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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用最奶的声音,说最狠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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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之一直觉得这世上的人分三种:

男人,女人,还有熊孩子。

白慕容和沐疾铮分别吃过沐之的“算计”后,二人一合计,便决定带天生具有“魔鬼属性”的沐之去报复那群老欺负他们的小孩。

只是原本计划将沐之偷出来,报完仇后就立刻偷偷送回去的。

可两个熊孩子却高兴得忘乎所以,直接带着身体还没满一岁的沐之逛起了街,而且一逛就逛到了天黑。

两人一左一右牵着沐之,一个往东,一个往西,扯得沐之快要散架。

一会儿白慕容给沐之塞两个糖人,一会儿沐疾铮又给沐之喂两口糖糕,沐之刚长出来的乳牙被粘在一起,疼得她直吸凉气。

再加上她身材太过矮小的缘故,走在街上,她只能看见来来往往的菜篮子和脚后跟,实在没什么意思,只能像块破布似的,任由两个熊孩子拖着走。

看着沐疾铮玩疯了的乐呵样子,沐之心念:

好好玩,回去就吃腰带炒肉!敢把不满一岁的我偷出来折腾,你不屁股开花都对不起老子这两条快废了的腿!

许是看出沐之走得累了,白慕容便将她背起来,她的视野顿时开阔许多。

只见华灯初上,烟火缭绕,层楼叠榭的街道两旁挂满了各色彩帜。

街道宽阔平整,街边聚着错落有致的摊贩,身穿飘逸衣袍的人们于大街上穿行而过,举着糖葫芦的小孩子们跑着笑着,到处一派热闹祥和的气氛。

硬是又逛了一个多时辰,沐之累得趴在白慕容的背上昏昏欲睡。

迷糊之中,她闻见白慕容身上那带点甜又带点冷的白犀梅香味,心说这小子性格暖,长得俊,身上也好闻,长大了不知道要祸害多少万千少女。

沐之忍不住舒服地呼了一口气,准备趴在白慕容背上好好睡一觉。

可走了没一会儿,白慕容却忽然停下步子,身子灵巧地躲进墙头后,一把将正闷头往前走的沐疾铮也拽了回来。

“慕容你......”沐疾铮刚说几个字,白慕容就紧张地捂住了他的嘴巴。

白慕容光顾着用手去捂沐疾铮,忘了后背上还背着沐之,他一松手,沐之立刻四仰八叉地摔在地上,身子恰好探出了墙头。

她被摔得清醒过来,睁眼便看见他们白天出来的那道围墙旁,此时已站满佩刀戴甲的士兵。

她又向两边望了望,只见整个丞相府已陷入重兵的包围圈内,几个将领模样的人正骑着高头大马,立在丞相府前,指挥着士兵们入府搜查。

“糟了糟了,一定是侍卫觉得我走丢太久,跟父皇禀告,父皇便派人来抓我了!”白慕容赶紧将沐之拖回墙头后,紧张地探头张望。

“好多侍卫啊,也许是爹请了人找沐之呢,咱们得赶紧把沐之送回去!”沐疾铮着急地说。

沐之没空搭理两个小孩,只凝神听着丞相府那边的动静,果然,丞相府里开始传出一阵高过一阵的嘈杂声。

她听见士兵们冲进府里,中庭里的长椅和屏风轰然倒塌,侍女们的尖叫声响起,紧接着便是士兵们抽刀的“唰唰”声。

最先尖叫的几个侍女立刻没了声音,远处却响起更加惊惧的惨叫。

士兵们的叫骂声追随着惨叫声快速深入府中,估计很快便会穿过中庭,到达沐霁言的书房。

沐疾铮似乎也察觉到不对劲,想冲进府里看个究竟,却被沐之一把拽了个趔趄。

他扭头看去,只见沐之一脸暗色深沉,一双眼睛幽深极了。

沐疾铮被沐之的表情吓到了,似乎到现在他才发现自己的妹妹与常人不同,她脸上的表情实在太奇怪,他仿佛在哪里见过......

想了许久,沐疾铮终于想起来,他只在一个人的脸上见过这样的神情——

作为白慕容的侍读,他曾在皇帝的脸上见到过这种冰冷深沉的神秘。

他曾问过沐霁言,人为什么会有那样吓人的神情,沐霁言说,那是心思深深如海的样子。

“喂,带窝......进冬。”沐之对白慕容说到。尽管她已经很努力发音了,但白慕容显然只听懂了一个“喂”字。

白慕容弯腰看着沐之,歪着头问道:“你说什么,进冬?”

沐之捋顺舌头,又道:“进宫!”

白慕容这才反应过来,惊讶道:“你想让我带你进宫吗?”

沐之点点头,白慕容想了一会儿,立刻面色一喜,“是不是舍不得我?想一直和我在一起?一直和我一起玩啊?”

沐之耐着性子,又点点头。

白慕容立马高兴得欢呼起来,沐之却盯着府门前那几个领头将士的腰刀,陷入了深深的忧虑。

两个不经人事的熊孩子看不出,她怎会看不出。能让重兵包围位高权重的丞相府,大张旗鼓地直入府中砍杀抓人,只可能是一种情况: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她承认,在看到丞相府被围剿的一瞬间,她曾想过冲回去被士兵们抓了,杀了,那样她也许就能回现代。

就是回不去,也不过是个死,总好过漫无目的地在古代活着。

可不知怎么的,下一瞬间,她立马想起沐霁言和柳知月的脸,那两张和她前世父母一模一样的脸。

明明说假的就是假的,永远也成不了真的,可就是忍不住想起这近一年来,柳知月是怎样衣不解带地照顾着小小的她。

见她不吃奶,柳知月便彻夜跪在佛堂里,向菩萨祈求祷告,天明起身的时候,腿疼得几乎无法行走;

见她不愿入睡,柳知月便伴在床头,一边轻拍着她的小身子,一边柔声唱着歌,耐心地哄到半夜。

还有沐霁言,寻常官宦人家里,像沐霁言这样的一家之主,都很少过问家事,更不要说亲自照顾孩子了。

可沐霁言却和柳知月一起事无巨细地照顾她,念书,认字,在她能吃些流食时,发现她爱吃鱼肉,沐霁言便捧着一条鱼凑近烛台,一点点为她挑去鱼刺。

无奈小厨房炖的是鲤鱼,鱼刺又细又多,沐霁言便耐着性子挑了一晚上,累得满头大汗,眼睛都晃花了,自己还没吃上几口饭。

一旁下人们看不过眼,说这事该由他们做,怎能让丞相老爷劳累,沐霁言却摆摆手,笑道“为女执箸,何谈劳累”。

她想,就连小狗也会记得一饭的恩德吧。

作为个有血有肉的大活人,说对沐霁言和柳知月一点都不感动,说能毫不犹豫地舍弃这第二世重获的亲情,那实在是假的。

既然老天爷让她带着前世记忆再活一次,那她便该做些对得起“魇君神童”的事来!

……………………………………

……………………………………

一个时辰后,宫门将下钥时,白慕容的马车缓缓驶进宫门,随行的宫人和侍卫们总算松了口气。

马车穿过空旷的广场,绕过永安大殿,走过长长的甬道,最后换乘轿辇,又走了半个多时辰,才进了养元殿的宫院。

一个身穿九龙绣金袍的高大身影正坐在内殿中,明晃晃的金盏烛从他身侧照过来,将他狭长的影子投在面前的奏折上。

白慕容站在殿门口,探头瞧了瞧,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吐沫,扯扯侍候在一旁的太监首领福果,小声问:

“福果公公,父皇今日没生我的气吧?”

福果恭敬地半俯身子,笑道:

“八殿下放心,今日皇上一直忙着朝政的事,没发现您又出宫了,不过奴才可得劝殿下一句,您可再不能和那些乡下野孩子们一起玩了,他们都不知道您的尊贵身份,万一伤着您怎么好?对了,您以后只怕也不能再找沐丞相家的二公子侍读了,他......”

一听福果又开始絮絮叨叨,白慕容赶紧作手势制止了他。

“知道啦知道啦,福果公公,我今日从宫外给父皇寻了份礼物,你快叫人抬进去,我想亲自让父皇瞧瞧。”

福果看向宫院里的轿辇,上面果然放着个三尺见宽的小箱子。他为难地看着白慕容,道:

“殿下,您是知道规矩的,无论谁拿来任何东西,都得先查验,不能就这样直接拿到皇上面前。”

白慕容一听,立刻耍起无赖,摇晃着福果的袖子撒娇道:

“求你了福公公,这可是我精心给父皇寻的大礼,得赶紧拿给父皇看,一刻也不能等,真的!”

福果没磨得没办法,再说,白慕容只是个五岁的孩子,又是皇帝最疼爱的第八个儿子,不守规矩的事可多了去了,也不多这一件。

福果便进殿通报一声,而后命宫人将箱子搬进大殿,放在了一旁的茶桌上。

白慕容仍站在正殿门口,俯身叩了个头,大声道:

“儿臣给父皇请安!儿臣......献礼,请父皇亲观......”

一个低沉而威严的嗓音从内殿传来,语气里带了几分斥责:

“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今日又跑出宫撒疯了!献礼?有这功夫你给朕多读几本书!还有,朕会着人给你挑个新侍读,从今往后,你老老实实待在宫里读书习武!”

白慕容低着头,不情愿地“哦”了一声,耳听得内殿里传来“啪”的掷笔声,他赶紧缩了脖子,老老实实道:

“回父皇,儿臣知道了......”

沉默了一会儿,高大的身影走到茶桌前,福果连忙上前启箱,笑道:

“还是八殿下有心,哪怕在宫外玩,也绝不忘给皇上献礼,不枉皇上您如此疼爱殿下。”

“哼,朕就是疼爱得太过了——还不进来,站在门口作什么?”

听出那语气里的缓和,白慕容终于长舒一口气,一边心中感激福果,一边飞快地跑进内殿,脸上挂着期待的笑容。

与此同时,福果启开箱子上的扣锁,掀开了箱盖——

下一瞬,只见一个小小的影子猛地从箱子里扑出来,一道尖锐的寒光刺破龙袍绣满金线的衣领,狠狠抵在了喉咙处。

“白轩辕......别动,不然......杀了你!”沐之死死拽住龙袍的衣领,一边借力稳住身子,一边用最奶的声音,说着最狠的话。

一旁的福果吓得脸色惨白,正要大呼侍卫,却见沐之一个阴狠的眼神杀过来,手中锋利的簪尖又递进一分。

簪尖扎破皮肤,一丝血红慢慢渗了出来。福果再也不敢动一下。

见场面如预期一般被控制住,沐之这才有空打量这个泱泱北离国的当朝皇帝,白轩辕。

由于离得太近的缘故,她只能看见一张深沉的脸庞。

白轩辕就像是放大版的白慕容,父子俩长着同样的轮廓,同样瘦削的下巴。

只是白慕容那琥珀色的眼睛里只有纯洁的星星,白轩辕的眼里却是犀利如刀的光,眼中那两点琥珀色混沌而复杂,像她从前在非洲草原上见过的狮王一般。

那眼里是与生俱来的杀伐冰冷。

见她这般举动,原本吓傻的白慕容一下子大哭起来:

“沐之!你骗我!不是说要给父皇个惊喜吗?这不是惊喜啊!不要伤害我父皇啊!呜呜呜呜......沐之大骗子!”

“沐之?”白轩辕惊讶地打量面前的小娃娃。

任谁也不会想到,天底下竟然有这么稀奇的刺杀皇帝的办法:将一个小娃娃藏在箱子里,骗皇子以献礼的名义接近皇帝。

但比起这种惊奇的刺杀方式,白轩辕更在意面前这小娃娃脸上,那完全不属于一个孩子的神情。

冷静,阴狠,甚至带了十足的杀意。

“看来传言不虚,霁言竟真的生了个‘神童’为女。”白轩辕毫无惧意,只目光灼灼地看着沐之,嘴边浮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见白轩辕如此反应,沐之便知这与皇帝的第一次会面,她已败下阵来,她绝无可能威胁到白轩辕了。

她盯着着白轩辕,慢慢放开手里的簪子。

白轩辕立刻挥袖抬手,制止了立马就要呼叫侍卫的福果。

她环顾四周,偌大的内殿里陈设繁杂而华丽,一副巨大的地图挂在书桌后的屏风上。

她颤悠悠地翻下茶桌,努力稳住步子,走到地图前。

可惜地图太大,她看不全,只好顺着书桌往上爬。

最后,她气喘吁吁地站在书桌上,伸出白皙稚嫩的小手,拿起桌上白轩辕用来批奏折的朱笔,在地图上画了两个歪歪扭扭的红圈。

一个圈的云炎,另一个圈的大楚。

白轩辕瞬间瞪大眼睛,如遭雷击一般地震住了。他冲到地图前,摸着那两个湿漉漉的血红色的笔痕,难以置信地瞪着沐之。

知道白轩辕看懂了,沐之松下一口气。

地图上,那两个鲜红的圆圈像流下血泪一般,缓缓蜿蜒晕开。

在来到古代的这些日子,沐之听沐霁言念了许多书。

她得知,在如今这个时空里,除去周边小国与番邦,这广袤大地上就只有北离、大楚与云炎这三个大国最为强盛。

在几十年三国鼎立的局势中,北离与大楚两国积怨已深,素来边境不甚安宁,好在有云炎国从中斡旋,两国也一直未发生过大战争。

但三月前,大楚突然在边境大规模集结军队,而身在云炎的北离使臣也均被扣押。

三国之间的局势变得一触即发,白轩辕和众朝臣正连月为此事焦灼商讨。

作为丞相的沐霁言时常在入宫议事后,回到府中忧愁叹息,自言自语,恰巧让沐之全程听了个明白。

因为事关军政,恰巧涉及她人生最熟悉的知识领域,她便也暗自琢磨了不少,甚至有了些许对策。

但她实在没有想到,会有这样一天,她要用她前世的才华来拯救这世的父母亲人。

白轩辕足足震了一刻钟,才慢慢缓过神来。

内殿安静至极,四下里只有白慕容抽抽搭搭的哭声。

白轩辕看向沐之,那双黢黑的眼睛实在太过冷静,她明明还不怎么会说话,却仿佛能用一双眼表达出最坚定强烈的意图。

“该是你的,任谁也抢不走......天注定啊.......”白轩辕突然对着沐之,说了这样莫名其妙的一句。

沐之指指地图,又指指自己,一字一句道:“我帮你、你放、丞相、全家!”

白轩辕怔怔地看着沐之,突然发出一声怪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白轩辕越笑越大声,洪钟一样的声音里带着令人极不舒服的尖锐怪异。

“白轩辕,你,应不应?”沐之皱着眉头,再次问到。

白轩辕停止笑声,目光如炬,“朕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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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养元殿已出来许久,可福果还是没能从方才那惊骇世人的一幕中缓过神。

夜晚的宫院又深又静,宫人手里的烛火忽明忽暗。四下里只有轿辇轻轻的“吱呀”声。

福果悄悄抬眼去看轿辇里正沉默坐着的小娃娃,只感觉浑身发毛。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相信,这世上竟真的有“神童降世”这么一说。

竟真的有人敢胁迫北离朝有史以来最具赫斯之威的皇帝,甚至还直呼皇帝的名讳。

可白轩辕竟丝毫不恼,从见了沐之开始,他便一直在笑。

福果太了解白轩辕了,比后宫任何一个妃子、前朝任何一个大臣都要了解白轩辕。

他从未见过白轩辕这样发自肺腑地高兴,不加任何掩饰,仿佛得了什么天大的宝似的。

将离开养元殿的时候,白轩辕下令:

一则从明日起,请宫里最好的文讲先生,日日教沐之说话言语;

二则叫福果立刻带沐之前去死牢探望沐霁言和柳知月,除了放他们出死牢,其他沐之的任何要求,福果都必须立即办到。

福果实在不解到极点,白轩辕却只笑着说了一句:

“从头到尾,她的手都没有抖过。”

下一句,白轩辕没有说,福果也大概猜到了。

一个人该有多勇猛无畏,多视死如归,才能在生死面前镇定自若。

一个人该对自己的本事多自信,才能这样从容地和帝王谈条件做约定。

福果突然意识到,他已完全没在用看待寻常孩子的眼光看沐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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轿辇终于走到死牢前,福果对沐之心有惧意,便命宫人抱着沐之进牢房。

牢里阴暗潮湿,狭长的走道里,昏暗的灯火照得人影暗如鬼魅。

沐霁言和柳知月各自被关在两间相临的牢房里,看不见彼此,只能隔着墙背靠背,低声地交谈。

死牢里太过安静,沐之能清楚地听见二人的说话声。

“放心,一定是疾铮带之儿去玩了,不会有事的。”

“可府里都是皇上的兵,如果疾铮带着之儿回来,立马就会被抓......霁言,我好担心......”柳知月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沐霁言温声安慰:“皇上不会伤害之儿的,既然我还活着,他没有理由先杀......”

沐霁言说不下去了,他停了一会儿,继续道:“知月,别怕,我会禀告皇上,只要肯放过你和孩子,无论什么罪我都认。”

柳知月终于忍不住哭起来: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斩草怎会不除根......只是可怜之儿还那么小,现在入秋天凉,她肯定熬不住.....谁给她梳洗换衣呢,夜里她一个人睡,肯定怕极了......”

走道里,将要走到牢房口的沐之忽然拽停了宫人。

“回去,不看了。”沐之这样说。

很快,一行人又出了死牢,乘着轿辇往养元殿的偏殿而去,那是白轩辕下令让沐之暂居的地方。

回去的路上,沐之的脸色更加阴沉,福果却在那阴沉之中看出了强忍的动容和酸楚。

福果终于暗暗放下心:

只要有情,便不是什么转世妖怪;只要有弱点,就一定可以为白轩辕所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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