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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回 严夫人劝耕督租 孙司空尽忠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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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书说到,南唐军被赵匡胤击败,南唐元帅李景达等,没命乱跑,看看到了江边,满打算乘船飞渡,逃脱虎口,忽闻号炮一响,鼓角齐鸣,斜刺里闪出一支生力军,截住去路。

为首一员悍将,左手持盾,右手执刀,大呼:“李景达休走!俺张琼在此,快献头来!”

李景达被吓得不知所措,险些儿跌下马来。

还是南唐大将岑楼景,稍有胆力,抡刀跃马,直取张琼。

张琼持刀相迎,两马相交,战到二十余合,却是棋逢敌手,将遇良材。

不久赵匡胤率军追至,周将米信、李怀忠等,都来助战,任你岑楼景力敌万夫,也只得跳出圈外,拖刀败走。

这时候的李景达,早已跑到江滨,觅得一只小舟,乱流径渡。

南唐兵尚有万余人,急切寻不出大船,如何渡得过去?有几个善泅水的,解甲投江,凫水逃生。还有几个不善泅水的,也想凫水逃命,怎奈身入水中,手足不能自主,漩涡一绕,沉入江心。

岑楼景等都跨着骏马,到无可奈何的时节,加了一鞭,跃马入水,半沉半浮,好容易过江去了。

张琼与赵匡胤合兵,追至江口,好似砍瓜切菜,一点儿不肯留情,眼见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赵匡胤这才奏凯还城。

之前,李景达留陈觉、边镐为后应。陈觉与边镐正要渡江北上增援,偏李景达已经败归。

这次大战,李景达挑选精卒二万人,自己亲自率领,作为前驱,结果约五千人被杀,余众泅水逃亡时,又溺毙了数千,二万精卒伤亡了一大半。南唐经这次败仗,精锐几尽,全国夺气。

赵匡胤兵只有二千,能把南唐兵二万人驱杀过江,自然威名大震,骇倒江南!

唯独周世宗郭荣(柴荣)亲自率军围攻寿州,数月未克,正巧又天降大雨,军营中水深数尺,攻城器材损失惨重。士兵很多人患病。周世宗拟下令班师,乃自寿州沿淮河东进,抵达濠州。又命人在涡口搭建浮桥。

忽接六合奏报,知赵匡胤已获大胜。

韩令坤又奏报,在湾头堰(今扬州东北万福闸)击败南唐楚州军队一万余人,生擒涟州(涟水)刺史秦进崇。

张永德也奏报说,在曲溪堰(今江苏盱眙县西南)击败南唐泗州军队一万余人。

周世宗郭荣(柴荣)大喜,急忙召宰相范质等入议,欲改从扬州进兵,与赵匡胤等联络一气,直取江南。

范质劝谏道:“陛下自孟春出师,至今已入盛夏,兵力已疲,饷运未继,恐非万全之策。依臣愚见,不如回驾东京,休息数月,等到兵精粮足,再图江南未迟。”

周世宗郭荣(柴荣)道:“小小的寿州城,攻了数月,尚未能下,反耗我许多兵饷,朕实在心有不甘。”

范质再欲进谏,帐下有一人献议道:“陛下尽可还都,臣愿在此攻城!”

周世宗郭荣(柴荣)一瞧,乃是都招讨使李重进,大喜道:“卿肯替朕代劳,尚有何话可说。”

可巧南唐国主又派来使者上表,力请罢兵。大略说是:

圣人有作,曾无先见之明,王祭弗供,果致后时之责。六龙电迈,万骑云屯,举国震惊,群臣惴悚。遂驰下使,径诣行宫,乞停薄伐之师,请预外臣之籍。天听悬邈,圣问未回,由是继飞密表,再遣行人,致江河羡海之心,指葵藿向阳之意。伏赐亮鉴,不尽所云!

周世宗郭荣(柴荣)得表,乃整备回銮。遂留兵一万人,随李重进继续围攻寿州,自率范质等返回京城;并因赵匡胤等将领在外久劳,亦饬令还朝,另派其他将领驻守滁、扬二州。

更派向训暂任淮南(扬州)节度使,兼充沿江招讨使,韩令坤为副招讨使。

周世宗郭荣(柴荣)自往濠州巡阅各军,再至涡口亲自视察浮桥。升涡口为镇淮军。

周显德三年,公元956年,五月七日,御驾自涡口出发,返回东京。

南唐前永泰(舒州)节度使马希崇,率兄弟十七人趁机奔周,周世宗任命他为右羽林统军,随驾北归。并将南唐使臣孙晟、钟谟,及所获冯延鲁等,也一并带回,且召赵匡胤父子还都。

却说吴越王钱弘俶,之前接到周世宗命令,要他夹攻南唐。

苏州营田指挥使陈满,奏报说,周朝大军南下,势如破竹,南唐全国震惊,常州兵力空虚,可以派军夺取。

丞相元德昭,乃危仔倡之子。之前,危仔倡兵败投奔吴越国,见第六十三回。钱镠认为他姓危,不吉利,命他改姓元。

元德昭认为南唐乃是大国,兵多地广,力劝吴越王暂时观望。

另外一位丞相吴程,则认为机不可失,力主北伐。

吴越王钱弘俶,遂采纳吴程的计划,分兵两路。

西路,派大将路彦铢,率军进攻宣州;

东路,派大将鲍修让、罗晟,率战舰进攻江阴。

大将鲍修让、罗晟率军将要出发时,吴程对诸将道:“元丞相不肯出兵。”军士大怒,遂欲攻击元德昭府邸。

钱弘俶听说,大惊,命人将元德昭带到王宫安置,才逃过一劫。

钱弘俶叹息道:“大军未动,欲杀丞相,不是好兆头!”

吴程亲自率军,进攻常州,攻克外城,擒获常州团练使赵仁泽,槛送杭州。赵仁泽见了钱弘俶,不肯下跪,并斥责钱弘俶擅自发兵,破坏两国友好。

钱弘俶大怒,用刀捅进他的嘴巴,直捅到耳朵。元德昭怜悯之,请来郎中为他医治,幸免一死。

吴程继续进攻常州子城,并扬言要进攻润州。

时南唐元宗李璟(徐景通)子、燕王李弘冀,任润州大都督,镇守润州。李璟因他年纪尚幼,恐怕他不能应变,召他返回金陵。

李弘冀部将赵铎道:“大王身为皇帝陛下长子、大都督,万民仰赖,如果先走,恐摇动军心!”

李弘冀接受,拒绝返回金陵,亲自部署防御阵地。

南唐禁军龙武都虞侯柴克宏,乃吴国开国功臣、大将柴再用(柴存)之子,一向沉默寡言,每天跟宾客、朋友赌博、下棋、喝酒,从不谈兵。当时人都说他不是将才,很久都没有升官。

之前,有人向南唐元宗李璟推荐,李璟任命他为抚州刺史,柴克宏却请求留在禁军,效力疆场。

现在,国难当头,其母也上奏李璟,说他有统军之才,如果不胜,甘与其同死。

李璟遂任命柴克宏为右武卫将军,派他率军增援常州。

这时候,南唐军精锐,全部在江北,与周军作战。拨给柴克宏的,只有几千名老弱残兵。枢密使李徵古发给他的铠甲兵器,都是虫蛀、朽烂的。柴克宏找李徵古调换,李徵古态度很傲慢,甚至开口骂人。官兵都非常愤怒,独柴克宏心情平静。

大军刚到润州,李徵古又下令召回柴克宏,另外派神武统军朱匡业代替。

燕王李弘冀对柴克宏道:“你只管去常州,朝廷那边,由本王负责沟通。”

又上疏朝廷道:“常州危在旦夕,切勿临阵换帅。臣观柴克宏才略,必可保常州无虞。”

柴克宏遂率军直向常州进发。

李徵古再派使节召回柴克宏。柴克宏对使节道:“本帅计算着日子要进攻盗匪,你却叫我回去,一定是吴越国派来的奸细!”喝令推出斩首。

使节怒道:“我是奉枢密使李大人的命令而来!”

柴克宏道:“就算李大人亲自来,本帅也可斩他!”

九年前,李达归附吴越国,吴越王钱弘佐,曾派东南安抚使鲍修让与罗晟等,助戍福州。见第一百零九回。

后来,钱弘佐逝世,继任吴越王钱弘倧,另外任命丞相吴程,出任威武军节度使,镇守福州。见第一百一十二回。

当时吴程与二人,因一些小事结怨。现在,吴程对鲍修让、罗晟等处处压制,二人心中恼怒。

正巧,之前南唐元宗李璟,曾经派中书舍人乔匡赞,出使吴越国。现在,吴越国派人护送乔匡赞归国,行至常州。

柴克宏用布幕把战船蒙起来,兵器藏于布幕之下,直抵常州,宣称迎接乔匡赞。

吴越国巡逻艇向吴程报告。吴程道:“两国交兵,使臣照常来往,不必多疑!”

吴越军放行,柴克宏立即率军登陆,向吴越军阵地发起猛攻。罗晟稍加抵抗,即让出一条通道。

柴克宏一举杀入吴程中军大帐。吴程军大乱,吴程狼狈逃走。柴克宏纵兵扫荡,将吴越国围城军尽数扫平,杀一万人。遂解常州之围。

吴程逃回杭州。钱弘俶将他免职。

最初,柴克宏担任宣州巡检使,发现宣州城墙倒塌,护城河干涸,铠甲、兵器皆缺。问及地方官,说是宣州迭经田頵、王茂章(王景仁)、李遇三次叛乱,继任的长官,没人敢修缮城池。

柴克宏道:“时势已变,哪里能自捆手脚!”

遂奏报朝廷,将宣州城防,一一完善。

因此,这次吴越国派路彦铢攻打宣州,无功而返。路彦铢又听说吴程已经败北,只得退兵。

南唐皇帝李璟(徐景通),任命柴克宏为奉化节度使。柴克宏主动请求增援寿州,不料中途病故。

却说王逵据有湖南,刚开始由潭州夺取朗州,令周行逢知朗州事,自己返回潭州(长沙)。后来又将湖南首府,由潭州徙往朗州,调周行逢知潭州(长沙)事。用潘叔嗣为岳州团练使。

周世宗既授王逵节钺,也下令他出兵攻南唐,王逵乃发兵出境。道出岳州,潘叔嗣出来劳军,待王逵甚是恭敬。

偏偏王逵左右皆是贪官,每个人都向潘叔嗣索赂,潘叔嗣不肯多给,竟遭谗构。王逵不免误信,遂将潘叔嗣叱责一番,两下里争论起来,惹得王逵性起,当面呵斥道:“待我夺得鄂州,再来问你。”说毕率军自去。

既入鄂州境内,忽有数万只蜜蜂,聚集在麾盖上,怎么赶也赶不走,有些甚至飞集到王逵身上,王逵不禁大惊。左右统是谀媚小人,一齐向王逵称贺,说是封王的预兆,王逵这才转惊为喜。

果然进攻长山寨,一战得胜,突入寨中,擒住南唐将陈泽。正打算乘势再进,忽接朗州警报,说是潘叔嗣挟恨怀仇,秘密引兵掩袭朗州。

王逵骇愕道:“朗州是我根本地,怎可被潘叔嗣夺去!”于是仓猝还援,自乘轻舟急返。行至朗州附近,先派哨卒往探,返报说全城无恙,城外亦没有乱兵。

王逵似信非信,命船夫急驶数里,已达朗州。遥见城上甲兵整列,城下却也平静,那时也不待细问,立即登岸。

时当仲春,百花齐放,岸上草木浓密,瞧不出甚么埋伏。谁知走了数步,树丛中一声暗号,跑出许多士兵,来捉王逵。

王逵随兵不过数十人,如何抵敌,当即溃散。王逵也要逃走,偏被伏兵追上,似老鹰拖小鸡一般,把他捉去,牵至树下,有一大将跨马提刀立着,不是别人,正是岳州团练使潘叔嗣。

仇人相见,还有什么侥幸,潘叔嗣叱骂数语,拔刀将王逵砍死!

原来潘叔嗣欲报复王逵,竟率军佯装进攻朗州,料知王逵必定回军增援,派人探明王逵行踪,在江岸埋下伏兵,得以将王逵擒获处死。

当下潘叔嗣引军欲还,部将都请求进入朗州。

潘叔嗣道:“我如果不杀王逵,恐他战胜回来,我等将会尸骨无存,所以不得已出此下策。今仇人已诛,朗州非我所利,我不如仍还岳州罢!”

部将道:“朗州无主,将归何人镇守?”

潘叔嗣道:“最好是前去迎接周大帅,他近来深得民心,若迎镇朗州,人情自然悦服了。”说着,即留部将李简,入城晓谕朗州吏民,自率部众返回岳州。

李简进入朗州城,派官吏往迎周行逢。大众相率踊跃,即与李简一起前往潭州,请周行逢为朗州主帅。

周行逢乃趋往朗州,自称武平(朗州)节度留后。有人为潘叔嗣作说客,请把武安(潭州)节度使一缺,令潘叔嗣升任。

周行逢摇首道:“潘叔嗣擅杀主帅,罪不容诛,我若反授他潭州,是我指使他杀主帅了。这事岂可使得!”

因召潘叔嗣为武平(朗州)行军司马,潘叔嗣托疾不至。

可见潘叔嗣之前退还岳州,实是畏惧周行逢。

周行逢道:“我召他为行军司马,他不肯来,是又欲杀我了。”乃再召潘叔嗣,佯言将授付潭州,令他至朗州受命。

潘叔嗣欣然应召,即至朗州。周行逢传令入见。

周行逢高坐堂上,见潘叔嗣立于庭下,厉声斥责道:“你前为小校,未得大功,王逵用你为团练使,待你不为不厚,今反杀死主帅,你可知罪否?我未忍斩你,竟敢拒我命么?”

说至此,即喝令左右,拿下潘叔嗣,推出斩首。部众各无异言,周行逢即奉表周廷,详细陈述事件经过。

周世宗郭荣(柴荣)授周行逢为武平(朗州)节度使,制置武安(潭州)、静江(桂州)等镇军事。

周行逢本朗州农家子,出身田间,颇知民间疾苦,平时励精图治,守法无私。女婿唐德,求补官职,周行逢道:“你实际上并无才能,怎能当官作吏!我今日授你一个官职,他日你奉职无状,我又不能枉法饶你,反误了卿卿性命。你不如回乡为农,还可保全身家呢。”

乃给与农具,遣令还乡。周行逢看似无情,实是顾全之计。

朗州府署僚属,周行逢悉用廉士。法令制度,力求简明扼要,吏民称便。

先是湖南大饥,民食野草,周行逢那时还在潭州,开仓赈贷,活民甚众,因此民皆爱戴。他对自己却很刻薄,终身俭约。有人说他太俭朴,不合礼法。

周行逢叹道:“我见马氏父子,穷奢极欲,不恤百姓,今子孙却在向人乞食,我难道好效尤吗?”

周行逢少年时喜欢闹事,曾经犯法,被发配静江军,面上黥有字迹。这时得掌旌节,左右统劝他用药灭字。

周行逢慨然道:“我闻汉有黥布,不失为英雄。况我因犯法知戒,始有今日,何必灭去?”左右闻言,方才佩服。

只是他秉性勇敢,不轻易饶恕犯人,遇有骄惰将士,立惩无贷。民有过失,无论大小,多加死刑。

一日,他听说有将吏十余人,密谋作乱,便即暗伏壮士,佯召将吏入宴。酒至半酣,呼壮士出厅,竟将十数人一并拖出,论罪处斩。部下因此互相告诫,切勿犯法!

周行逢妻严氏得封勋国夫人,见他用刑太过严苛,未免自危,曾从旁规谏道:“人情有善有恶,怎好不分皂白,一概滥杀呢!”

周行逢怒道:“这是外事,妇人不得预闻!”

严氏知不可谏,过了数日,骗周行逢道:“老家里的下人,多半狡黠,他们听说你已显贵,不亲自打理琐事,往往仗势欺人。租种田地的佃户,经常偷懒,妾愿自往查看。”

周行逢允诺,严氏即归还故里,修葺故居,这一住就不再回朗州。她居常布衣,粗茶淡饭,绝无骄贵气象。周行逢屡次派人迎接,严氏却辞以志在清闲,不愿在城中居住。只有每年春秋两届,身穿粗布青裙,率领佃户入城送租缴税。

周行逢谕止,严氏不从,且传话道:“税系官物,若主帅自免家税,如何号令四方?”

周行逢也不能辩驳。

一日周行逢闲着,带领侍妾等人,驰回故里,见严氏在田亩间,督视农人,催耕促种,不禁下马慰劳道:“我已显贵,不比前时,夫人何为自苦?”

严氏答道:“君不忆为户长时么?民租不能按时缴纳时,常挨鞭打,今虽已显贵,如何把陇亩间事,竟不记忆呢!”

周行逢笑道:“夫人可谓富贵不能移了!”遂指令侍妾,强拥严氏上舆,抬入朗州。

严氏住了一、二日,仍向周行逢辞行。

周行逢不想让她归去,再三诘问,严氏道:“妾对夫君说实话,夫君用法太严,将来必失人心。妾非不愿留下,恐一旦祸起,仓猝难逃,所以预先回归故里,情愿辞荣就贱,局居田野,免得惹人注目,将来或许容易逃生呢。”

周行逢默然。等严氏归去后,刑罚为之稍微减轻。

严氏乃是秦人,父名严广远,曾仕马氏为评事,因此将女儿嫁与周行逢。周行逢得此内助,终得自免,严氏亦获长寿。史家采入列女传,备述严氏言行,这真不愧为巾帼丈夫呢!

却说赵匡胤,接到周世宗班师命令,于是留下军队守卫六合,自己率领亲兵先返回滁州,探望父亲赵弘殷。

赵弘殷病已基本痊愈,赵匡胤乃奉父启行。判官赵普,相偕随归。

途经寿州,正值南寨指挥使李继勋,被刘仁赡出兵袭破,所储的攻城器具,多遭焚掠,将士被杀死杀伤数百人。李继勋逃奔东寨。李重进在东寨中,仅能勉强自保。

军士经此一挫,大多灰心丧气,打算请旨班师,幸好赵匡胤及时赶到行营,助李重进一臂之力,代为收集材料,修补攻城器材,又将营垒修复,将粮草补齐。赵匡胤部署了十余天后,周军士气复振。

赵匡胤乃辞别李重进,驰还东京汴梁。

周世宗郭荣(柴荣)慰劳有加,且对赵匡胤道:“朕亲征南唐,历数诸将,功劳无出卿右,就是卿父(指赵弘殷),也有大功,朕当厚赏卿家父子,为诸臣表率。”

赵匡胤叩首道:“此皆陛下恩威,诸将戮力,臣实无功,不敢邀赏。”

周世宗郭荣(柴荣)道:“赏功乃国家大典,卿勿过谦!”

赵匡胤道:“判官赵普,具有大材,可以重用,幸陛下鉴察!”周世宗郭荣(柴荣)点首。

退朝后,即封赵弘殷为检校司徒,进爵天水县男;赵匡胤为殿前都指挥使,遥兼匡国(同州)节度使;赵普为节度推官。三人上表谢恩。

忽由吴越王表奏常州军情,说是被南唐燕王李弘冀打败,丧师以万计,周世宗不胜惊叹。

后又接到荆南奏表,代报武平(朗州)节度使王逵,被部下所杀,军士拥立武安(潭州)节度使周行逢为帅。

周世宗又叹息道:“吴越丧师,湖南又失去一支人马,恐南唐兵乘隙猖狂,仍须劳朕再出呢。”

周世宗返回汴京不久,闻寿州久攻不下,更兼吴越、湖南,无力相助,又要启跸亲征。宰相范质等仍加谏阻,因此尚在踌躇。

南唐驾部员外郎朱元(狂士舒元),颇有武略,上书奏事,历言用兵得失事宜,南唐帝因命他规复江北,统兵渡江。更派别将李平(道士杨讷),作为援应。

朱元往攻舒州,周刺史郭令图,弃城奔还。李平亦收复蕲州。

南唐皇帝李璟即授朱元(狂士舒元)为舒州团练使,授李平(道士杨讷)蕲州刺史。

从前南唐人苛榷茶盐,重征粟帛,名目叫作薄征,又在淮南营田,劳役人民,所以民多怨榜。

周师入境,沿途百姓,很表欢迎,往往牵羊担酒,迎犒周军。周军不加抚恤,反行俘掠。于是民皆失望,周世宗前攻北汉,亦蹈此弊,可见用兵之难。

现在,百姓自立堡寨,依险为固,用白纸做盔甲,操农具为兵器,时人号为“白甲军”。这白甲军同心御侮,守望相助,却是有些厉害。每与周军相值,奋力角斗,不避艰险,周军屡为所败,相戒不敢近前。

朱元因势利导,驱策民兵,得连复光、和诸州,兵锋直至扬、滁。周淮南节度使向训,拟并力攻扑寿州,将扬、滁二州将士,调至寿州城下,扬、滁空虚,遂被南唐兵夺去。

刘仁赡守寿州城,见周兵日增,屡乞南唐廷济师,南唐元宗李璟令齐王李景达赴援。李景达因之前惨败,只驻军濠州境内,未敢前进。

还有监军使陈觉,胆子比李景达要小,权柄却比李景达要大。凡军书往来,统由陈觉一人主持,李景达但署名纸尾,便算了事。所以李景达拥兵五万,并无斗志。部众亦乐得逍遥,过一日,算一日。

惟南唐将林仁肇等,有心赴急,特率水陆各军,进援寿州。偏周将张永德屯兵下蔡,截住南唐援路。

林仁肇想得一法,用战船载着干柴,因风纵火,来烧下蔡浮梁。张永德出兵抵御,为火所焚,险些儿不能支撑。幸喜风回火转,烟焰反扑入南唐舰,林仁肇只好遁还。

张永德乃制铁绠千余尺,横绝淮流,外系巨木,遏绝敌船,大约距浮梁十余步外,东西缆住,免得南唐军再来攻扑。惟林仁肇等心终未死,一次失败,二次复来。

张永德特开出重赏,募得善于潜水的壮士,潜游至敌船下面,系以铁锁,然后派兵四蹙,绕击敌船。敌船不能行动,被张永德夺了十余艘,舰内南唐兵,无处逃生,只好扑通扑通的跳下水去,投奔河伯处当差。

林仁肇仅单舸走免。

张永德大捷,自解所佩金带,赐给泅水的总头目。惟见李重进持久无功,暗加疑忌。当上表奏捷时,附入密书,略谓李重进屯兵城下,恐有贰心。

周世宗以李重进乃是皇亲至戚,当不至如此,特示意李重进,令他自白。

李重进单骑诣张永德营,张永德不能不见,且设席相待。

李重进从容宴饮,笑语张永德道:“我与大帅同是皇亲,同受重任,各拥重兵,彼此当为主效力,不敢生贰,我非不知旷日持久,有过无功,无如刘仁赡善守,寿春城又坚固,一时实攻他不入,公应为我曲谅,为什么反加疑忌呢!天日在上,重进誓不负君,亦不负友!”

张永德见李重进词意诚恳,不由的心平气和,当面谢过,彼此尽欢而散。

一日,李重进在帐内阅视文书,忽然巡逻士兵捉到间谍一名,送至帐下。

那人不慌不忙,说有密事相报,请大帅屏退左右。

李重进道:“我帐前全部都是亲信,你尽管说来!”

那人方从怀中取出蜡丸,呈与李重进。李重进剖开一瞧,内有南唐皇帝手书。书云:

语曰:知彼知己,百战百胜,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今闻足下受周世宗之命,围攻寿州,顿兵经年,此危道也。吾守将刘仁赡,有匹夫不可夺之志,城中府库,足应二年之用,撄城自固,扞守有余。吾弟景达等近在濠州,秣马厉兵,养精蓄锐,将与足下相见。足下自思,能战胜否?况周世宗已起猜疑,别派张永德监守下蔡,以分足下之势,永德密承上旨,闻已腾谤于朝,言足下逗留不进,阴生贰心。

以雄猜之主,得媒糵之言,似漆投胶,如酒下麯,恐寿州未毁一堞,而足下之身家,已先自毁矣。若使一朝削去兵柄,死生难卜,亦何若拥兵敛甲,退图自保之为愈乎?不然,择地而处,惠然南来,孤当虚左以待,与共富贵。铁券丹书,可以昭信。惟足下察之。

李重进览毕,大怒道:“狂竖无知,敢来下反间书么?”即令左右拿住来人,特差使者快马赴京城驰奏蜡书。

周世宗亦怒,传入唐使孙晟,厉色问道:“你屡向朕进言,说你主决计求和,并无他意,为何行反间计,招诱我朝军将?我君臣同心一德,岂听你主诳言?但你主刁猾得很,你亦明明欺朕,该当何罪?”

说着,即将原书掷下,令孙晟自阅。

孙晟取阅毕,神色自若,且正襟答道:“上国以我主为欺,我也想问,上国果真心相待否?我主一再求和,如果陛下慨然俯允,理应班师示诚,乃围我寿州,经年不撤,这是何理?臣奉使北来,原奉我主谕意,订约修好,迄今已住数月,未奉佳音,怪不得我主变计,易和为战了!”

周世宗越怒道:“朕前日还都,原为休兵起见,偏你唐兵不戢,夺我扬、滁各州,这岂是真心求和么?”

孙晟又道:“扬、滁各州,原是敝国土地,不得为夺。”

周世宗拍案道:“你真不怕死吗?敢来与朕斗嘴!”

孙晟奋然道:“外臣来此,生死早置度外,要杀就杀,虽死无怨!”

周世宗起身入内,令都承旨曹翰,送孙晟到右军巡院,且密嘱数语,并交给他一份敕书。

曹翰应命而出,呼孙晟下殿,一起来到右军巡院中,下令院吏备了酒肴,与孙晟对饮。

谈了许多时候,无非盘问南唐朝廷底细,偏孙晟讳莫如深,一句儿不肯出口。

曹翰不禁焦躁,起座对孙晟说道:“有敕书,赐相公死!”

孙晟怡然道:“我死得其所了!”便索取官靴、笏板,整肃衣冠,向东南方再拜道:“臣孙晟以死报国了!”

言已就刑,从吏百余人,一并遭戮。只赦免钟谟,贬为耀州司马。

既而周世宗自悔道:“有臣如孙晟,不愧为忠!朕前时待遇加厚,每届朝会,都叫他参加,且常厚加赏赐,那知他始终恋旧,不愿受恩,如此忠节,朕未免误杀了。”

乃复召钟谟为卫尉少卿。然而钟谟首鼠两端,怎能及得孙晟?

孙晟死信传至南唐,南唐皇帝李璟流涕甚哀,赠官太傅,追封鲁国公,谥文忠。擢升孙晟的儿子为祠部郎中,厚恤他家属,这且不必细表。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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