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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回 契丹册立儿皇帝 维翰割让十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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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敬瑭急忙派人飞马禀报耶律德光,说:“唐军势盛,未可轻战,不如待至明日。”

使者刚刚离去不久,遥闻鼓角齐鸣,喊声大震,料知两军已经交锋,忙令刘知远带着精兵,出城助战。

说时迟,那时快,契丹太宗耶律德光,已派轻骑兵三千,进攻张敬达大营。

张敬达早已防着,但是见到来兵皆不披甲,纵马乱冲乱闯,还道契丹军轻率不整,便尽出营兵搦战,一场驱逐,把契丹兵赶至汾曲,契丹兵涉水逃去。

唐兵尚不肯舍,沿岸追击。

突然,几声胡哨,芦苇中伏兵四起!埋伏的契丹大军尽行突出,将唐兵冲做数截。唐步兵已追过北岸,一万步军,多被契丹兵杀死,只有骑兵尚在南岸,慌忙一齐引退。

张敬达忙收军回营,营内忽突出一彪人马,当先一员大将,跃马横枪,大声喝道:“张敬达休走,刘知远已守候多时了!”

刘知远说罢,绰起金背大砍刀,便往张敬达头上砍下!

张敬达不觉着慌,忽背后闪出大将赵弘殷,挺枪刺向刘知远。二人大战十几回合,不分胜负。

张敬达急率败军南遁,赵弘殷边战边退,唐军又被追兵掩杀一阵,伤亡约万余人。乃退保晋安大寨。

晋阳(太原府)围解,石敬瑭即整备羊、酒,亲自来犒劳契丹大军。

石敬瑭见了契丹太宗耶律德光,立即跪拜行臣礼,口称:“父皇在上,受孩儿一拜!”

这时,石敬瑭已经四十四岁,耶律德光年仅三十四岁。

儿子比父亲大了十岁。好一个不要脸的儿臣!

这个时代,流行拜义父。地位低的,认个地位高的做义父,像朱全忠(朱温)、李克用、王建等,都有一大堆义子。

拜义父,其实就是找个靠山,哪有什么父子真情!

不过,义父总得比义子大几岁才好!

耶律德光用手搀扶,且对石敬瑭道:“我儿,早就想来探望你了,今日是君臣父子,幸得相会,也好算是盛遇了!”

石敬瑭拜谢。向蛮夷称臣已出不情,况石敬瑭年龄比德光长十岁,奈何以父礼事之!

这就是当年,晋王李克用与阿保机约为兄弟;李存勖又认阿保机为叔父;李嗣源又与耶律德光约为兄弟的隐患了。

当然,一切都是石敬瑭自己的选择。

石敬瑭起身复问道:“父皇远道而来,士马疲倦,骤与以逸待劳的唐军大战,竟得大胜,这是何因?”

耶律德光大笑道:“闻儿带兵多年,难道尚不知兵法么?”

石敬瑭怀惭,只好侧身恭听。

正是:战败适形中国弱,兵谋竟数外夷优。

却说契丹太宗耶律德光,因石敬瑭问及兵谋,便笑答道:“我出兵南来,很担心雁门诸路,被唐军阻挡。如果他扼守险要,我便不得进兵。后来派出侦骑侦察,并无一兵一卒,我知唐军并无能人,我大事必成,所以长驱深入,直压唐营。我气方锐,彼气方沮,若不乘势急击,坐失战机,胜负就不可知了。这乃是临机应变,不能与劳逸常理,一般评论。”

石敬瑭满脸堆笑说:“父皇神机妙算,天下无人能及!简直是诸葛再世!儿臣佩服!”

石敬瑭便与耶律德光会师,进逼唐军。

张敬达等奔至晋安寨,收集残兵,闭门固守,即被河东、契丹两军围住,几乎水泄不通。

张敬达检点兵卒,尚不下五万人,战马亦尚存一万匹,怎奈士无斗志,无故自惊。张敬达也自知这些败兵难以依靠,忙派使者从小道驰出,上表京城,请求增援。

此后,契丹军与河东军将晋安寨团团围住,沿着晋安寨挖掘重重壕沟,壕沟边插上栅栏,栅栏上密布绳索,绳索上挂满铃铛,以军犬巡逻,用猎鹰警戒。

晋安寨中,遂连一只鸽子都飞不出来。

时为唐末帝清泰三年,公元936年,九月。

北平王、卢龙节度使赵德钧(赵行实),眼见天下大乱,心中已有异志,遂上奏朝廷,愿意效力。

李从珂乃任命他为东北面招讨使。命成德节度使董温琪为副使,协助赵德钧。

唐末帝李从珂,当然惶急,连下几道命令:

一、魏博(天雄)节度使范延光,率魏博军两万人,出邢州青山口,越过太行山,直扑榆次;

二、东北面招讨使、北平王、卢龙节度使赵德钧(赵行实),率卢龙军,出涞源飞狐口,进攻契丹军后背;

三、耀州防御使潘环,从晋州、绛州之间的两乳岭出发,穿过慈州、?州北上。

以上三路大军。同时出击,共救晋安寨。

命令彰圣都指挥使符彦饶,率洛阳步骑兵,出屯河阳,作为战略预备队。

符彦超、符彦饶、符彦卿都是符存审(符存、李存审)之子。

最后决定御驾亲征。

次子雍王李重美入奏道:“父皇目疾尚未痊愈,不宜远涉风沙,儿臣虽然幼弱,愿代父皇北伐!”

李从珂巴不得有人代往,既得皇子李重美奏请,就要批准。

同平章事张延朗、国舅刘延皓,及枢密副使刘延朗等入谏道:“河东联络契丹,气焰正盛,陛下若不亲征,恐士卒失望,转误大事。还请陛下三思!”

唐末帝李从珂不得已,自洛阳出发,御驾亲征。

途中,对宰相卢文纪道:“朕素闻卿有相才,所以重用,今祸难至此,卿可为朕分忧否?”

卢文纪无言可答,惟惶恐拜谢。

李从珂率大军进驻河阳,召集群臣,咨询方略。

卢文纪才进言道:“国家根本,实在河南,胡兵忽来忽往,怎能久留?晋安大寨甚固,况已发三路兵马,克日往援,兵厚力集,不难破敌。河阳系天下津要,车驾可留此镇抚南北,且派近臣前往督战,就使不得解围,进亦未晚。”

善承意旨,总算“相才”。

不过,河南虽然是国家根本,龙兴之地河东难道不重要么?

张延朗亦道:“卢相公所言甚是,请陛下准议便了。”

看官听着!张延朗曾劝李从珂御驾亲征,为什么到了中途,骤然变计?原来是因为枢密使赵延寿!

赵延寿随驾北行,掌管枢密,大权被他掌握,张延朗未免失势。此时听卢文纪说请派近臣去督战,正好将他派往,免得在此争权,因此竭力赞成。

到此还要倾轧,可叹可恨!

李从珂怎识私谋,还以为两人爱护自己,只是点首。待张延朗说毕,便问:“张爱卿,何人可派往督战?”

张延朗开口道:“赵延寿父、卢龙节度使赵德钧,正率卢龙兵增援,陛下何不派赵延寿前去,乘便督战。”

李从珂迟疑未答,翰林学士和凝等,一同怂恿,方命赵延寿率兵二万,前往潞州。

枢密使赵延寿领命去讫。

李从珂数日不接军报,因此稍微北上,进驻怀州。

命令右神武统军康思立为北面行营马军都指挥使,率领禁军骑兵,前往团柏谷。

再遍谕文武官僚,令他设谋拒敌。各官吏多半无能,想不出甚么计策。

唯独吏部侍郎龙敏,献议道:“陛下!咱们手中,有一张王牌!只要打这张牌,保管契丹立即退兵!”

李从珂:“什么王牌?”

龙敏道:“李赞华。”

李赞华,就是阿保机长子耶律突欲。前时叛逃来唐。

李从珂不禁点头。

龙敏接着道:“河东叛命,全仗契丹援助,契丹主倾国入寇,后方必然空虚,臣以为,可册立李赞华为契丹皇帝,派天雄、卢龙二镇,派兵护送,自幽州直趋他上京临潢府,同时发布檄文,布告天下,叱责契丹太后废长立幼、残害大臣的罪状,契丹主必回军应变,我们就可中途设伏,同时再下令晋安寨行营将士,简选精锐,从后面追击,必可将他一举歼灭!不但晋安可以解围,就是河东叛贼亦不难扫灭,此乃孙膑围魏救赵之计也。”

李从珂却也称妙,心里想这确是良策!

我不跟你契丹在河东决战,反而是从幽州北伐,直捣你契丹京城!我手里有李赞华这张王牌,你耶律德光不可能不回军,然后我半道据险设下埋伏,将你一举歼灭!

李从珂正要依计而行,宰相卢文纪出班道:“契丹太后,素善用兵,国内不可能没有准备,白白让二镇将士,送命沙场!”

朝中众臣顿时分成两派,议论纷纷,久议不决,反弄得李从珂毫无主张,但酣饮悲歌,得过且过。

群臣或又劝李从珂北行,李从珂道:“卿等不要再提石郎,使我心胆堕地!”想是天夺其魄,所以索然气馁。

李从珂从前乃是一员猛将,连唐庄宗李存勖都夸他,何故雌伏如此?

还是富贵误人!做了两年半皇帝,早已将万丈雄心,抛诸脑后了!

于是群臣箝口,相戒勿言。

独赵德钧上表行在,愿调集附近兵马,一起去救晋安寨,李从珂总道他忠心为国,下诏表彰,且命他为诸道行营都统。

擢升赵延寿为河东道南面行营招讨使。

本来,李从珂给赵德钧的命令,是叫他从飞狐口出兵,袭击契丹军的背后。这本是一条妙计,果真如此,契丹军将腹背受敌,必然大乱。

但是赵德钧一再拖延、观望。他上奏朝廷说,成德军有一支由三千契丹降兵组成的精锐军队,取名叫做“银鞍契丹直”,因此申请带上这支军队,从镇州经土门西进河东。这个进军路线,比起飞狐口路线,要偏南一点。

李从珂下诏批准。

这时,赵州刺史刘在明率军驻扎易州,赵德钧从幽州南下,经过易州,遂下令刘在明军归自己指挥。

赵德钧经过镇州,再吞并成德节度使董温琪的军队。

赵德钧尚嫌军少,上奏朝廷,要求将昭义军归自己指挥。为此,必须再南下,经过吴儿谷翻过太行山,先进入潞州,再转到北上。李从珂尚未看破赵德钧,下诏同意。

十月十八日,赵德钧经潞州北上,抵达乱柳,再要求将范延光的魏博军划归自己统一行动。

范延光却早已看穿了赵德钧吞并外镇的野心,上奏说,自己已经深入敌境,无法撤退几百里与赵德钧汇合。

十一月六日,赵德钧在拖延了两个月后,终于北上抵达西汤,与义子赵延寿相见,赵延寿便将所部二万人,尽付给义父赵德钧。

赵德钧十万大军即在此逗留,延挨不进。

李从珂一再敦促,未闻受命。乃派吕琦赐赵德钧手谕,并携带金帛犒师,赵德钧这次引军至团柏谷,屯营谷口,又停下观望不前。

契丹太宗耶律德光,进兵榆林,所有辎重老弱,全部留驻虎北口,随时做好撤退的准备,一旦唐朝大军发起进攻,就立即拔营撤退。

赵延寿探知消息,打算出兵掩击,入告其父赵德钧。

赵德钧笑道:“你尚未知我来意么?我且为你表奏行在,请授你为成德节度使,若得旨允许,我父子暂且效忠朝廷,否则石氏称兵,欲图河南,我难道不能效仿么?”

赵延寿颇怨及张延朗排挤自己,也乐得依从。

石敬瑭是唐明宗李嗣源的大女婿。赵延寿是李嗣源的二女婿。大女婿能叛乱,二女婿当然也能!

赵德钧即日上表,略言:臣德钧奉命远征,幽州势单力孤,欲使我儿赵延寿往驻镇州,以便接应,请朝廷暂假成德节度使旌节云云。

唐末帝李从珂得表,面谕来使道:“赵延寿才去前线督战,何暇移驻镇州,等贼平后,当如所请。”

来使返报赵德钧。

赵德钧又复上表,坚决请求即日任命。

李从珂大怒道:“赵氏父子,必欲得一镇州,究为何意?他能击败契丹,就算进京代替朕的位子,朕亦甘心。如果只是依仗贼寇要挟君王,恐怕最终犬兔俱毙,难道给他一个镇州,便能永远富贵么?”

遂叱回来使,不允所请。

这又是何苦?成德节度使董温琪的军队,已经被赵德钧吞并了,何妨再给他这个虚名。

赵德钧闻报,也大怒,即派使者携带大量金帛,求见契丹皇帝耶律德光。

契丹太宗德光,问他来意,使者便进言道:“皇帝率兵马远来,并非希望得到中国土地,不过是为石郎报怨。但石郎兵马,不如幽州强壮,今北平王、卢龙(幽州)节度使赵德钧,愿至皇帝前请命;如皇帝肯立赵德钧为帝,赵德钧兵力,自己就足够平定洛阳,将与贵国约为兄弟,永不背盟。石氏一面,仍令常镇河东,皇帝不必久劳士卒,尽可整甲回国,待赵德钧事成,再当厚礼相报。”

这番言语,却把耶律德光哄动起来。暗思:自己孤军深入唐境,晋安寨坚固未下,赵德钧大军尚强,范延光已经出屯辽州,倘或自己大军归路被截,反致腹背受敌,陷入危途,不若姑允所请,一来可卖人情给赵德钧,二来也可保全石郎,三来取了金帛,安然归国,也可谓不虚此行了。便留住赵德钧使者,准备接受。

早有石敬瑭细作,报知石敬瑭。石敬瑭大惊,忙令桑维翰谒见耶律德光。

耶律德光召见,桑维翰跪下禀告道:“父皇陛下亲提义师,来救太原孤危,汾曲一战,唐大军瓦解,退守晋安孤寨,早已食尽力穷,转眼间即可扫灭。赵德钧父子,不忠不信,素蓄异图,部下皆临时吞并其他藩镇的军队,离心离德,更不足畏,他一向惧怕父皇兵威,不敢出战,因此用一点蝇头小利,来诱惑父皇,父皇怎可信他诡计,贪取微利,放弃大功。并且等到石郎得天下,将尽力搜刮全中国财力,孝敬父皇,岂赵德钧那点小利所能比呢!”

耶律德光纠结许久,答道:“你曾见捕鼠否?不自防备,必被老鼠咬伤,况大敌呢!”

桑维翰又道:“今父皇陛下已经扼住他的咽喉,怎能咬人!”

耶律德光道:“我非背盟,不过兵家权谋,知难乃退。况石郎仍得永镇河东,我也算是保全他了。”

桑维翰急答道:“父皇顾全信义,救人急难,四海人民,俱系耳目,奈何一旦毁约,反使大义不终,臣窃为陛下不取。”

耶律德光尚未肯允,桑维翰跪在帐前,从早上一直跪到晚上,涕泣固争,说得耶律德光无词可驳,只好屈志相从。

便召出赵德钧使者,指着帐外一块大石头,对他说道:“我为石郎前来,石烂乃改此心。你去回报赵大帅,他若懂事,且退兵自守,将来不失一方诸侯,否则尽可来战!”

赵德钧使者,料知不便再说,只好辞归。

耶律德光乃使桑维翰返报石敬瑭,石敬瑭立刻前往契丹军营,亲自拜谢。

耶律德光喜道:“我千里来援,总要成功方去。观我儿气貌识量,不愧为中原主人,我今便立我儿为儿皇帝,可好么?”

石敬瑭闻言,好似暑天吃雪,非常凉快。但一时不好承认,只得推辞道:“石敬瑭受明宗厚恩,何忍遽忘?今因潞王李从珂篡国,恃强欺人,致烦父皇远来,救危纾难。若自立为帝,非但无以对明宗,并且无以对大国!此事未敢从命!”

耶律德光道:“事贵从权,立我儿为帝,方使中国有主,何必固辞!”

石敬瑭含糊答应,但言回营再议。

既返本营,诸将佐已知消息,当然奉书劝进。

遂在晋阳(太原)城南,筑起坛位,先受契丹主册封,命为晋王。然后择吉登坛,即皇帝位。

此时,正是唐清泰三年、契丹天显九年,公元936年,十一月十二日。

这一日,契丹主耶律德光,自解身上衣冠,披在石敬瑭身上,并给册命。相传册中词句,因夷夏不同,特命桑维翰主稿,册文有云:

“维天显九年,岁次丙申,十一月丙戌朔,十二日丁酉,大契丹皇帝若曰:

於戏!元气肇开,树之以君,天命不恒,人辅以德。故商政衰而周道盛,秦德乱而汉图昌。人事天心,古今靡异。

咨尔子晋王,神钟睿哲,天赞英雄。叶梦日以储祥,应澄河而启运。迨事数帝,历试诸艰。武略文经,乃由天纵;忠规孝节,固自生知。猥以眇躬,奄有北土,暨明宗之享国也,与我先哲王保奉明契,所期子孙顺承,患难相济,丹书未泯,白日难欺。顾予纂承,匪敢失坠,尔维近戚,实系本支,所以予视尔若子,尔待予犹父也。

朕昨以独夫从珂,本非公族,窃据宝图,弃义忘恩,逆天暴物,诛翦骨肉,离间忠良,听任矫谀,威虐黎献,华夷震悚,内外崩离。知尔无辜,为彼致害,敢征众旅,来逼严城。虽并吞之志甚坚,而幽显之情何负!达于闻听,深激愤惊。

乃命兴师,为尔除患;亲提万旅,远殄群凶,但赴急难,罔辞艰险。果见神只助顺,卿士协谋,旗一麾而弃甲平山,鼓三作而僵尸遍野。虽已遂予本志,快彼群心,将期税驾金河,班师玉塞。矧今中原无主,四海未宁,茫茫生民,若坠涂炭。况万几不可以暂废,大宝不可以久虚,拯溺救焚,当在此日。

尔有庇民之德,格于上下;尔有戡难之勋,光于区宇;尔有无私之行,通乎神明;尔有不言之信,彰乎兆庶。予懋乃德,嘉乃丕绩,天之历数在尔躬,是用命尔,当践皇极。仍以尔自兹并土,首建义旗,宜以国号曰晋。朕永与为父子之邦,保山河之誓。

於戏!诵百王之阙礼,行兹盛典,成千载之大义,遂我初心。尔其永保兆民,勉持一德,慎乃有位,允执阙中,亦惟无疆之休,其诫之哉!”

中国主子,受外族蛮夷册封,史不多见,故录述全文。

石敬瑭登坛,拜受册命,并接过耶律德光所赐衣冠,穿戴起来。是为晋高祖。

好一个不华不夷的主子,中国历史上第一个认外夷为父的儿皇帝,居然南面就座,受部将朝贺。

礼毕,乃鼓吹而归。

当时附和诸臣,又盛言符谶,托为符瑞。

相传朱梁开国时,壶关县乡下,有乡人伐树,树分两片,中有六字云:“天十四载石进。”潞州行营使李思安,呈报梁太祖朱晃(朱温),朱晃(朱温)令大臣考察,均不能解。乃藏诸武库。

至石敬瑭称帝,遂有人强为解释,谓天字两旁,取四字旁两画加入,便成丙字,四字去中间两画,加入十字,便成申字。如此牵强,无不可解。这就是应在丙申年。《周易》晋卦彖辞,有晋者进也一语,国号大晋,岂非明验。

其实,“天十四载石进”,可能另有所指。此乃后话,见第一百一十六回。

又当晋阳受困时,城中北面,有毗沙门天王祠,夤夜献灵,金甲执殳,巡行城上,既而不见,内外俱惊为神奇。

牙城内有崇福坊,坊西北隅有泥神,首上忽出现烟光,如曲突状。询诸坊僧,说是唐庄宗得国时,神首上亦曾出烟。今烟又重出,当有别应。

嗣是日旁多有五色云气,如莲芰状,术士多指为天瑞。

石敬瑭也目为祥征,因此乘势称帝,号令四方。

即位以后,又至番营拜谢耶律德光,愿割幽、蓟、瀛、莫、涿、檀、顺、新、妫、儒、武、云、应、环、朔、蔚共计十六州,作为酬谢,史称幽云十六州;并输送给契丹岁币帛三十万。

耶律德光自然心喜,就在营内设宴,与石敬瑭欢饮而别。

石敬瑭返回晋阳,即于次日御崇元殿。

改年号唐清泰三年为晋天福元年。一切法制,皆遵岳父唐明宗故事。任命:

掌书记桑维翰为翰林学士、礼部侍郎、权知枢密院事;

节度判官赵莹为翰林学士承旨、户部侍郎、知太原府事;

节度推官窦贞固为翰林学士;

军城都巡检使刘知远为侍卫马军都指挥使;

客将景延广为步军都指挥使。

册立晋国长公主李氏为皇后。

此外文武将佐,封赏有差,大赦天下。

布置已定,再会合契丹兵去攻晋安寨。

唐吏部侍郎龙敏,对前郑州防御使李懿说:“你是皇亲,而今国家覆亡,迫在眉睫,难道一点也不忧虑?”

李懿说:“赵德钧(赵行实)必定可以击败敌人。”

龙敏说:“我是幽州人,知道赵德钧(赵行实)是个懦夫,没有谋略,仅仅长于守城而已。何况他已怀贰心,阴谋叛变,怎么能够依靠?我有奇计,只怕朝廷不肯,现在护驾士卒还有一万余人,战马也五千匹,如果挑选精锐骑兵一千人,由我跟郎万金率领,深夜进入介休山区,冒着被蛮夷骑兵发现的危险,顺小路直向晋安寨,只要有五百人进去,大功就可告成。张敬达等各将领身陷重围,得不到朝廷一点消息,假如让他们知道朝廷大军就在团柏谷,即令铜墙铁壁也可以冲破,何况不过是一些蛮夷骑兵?”

李懿奏报李从珂,李从珂叹息道:“龙敏壮志凌云,可惜太晚了。”遂坐失良机。

晋安寨已被围数月,待援不至,营将高行周、符彦卿等,屡出突围,均被契丹兵杀回,寨中粮草俱尽,张敬达决志死守,毫无叛意。

副使杨光远、安审琦等,入劝张敬达,说不如投降契丹,保全一营性命。

张敬达怒叱道:“我为元帅,兵败被围,已负重罪,奈何反教我降敌呢!且援兵旦暮且至,何妨再坚持数日。万一援绝势穷,你等可降,我却不降,宁可刎首,俾你等出献番虏,自求多福,我终不愿背主求荣哩!”

杨光远斜睨安审琦,意欲令他下手。

安审琦不忍加害,转身趋出,告知高行周,高行周也佩服张敬达忠诚,常引壮骑护卫。

张敬达未识情由,反而对人道:“高行周天天跟随我后,意欲何为?”高行周乃不敢相随。

杨光远觑得机会,屡召诸将密议,诸将常称张敬达为张生铁,各有怨言,遂与杨光远合谋,决意杀死张敬达,投降契丹。

唐清泰三年,公元936年,闰十一月九日。

张敬达一早升帐,高行周、符彦卿尚未到来,杨光远佯称奏事,趋至案前,拔出佩刀,竟将张敬达一刀刺死,斩下首级,开寨出降契丹。

契丹太宗德光,收纳降众,入寨检查,尚存军马五千匹,铠甲五万件,悉数搬回契丹,并将降将降卒,尽归石敬瑭约束,且面谕道:“忠于你们的主子!”

又因张敬达为忠死事,收尸礼葬,语部众及晋诸将道:“你等身为人臣,当效法张敬达呢!”

唐马军都指挥使康思立,听了此言,且惭且愤,即致病终。康思立尚有人心,足愧杨光远等。

石敬瑭复请命于耶律德光,会师南下。

耶律德光对石敬瑭道:“桑维翰为你尽忠,你当用他为相。”

石敬瑭乃授:

桑维翰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仍权知枢密院事;

赵莹为门下侍郎、同平章事;

杨光远为侍卫马步军都指挥使;

刘知远为保义(陕州)节度使、侍卫马步军都虞侯。

石敬瑭准备与契丹军联军南下,欲留一子镇守河东,亦向耶律德光询明。

耶律德光令石敬瑭将诸子全部叫出来,以便选择。

石敬瑭当然遵命,令诸子拜见耶律德光。

耶律德光仔细端详,见有一人貌似石敬瑭,双目炯炯有光,即指示石敬瑭道:“此儿目大,可任太原留守。”

石敬瑭答道:“这是臣养子重贵。”

耶律德光点首,乃令石重贵,时年二十三岁,为太原留守,兼河东节度使。

看官听说!这石重贵是石敬瑭哥哥石敬儒的儿子,石敬儒早卒,石敬瑭颇爱石重贵,视若己儿,就是后来的晋出帝。

晋阳既有人留守,耶律德光遂下令,派部将高谟翰为先锋,用降卒作为前导,迤逦进兵,自与石敬瑭为后应。

前锋到了团柏谷,赵德钧父子,未战先遁。

符彦饶、张彦琪、刘延朗、刘在明各将吏,本皆由唐末帝李从珂派来救应,至是亦相继溃散。士卒自相践踏,伤亡无算,再被契丹兵从后尾击,杀得唐军尸横遍野,血流成渠。

及耶律德光、石敬瑭至团柏谷口,唐军早不知去向,仅剩得一片荒郊,枯骨累累了。

唐末帝李从珂,留寓怀州,尚未得各军消息。

闰十一月十四日,刘延朗、刘在明等,狼狈奔还。李从珂才知晋安寨早已失守,团柏谷又溃败,石敬瑭已自称帝,杨光远等统皆叛去,急得神色仓皇,不知所措。

众人商议,天雄军未曾交战,军府远在山东,足以遏制敌军,不如驾幸魏州,再作计较。

李从珂也以为然。

但因学士李崧,素与范延光友善,乃召李崧入议。

薛文遇未知情由,亦跟随着进来,李从珂勃然变色。

李崧料知为着薛文遇,急踩薛文遇靴尖,薛文遇会意,慌忙退出。

李从珂乃对李崧道:“我见此人,几乎肉颤,恨不拔刀刺死了他!”

本是天降贤佐,奈何欲将他刺死?

李崧答道:“薛文遇小人,浅谋误国。何劳陛下亲自动手!”

薛文遇之前,曾经阻止吕琦与契丹议和、和亲计策;稍后又鼓励李从珂调镇石敬瑭,乃酿成大祸。参见上回。

李从珂怒意少解,始与李崧商议东幸事。

李崧说:“范延光亦未必可恃,不如南还洛阳。”

李从珂依议,遂谕令起程还都。洛阳人民,闻官军溃败,车驾遁还,顿时谣言四起,争出逃生。

门吏禀请皇子、河南尹李重美,出令禁止。

李重美道:“国家多难,未能保护百姓,倘再绝他生路,愈增恶名,不如听他自便罢!”

乃纵令四窜,众心反而逐渐安定。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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