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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穿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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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离一百一十三年,阴历七月十五日,乌云如墨,大雨滂沱。

丞相府的暖阁内,烛火已被打翻,叫人只能借着轰鸣闪电的惨白,瞧见接生婆和侍女们正目瞪口呆地跌坐在地上。

顺着侍女们惊恐的视线看去,刚刚走进暖阁的丞相沐霁言也惊愣在原地。

棕木的雕花软榻上,坐着一个刚出生的女婴。

她的身躯小得像猫,满身的血污已经有些发干,龟裂成小片的赤红色。又短又稀疏的头发凝结成一绺绺,贴在头皮上,还散发着母血的甜腥气味。

女婴看起来很虚弱,光坐着就很勉强,但她的右手却死死攥着一支黄玉珠鎏银簪,簪尖正以戒备的姿态反手朝外。

没有新生婴儿的明亮和纯洁,女婴眼里带着十足的阴冷杀意。

“之儿......”软榻另一头,乌发凌乱的女子强忍着生产完的疲惫和疼痛,朝女婴伸出双手,温柔地呼唤着。

就在她的双手将要触碰到女婴的一瞬间,女婴眼神一寒,猛地刺出了手里的簪子。

“啊——”女子的手臂被划出一道长长的伤口,鲜血立刻顺着她白皙的手臂流下,滴落在光滑的缎被上。

沐霁言此时终于回过神来,紧张地走向榻上的女子,叫了声“知月”!

然而他的这一举动,却刺激得女婴瞬间猛缩到床角,手中银簪握得更紧,眼中杀意更甚,姿态警戒得像一头随时会暴起的小野兽。

沐霁言被惊得不敢迈步,一时间,屋内气氛紧张极了。

可榻上那受伤的女子却一点都不害怕,她只满眼温柔地看着女婴,一遍遍轻声呼唤:“之儿,到娘亲这里来,好不好......”

娘?女儿??

见女婴敌意消退,眼神从疑惑渐渐变得茫然,女子缓缓将女婴揽入怀中,温柔地拍打着女婴后背,柔声哄道:

“之儿怎么了?害怕吗?不怕,有爹爹和娘在呢......”

女婴抬头看向面前的女子,顿时露出了震惊的神情。

只见女子细眉轻蹙,面含楚楚,虽然看起来疲惫又虚弱,却掩盖不住一脸碧玉风华。

女子疼惜地摸摸女婴的小脸,指着沐霁言,轻声地说:“你看,那是爹爹......”

女婴本能地顺着女子手指的方向看去,但见一支莹莹白玉簪束起乌黑的长发,那熟悉的面容带着平和又儒雅的气质,整个人都透露着一派君子恬淡之姿。

见女婴望着自己,沐霁言便试探地走上前,温声哄道:“之儿,爹爹和娘都在呢,之儿不怕。”

女婴瞪着黑溜溜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日思夜想的两张脸。足足一刻后,她终于鼻头一酸,眼中涌起泪水,一把扑进那女子怀中,放声大哭了起来。

女子赶忙抱住女婴,心疼地哄着。她抬头看向沐霁言,在后者的眼神里,她看见了相同的惊异和困惑:

一个刚出生的孩子,不仅有异于常人的眼神,更展露了一系列警戒、杀意、茫然、震惊、酸楚这样复杂的神情。尤其此时此刻的哭声,哪里是普通婴孩的哇哇啼哭,分明充满了深深的痛苦和哀怨。

在女婴心碎的哭声中,沐霁言下令道:“都退下吧,今日之事不要往外言传。”

暖阁内的侍女们顿时如遇大赦,那缩在地上的接生婆第一个爬了起来,逃命似的朝外冲去,全然不顾沐霁言方才的命令,只恐惧地大喊:

“魇君转世了!阿弥陀佛!佛祖救命啊!魇君转世了!”

接生婆失心疯一般地嚎叫着,连滚带爬地跑出了丞相府。

……………………………………

……………………………………

七月半,鬼门开。阎王收魂,魇君奉命。

传说,魇君是阎王最疼爱的小女儿,她最喜投胎入阳世,幻化做常人模样,行勾魂索命之事。

若魇君现世,必横尸四野,必要杀够百万条人命,方能回阴间复命。

沐之就是在充满民间志怪色彩的鬼节来到这个世界,对她这样一个“异乡客”来说,这也许是最合适的时间。

事情的经过其实很简单,接生婆见刚出生的女婴不哭,以为是粘液糊住了女婴嗓子,便赶紧倒提起女婴,拍打其背部。

然而接生婆做梦也不会知道,她手中倒提着双脚的女婴,是身负两次一等功的刑警,退役前更是陆战队赫赫有名的参谋长,中俄联合军演“秃鹫”行动中唯一的女指挥官。

因此,刚刚苏醒过来的沐之见眼前天地倒置,第一反应就是以为自己已被俘虏,正被犯罪分子倒吊用刑。

以为性命受到威胁的她,来不及观察四周,就以最快的速度找武器防身——抽出了身边柳知月头上的黄玉珠鎏银簪,全力刺出。

无奈,胳膊太短,刺不到接生婆,但沐之的举动还是吓得接生婆直接将她甩到了榻上。

鬼节之日,家家闭户。天公应景,制造出大雨滂沱,一派天昏地暗。

本就是个有点非同寻常的日子,偏巧降生的是个极其非同寻常的婴孩。

阴森昏暗的天气,诡异而不合常理的举动,再加上接生婆脆弱的小心脏和天花乱坠的说书才能。天时地利人和,一切都让沐之的出生显得分外诡异。

于是,流言开始疯传,人人都说丞相府二小姐沐之乃“魇君”转世,天生魔眼,视者即勾其魂魄,堕入地狱永不超生。

魇君转世?那她究竟是来索谁的命呢?

以食为天的老百姓们最容易相信这些鬼神之说,而以讹传讹显然满足了很大一部分人的成就感。

上从八十老妪,下到闺阁秀女,简直全民女子皆“接生婆”,都站出来说自己亲眼所见,为魇君之说作证。一时间,谣言四起,人人自危,都怕那魇君会索走自己的命。

这一来,窥见商机的奸商们添油加醋,将流言传得愈加可怖,开始成麻袋地贩卖“百邪不侵”的灵符;素来清闲的和尚道士也没了功夫念经,成天忙着驱邪跑场子。

流言越传越邪乎,甚至还有种版本说,沐之降生之日有黑白无常执旨通报,阴兵鸣锣开道,十三鬼殿现身坐镇,而她本人则眼冒绿光,口中喷火,脚踩阿鼻地狱嗜血恶虎,手持索命金刀而来。

流言纷纷扰扰地传遍京都,都知丞相仁慈宽厚,耐不住好奇的人们便大着胆子向府里的侍女打听消息。

但得到的竟无一例外,只有一脸惧怕和讳莫如深,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是侍女们不想说,而是那萦绕着整座府里的诡异,实在叫人又怕又无从说起。

从沐之出生那天起,除了沐霁言和柳知月,沐之不许任何人靠近。

其他刚出生的婴孩,此时正是吃吃睡睡的时候,沐之却终日坐在没有灯火的暖阁里,不哭,不闹,不笑,只用黑色的眼睛久久地凝望着空中某处。

那眼神里透露出来的深沉和思虑让人惊奇极了,可那周身散发出的一种浓郁的空洞和阴冷,又让人实在不敢靠近。

她想不通,自己到底是在现实还是梦境里。她只记得自己刚参加完局里的庆功会,强撑着清醒走回家,在没有灯的楼道里摸索着开门。

正要开门的时候,她听见手机震动,来电显示上写着一个陌生的号码。

她摁下接听键,“喂”了几声,却没有人说话。

下一秒,只感觉后背猛地一痛,她想要扭头看看,视线却立刻黑暗模糊。

像是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当她寻着梦里的光亮走出来时,就看到眼前天地倒置,她已变成了一个初生的婴孩。

她不知道如果换做别人,会如何接受“穿越重生”这件事。她只知道自己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军中服役八年,退役后担任刑警三年。原本,她这条命只为了追查杀害父母的凶手而活,可老天爷却跟她开了个巨大的玩笑——

沐霁言,柳知月,和她前世父母同样的样貌和姓名。

她几次打量着沐霁言的时候,都感觉他下一刻就要脱去飘逸的古代服饰,穿起西装,拿上公文包,走过来宠溺地刮刮她的鼻子,笑着说:

“乖女儿,爸爸去学校上课了,晚上回来给你带冰淇淋好不好?”

自爸妈去世已经三年了,她无法形容再次看到那两张熟悉脸庞时的激动和心碎,激动那温暖又在眼前了,心碎假的终归是假的,永远也成不了真的。

她不明白为什么会穿越,她明明还要亲手抓住杀害父母的凶手,亲眼看着他坐上电椅。

可老天爷凭什么就这样将她甩到一个陌生的时空和国度,硬塞给她一家子既熟悉又陌生的家人?

她真的永远也不会知道凶手是谁了。

她还是和前世一样名叫沐之,但目光所及,没有一处是自己认识的地方;没有一个人是自己熟悉的。这偌大人间于她而言,都是陌生到发冷的。

她想,既然死后能穿越到古代来,也许再死一回,就可以回到现代。

看了看自己短小脆弱的四肢,她觉得目前唯一能办到的自杀方式只有“饿死”。

毫不理会周遭一切,她只一心一意地坐在榻上等饿死。

几个侍女想为她更衣擦洗,便大着胆子进暖阁点了灯。

谁知灯火一亮,侍女们便看见她正靠在榻上,眼神冰冷地瞧着她们。

侍女们只得暗念着“阿弥陀佛”,又悄悄退出暖阁,去央求奶妈在给沐之喂奶的时候顺便换洗。

谁知奶妈却吓得脸色发白,连连摇头,将衣襟拉下来给侍女们瞧,声音发颤地道:

“我倒是想给二小姐喂奶,可那天我刚解开衣服,还没把吃饭的家伙掏出来呢,二小姐就抬手猛推了我一把,劲儿虽然不大,可那一手小指甲却划得我皮都破了,直接出血了——你们瞧,再去的话,只怕二小姐要抓瞎我的眼呐!”

望着奶妈胸口几道骇人的血印,侍女们连连惊呼。

一连四五日,没人敢上前侍候沐之,奶妈也无数次把衣襟扒开给侍女们看,力证真的是沐之拒不吃奶,而不是她不肯喂。

没有办法,柳知月只好亲自给沐之梳洗换衣,而后喝了一大碗浓浓的下奶汤药,试图给沐之喂奶。

可柳知月刚抱起沐之,还没解开衣襟,沐之就察觉到了她的意图,立刻剧烈挣扎起来。

“之儿乖,不吃奶会饿肚子的,之儿不怕......”柳知月费力地抱住沐之,可无论她怎么哄,沐之都不肯停止挣扎。

不论流言如何说沐之,府里的下人们如何怕沐之,也不管沐之出生那日的举动有多骇人,柳知月只满心爱着自己的孩子,她担忧沐之若再不吃喝,很快就会饿坏了。

实在控制不住挣扎不休的沐之,怎么哄也无济于事,柳知月终于急得哭了起来。

沐之不由慢慢停止挣扎,她哀伤又愧疚地看着柳知月,不知怎么办才好。想要说话,张口却只能发出婴儿“咿咿呀呀”的声音。

她真的很想饿死自己,就当是赌一把,要么回到现代,要么彻底死去。可看着柳知月那张和前世的妈妈一模一样的脸,那熟悉的一脸深爱,还有那焦急痛心的眼泪,她实在做不到狠心。

人们总说这世上毒瘾难戒,烟瘾难戒,殊不知“爱”最难戒。

一个在孤独和痛苦里蹒跚了那么久的人,怎舍得漫漫黑路上遇到的一份暖。

柳知月的哭声听得人心酸,沐之心里暗暗叹了口气,环顾四周,视线落在一旁的茶杯上。

她努力挣脱柳知月的怀抱,试图爬到茶杯旁,可这小小的身子却怎么都不听使唤,再也调动不起出生时的那股力气,只能像个小乌龟似的仰躺在榻上,胡乱挥舞着四肢。

见沐之动作奇怪,柳知月擦干眼泪,顺着沐之焦急的眼神望去,拿起茶杯,试探着问道:“之儿,你是想要这个吗?”

沐之点点头,柳知月倒吸一口凉气,她没想到沐之竟能听懂她说话。

柳知月将茶杯放进沐之手里,沐之便奋力举起茶杯,凑到了柳知月胸前。

愣了一会儿,柳知月终于明白了沐之的意思,赶忙拿着茶杯跑出暖阁,不一会儿便端了满满一杯母乳回来。

在柳知月期待又焦急的眼神中,沐之一点点饮下母乳。

瞧着沐之越喝越急,大口吞咽的样子,柳知月终于长舒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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