众将领商议,唯有一个办法,就是在驿站设下埋伏,待到庞勋等进入驿站后,趁他不备下手救人。

于是挑选几十名武艺高强的士兵,悄悄到驿站里埋伏妥当。又派斥候,扮作樵夫,背上木柴,前往迎接叛军,刺探军情。

黄昏时,庞勋率叛军抵达任山驿站,大家准备进入驿站歇息。驿站内,伏兵们紧张得屏住呼吸!紧握兵刃的手心已经出汗了!就等庞勋一行人进入驿站,就要动手拿人!

庞勋一行,正要进入驿站!

“诸位且慢!”忽然对面一人,大步流星,走了过来。只见此人身高九尺,高大魁梧,虎背熊腰。面色金黄,浓眉粗短,牛眼圆睁,两颗虎牙微微突出,恰似金刚再世,又如罗汉重生,威风凛凛。

庞勋见他威武雄壮,十分喜欢。问:“这位好汉,你是何人?”

那大汉声若洪钟,朗声道:“在下冤句人黄巢,是个落第的举子。早已闻听庞将军大名,特来投奔!我看这驿站里面,透出一股杀气,恐怕有埋伏!”

刘巨容惊道:“巨天兄,原来是你!好久不见!”

又转头轻声对庞勋道:“这位黄巢,可了不得,当年武科举考中了武状元,只因皇上嫌他貌丑,将他革退不用,在洛阳城题写反诗,朝廷张榜捉拿,他自此亡命江湖。”

庞勋听了,大吃一惊。眼前这位好汉,竟然是闻名江湖的黄巢!当下抱拳施礼道:“原来是黄大哥!黄大哥大名,如雷贯耳!果然是条好汉!今日有幸相见,实乃老天赐福!”

寒暄已毕,黄巢道:“我看这个驿站里面,必有埋伏。不如我先进去探路,兄弟们在外面稍候!”

于是,黄巢提枪步入驿站。只听得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不一会,黄巢绑了几十名大汉,一股脑儿押到驿站院子里,喝令跪下。

庞勋等连声夸赞黄巢好身手,这才进入驿站。

不一会,许佶又从驿站外面抓进来一个樵夫。

“他奶奶的!我看他鬼头鬼脑,在门外偷看,一定是个奸细!”

庞勋命将众俘虏严刑拷打,终于得知元密的全部计划。

黄巢建议道:“元密有三千精兵。我们只有一千多人,不可硬拼。不如先暂时撤退,拿下宿州,招兵买马,再做下一步打算。”

大家都表示赞成,遂悄悄撤兵,直取宿州。行至符离,已经是次日清晨,睢水岸边,正遇宿州州军五百人,奉崔彦真命前来迎战。当下一阵厮杀,宿州军大败。

时宿州刺史出缺,徐泗道观察副使焦璐暂摄州事。宿州军已经溃散,庞勋遂率军直抵宿州城下。焦璐仓皇开城逃命。

庞勋命人将城中粮食、钱财等,集中到一起,任人自取。贫苦百姓从四面八方赶来宿州,一天内,就有几千丁壮投军。

庞勋乃自称兵马留后,命各将领整军备战。

之前,焦璐命人掘开汴水,以阻挡叛军。不过,叛军到达时,水势尚浅,后来,元密大军南下,其水已深,官军反被汴水所阻,两天后,才艰难抵达宿州城下,传令攻城。

庞勋、黄巢等亲自登城守卫。这时正值冬天,北风呼啸。忽然,风向逆转,吹起了南风。

黄巢大喜,道一声:“老天保佑!”遂望城下连发数支火箭。官军营寨顿时变成一片火海。官军惊慌失措,乱成一团,四散奔逃。

黄巢下令开城出击,斩首三百余,收军还城。城内,许佶、刘巨容等已夺得大船三百多艘,前来报喜。

当晚,庞勋设宴犒赏黄巢。众将领商议道:“今日虽然侥幸击退元密,但他明日还要来攻城。宿州城池不甚坚固,必不可久守。不如将城中钱财装船,顺汴河而下,足可称霸江湖。”

计议已定,庞勋赠送钦差宦官张敬思绸缎一千匹,派人将他护送到安全地带,让他回京城复命。遂连夜将粮食钱财等装船。三百艘船连人带货全部装满,开水门顺汴河南下。

次日天明,元密才发现宿州已经是一座空城,急忙下令追击。将近中午,在汴水边见到数百名叛军,三五成群,不成阵势。

叛军忽然见到官军,顿时惊慌失措,逃往河边沼泽地中。

官军来不及埋锅造饭,立即追杀。忽然,一声呼哨,河边船舱中、芦苇丛中,冒出无数叛军,前后夹攻,将元密等围在中间,叛军人人大声呐喊,口口声声要捉元密!

两军从中午战至傍晚,官军腹中饥饿,大败而逃,不料慌不择路,陷入荷花塘中,泥淖难行。元密及监军宦官,皆被杀死。庞勋军一战俘获官军两千人,斩杀一千多人。

庞勋审问俘虏,得知偌大的徐州城中,竟然只有一千多士兵!

黄巢献计道:“徐州城内空虚,不如引军夺取徐州,再放低姿态,向朝廷请求任命!”

庞勋点头赞同。

咸通九年,公元968年,十月十五日。

庞勋挥军北渡睢水,翻过山岭,直扑徐州。

崔彦真这才知道元密已经全军覆没,城内只有一千余士兵。断难固守,急忙派人向邻近藩镇求救。

崔彦真左右有人劝道:“事急矣!大帅不如前往兖州!”

崔彦真怒道:“我是大帅,誓与彭城共存亡!焉能逃走!”竟拔剑斩之。

次日,崔彦真下令全城城门不准开门。又下令城内所有青壮年一律参军,稍加操练,派上城墙担任守卫;妇女、老人负责后勤。但是大家惊慌得要命,哪里还有什么斗志!

欲知崔彦真如何回答,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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