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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玉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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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被勾出,裴皎然眉头紧锁。而李休璟只是在一旁促狭笑着。

当年那桩事在长安闹得沸沸扬扬。彼时他和友人同游曲江池,恰好有幸目睹这一幕。那榜眼在琼台宴上喝醉了酒。路上恰好遇见裴皎然,想起自己屈居第二的原因,心中不忿。

便拉着裴皎然比做赋,谁做的好,谁便替谁赶车十日。裴皎然欣然应允,结果还是裴皎然力拔头筹。众人起哄让那人赶车,可裴皎然却转身离去。至此二人交恶。如今独孤忱举荐了他来,可见安的什么心。

“刺史很高兴?”回过神的裴皎然,望他一眼,“我觉得刺史还是担心一下,自己能不能保住权力比较好。”

清越的声音在屋内袅袅回荡。如同清茶入盏,但已经煮了千百回,茶香散尽,只剩下一缕化不开的苦涩,沉在盏底。然在焦渴下,却让人忍不住浅啜一口。

李休璟听罢,冷哂一声。眼神掠过裴皎然落在远处的灯盏上,遂又移了回来。

前几日穿得浅绿圆领襕袍已经换下,今日的裴皎然穿了身月白圆领襕袍,是现在时兴的女衣。墨发只用根缎带绾在头顶,鬓边有几缕碎发。腰间的蹀躞带也换成了同色的布巾,更显楚腰纤细。身材高挑,好像一柄出自名师之手的长剑,经过千锤百炼后,才铸成一副精魄玉骨。

李休璟唇角微勾,在枕下摸索一番。转头一脸神秘兮兮地看向裴皎然。朝她摊开手,一支玉簪静卧于他手心。

玉钗质地温润,钗上并无任何花纹。只是在钗头雕了只向阳而歌鸾鸟,各处羽毛纹理皆具,细致入微且栩栩如生。一看便是出自名家之手。

“这簪子对你很重要吧?”李休璟笑眯眯地看着裴皎然。

裴皎然挑唇,“家传之物。”

“那我拾得你家传遗物,你打算怎么报答我一下?”李休璟把玩着玉簪,斜眄她,“可不能耍赖。”

“刺史想要什么。”裴皎然问。

“你老是唤我刺史,听着别扭。我家中排行第二,私下喊我一句二郎如何?这个对你应该不难吧?”

神色疑怪地看了眼李休璟,裴皎然极不情愿地启唇,唤了声二郎。

话止见李休璟奸计得逞的模样,裴皎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目的达成,李休璟非常爽快地把玉簪还回去。

裴皎然一面把玉簪塞入袖中,一面慢悠悠地道:“对了。前日下官照顾您一宿,记得下月给下官多加俸禄。”

“你有功自然得嘉奖。不过我们还是先聊聊这录事参军的事吧。”李休璟指了指远处茶案,语气颇为颐指气使,对裴皎然道:“你不渴么?去倒盏茶来。”

猜测李休璟是不是病坏了脑子,裴皎然看了他好一会。见他神色揶揄,语气却有不容违拗的意味。起身走过去,倒了两盏茶。

一人一盏。

李休璟换了个姿势,侧首看裴皎然。他从身旁取了一封信笺递过去,“你先看看。”

接过信笺拆阅。薄薄两张纸,记满了那位录事参军—赵恒的履历。

“寒门新贵,前途无量。”将信笺叠好搁到一旁,裴皎然语气比平时多了些许鄙夷。

虚睇裴皎然一眸,李休璟道:“你看过了他这些政绩甚佳。由高密县令调任瓜州录事参军,明为平调,实为擢升。你说他走了谁的路子?”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人比你我想象中要难对付。”裴皎然起身从书案上取了纸笔过来,“政绩甚佳,这样一个人应当极其善于笼络人心。”

望向裴皎然所写的内容,李休璟咂舌。他不知道她居然有这般好的记忆力,只看一遍就能全部记下来。

不过半刻,赵恒这些年任上的所作所为都写的一清二楚。只是写到一半,裴皎然笔顿在某一处,她眯眸。

“是人总有弱点,有弱点便有破绽。”指尖划过紫竹笔管,裴皎然莞尔,“常言道水至清则无鱼。赵恒非圣人,任上这么干净,其中必有猫腻。”

“你是说赵恒只是个靶子?”李休璟眉头一抬。

裴皎然讥诮一笑,“也不能这么说。赵恒是贾公闾一党做给天下寒门看的,就算是寒门又如何?一样可以仕途遂顺。”

语调至尾时突然黯淡下去,连带眸中的光彩也消失殆尽。

裴皎然垂眼。她在这评判赵恒是靶子,前世的自己何尝不是靶子!只是自己这靶子路走得太顺。走得太顺,跌下来的时候也疼。

“你的意思是先让他暂时掌着权力。”

“嘿嘿。让他先尝尝甜头,之后再给他一棒,不是挺好?”裴皎然目光微转,衬得右眼眼尾那艳红泪痣,颇为灵动,“还有一事。”她淡淡一笑,“独孤忱很在乎辎重库。”

她和李休璟的根本目的,就是火烧使府辎重库,其他的是掩人耳目。那日她思来想去如何能让独孤忱离开,最后把注意打到了辎重库身上。

使府的辎重库除了存放辎重外,还能存放钱财。但是现在大部分节帅,已将钱财全部放进了辎重库里,原有的辎重也下发到各营。所以她便和李休璟说,让细作去烧辎重库。

后院起火,才能让独孤忱回去。很庆幸的是,这步棋她走对了。

“也许辎重库里有他献给长安的礼物。”

听着李休璟的话,二人心照不宣地一笑。

有更鼓声从窗外游来,裴皎然偏首望向屋子里的更漏。

“三更了。下官不打扰您休息,告辞。”

“独孤忱在你院子里待了几天,你也睡得下去么?”李休璟挑眉看她。

“该扔的都扔了,碧扉应该全部打扫干净了。”裴皎然嘴角牵出一丝笑意,“实在不行我就睡衙门公房吧。”

拽住她衣角,李休璟一笑,“可你在那杀过人,有血。”

“二郎难道没有在外枕戈而眠过?”小心翼翼将自己袖子从李休璟手中扯出,“见血有什么好怕的。难道您怕鬼?”

刻意拉长的尾音里满是揶揄。

“怎么可能!”李休璟反驳道。

目含深意地扫了李休璟一眸,裴皎然挑唇拂袖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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