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祝寿（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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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苏晗以为，再见到沈卿言，自己会像在南浔那样，忍不住的哭出来，亦或者，会紧张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可现在，苏晗却感觉异常的心安，心心念念的人就在自己身旁，无论身处在怎样的环境，心里总是踏实的。
譬如现在，他们已经到了沈老爷子的起居室，房内仍然是中式风格的装修，端庄贵气。门旁两侧种着的文竹苍劲翠绿。老爷子端坐在书桌前闭目养神，手中慢慢捻着一串佛珠。苏晗也曾见过老爷子几次，听说他常年在国外，很久住在沈宅。苏晗抬眼看面前的老人，头发虽花白却梳理的整整齐齐，穿着一身红色寿袍衬的他整个人精神气十足，即使是闭着眼，苏晗仍能感觉到他自带的威严气场。
她不自觉的朝沈卿言身边靠了靠。
沈卿言自然看到了苏晗的小动作，知道她心里紧张，便抬起手臂虚搭在苏晗的肩上。
苏晗心中一震，两人的距离因为沈卿言的一揽而拉近不少，她抬头看沈卿言的侧脸，他勾着唇，神情极其放松。只是轻轻的用手拍了拍苏晗的肩膀，好像在示意她别紧张。
苏晗的心怦怦的跳，太近了，她闻到了沈卿言身上独有的香味，那是一种近似于翻阅古书时扑面而来的清香。安宁的，愉悦的味道。
苏晗小心的揪了揪沈卿言的衣角，压着声音说：“我忘了带寿礼了，怎么办？”
沈卿言配合着低头，侧身将耳送上，苏晗说话的气息蔓延到他的耳侧，弄的他有些发痒。听到苏晗不好意思的语气，他眉眼微弯，淡淡一笑道：“没事，我带了”
闻言苏晗眼睛一亮，满脸的开心毫不掩饰。沈卿言将她的神情收入眼中，勾了勾唇，慢悠悠道：“不过——已经进沈吉的肚子里了。”
苏晗：“……..” 发亮的眼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一下，沈卿言目睹了她神情的全部变化，忍不住的笑出了声，这姑娘，情绪直接写在脸上，简直不要太明显。
“那怎么办……”苏晗看着笑得贱兮兮的沈卿言，咬牙切齿道，反正，丢脸的不是她。
“人在心意到嘛——” 沈卿言眯起那双桃花眼，看了看依旧闭目养神的老头，嗤笑一声，可真能装，他们说了这么久，聋子都能听到了。 得了，陪他演就是了。
“爷爷，我们来给您贺寿了——祝您吃好喝好身体好，过了今天有明天，长大一岁算一岁。”
苏晗：“………….” 直接晒干了沉默。
坐在桌前的沈老爷子缓慢的睁开了眼睛，如果可以，他选择不睁。他们沈家一向修身养性，注重名节。可面前这个私生子，无疑是他们沈家的污点，身份上不了台面就算了，整日吊儿郎当没有正形，算了，沈老爷子呼了一口气，反正也见不了他几次。
“回来了？” 沈老爷子象征性的问了一句。
一旁的苏晗暗诽，这不是明知故问嘛——
“哟，小苏也来了，你们俩个一块来，我还是头一回见。”
苏晗在一旁尽量扯了个笑容，她不了解沈老爷子的为人，只听爷爷说他是极好的人。可现在她有些不确定，为什么从他的只言片语中，苏晗感受不到一点沈老爷子对晚辈该有的关心，何况，那是他五年未见的亲孙子。
苏晗偏头看了一眼沈卿言，他神色淡淡，嘴角依旧噙着一抹笑容。 却未说什么。苏晗突然明白为什么沈卿言不为寿礼的事情发愁，显然，他没放在心上，沈老爷子更没有放在心上。
“沈爷爷好，祝您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作为晚辈，苏晗道了几句吉祥话。只是没有带寿礼，这祝福也显的太干巴了吧。
沈老爷子反应平平的应了一声，起身站起来挥了挥手：“行了，扶我下去吃饭吧”
是对她说的吗？苏晗还在心里想着，就见沈卿言上前一步搀扶住了老人。苏晗忙跟在后面，下了楼。
寿星出来了，自然受到万众瞩目。又见旁边搀扶着老爷子的沈卿言，更是一阵唏嘘。
不过既然是家宴，都是沈家人。大家心里再怎么想，面前均是一片祥和。
“老爷子来了，快…快入座。” 众亲戚七嘴八舌道，沈卿言松了手，双手插兜悠闲的站在身后，目光落在了苏晗的身上，她乖乖的站在他身后，头发有些许的凌乱，如果他没猜错，她一定是坐了最早的航班赶过来的。
但是，至于她为何如此匆忙也来一场无关紧要的聚会，沈卿言并没有想明白。
起初，他以为苏晗只是单纯爱热闹，但显然并不是，直到现在她还是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角，紧张暴露的一展无遗。那是为什么呢，他们不过是无端组合在一起的夫妻，她并没有什么义务一定要替他来应付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人声鼎沸中，苏晗听到沈卿言说，“你不必紧张，也不用在意他们说的话，等会儿你坐在沈吉旁边就好。”
苏晗抬眸看他，对上了男人温和的视线。她轻轻缓了一口气，粲然一笑应了声好。
她听他的话，同沈吉坐在一起，刚坐下，就听到主桌的某位亲戚开始阴阳怪气了，“怎么，看来小苏是不想和我们坐一起？” 她哼笑了一笑，对着沈卿言说“难得见你们一块来，还是说，卿言你惹小苏生气了？” 妇人说完哈哈大笑，左右瞧了瞧众人的眼神，笑的更加肆无忌惮。
苏晗不认识这个所谓的沈家妇人，但她笑的模样实在令人讨厌，苏晗自认为自己是好脾气的人，可是，沈家人怎么都这样针对他们，以前苏晗还没觉得，但今天，沈卿言在，他们分明都在针对沈卿言！
苏晗看了看已经在主桌坐下的沈卿言，仿佛没听见妇女的讽刺一般，没骨头似的坐着，问侍从怎么还不上菜？
“稍等二少爷，马上就好”
沈卿言蹙眉，没多大耐心道：“快点吧，看不到有人饿的都开始叫唤了吗？”
感觉被针对的妇人脸红脖子粗道：“你！ 果然是沈家的私…….”
“够了！” 妇人的话被沈老爷子打断，“闹什么闹，没一点规矩！”
妇人缩了缩脖子不再说话，沈卿言冷淡的垂了垂眸，用余光瞥见不远处的苏晗，她看起来似乎很不悦，两双杏眼瞪的圆丢丢的，朝那个妇人翻了个白眼。
妇人低着头并没有看到苏晗的白眼，倒是沈卿言将苏晗的小眼神收入眼底，卒然一笑。还挺有正义感的嘛—— 沈卿言心想着，将旁边的酒一饮而尽。
一顿饭吃下来，苏晗觉得还挺舒适的，她和一群小孩坐在一起，没有成年人之间的应酬交际。她时不时的瞧沈卿言，他只是静静的坐着，慢条斯理的搅动着碗里的粥，甚至都没有夹几筷子菜，偶尔和旁边的沈墨霖低语几句。
苏哈看着他发呆，想着刚刚的烦心事，不免对沈卿言的身世产生了兴趣。为什么沈家人对他和沈墨霖的态度这样截然不同？她实在想不明白。
家宴吃了，蛋糕也切了，苏晗看着天边渐渐降临的夜幕，又看了看院内通明的灯火。一天了，这场寿宴还不结束吗？她问了问旁边坐着的沈吉妈妈，偌大的沈家，苏晗只觉得这个大嫂很是亲切。
“大嫂，还不结束吗？” 一天的奔波嘈杂，苏晗揉了揉眉心，觉得很犯困。
“还早呢，晚上还有个晚宴，不过就是大家聚在一起聊聊天之类的，平时都各奔东西，趁着老爷子寿辰好好聚聚。” 大嫂张雅静看苏晗一脸疲惫，“你要是困了，回房间睡觉吧，不用硬撑着。”
回房？ 回哪个房？
看着苏晗疑惑的神情，张雅静解释道：“今天所有的沈家人都会住在沈宅。”
苏晗：“？？？那我.......”
“你当然是和卿言一起住他的屋子了.” 张雅静笑，“怎么，还不好意思啊？”
苏晗扯了扯嘴角，干巴巴的说了句：“……怎么会”
她终究要和沈卿言共处一室的，只是苏晗没想到会这么快，她…..是有那么点紧张。
“二楼转角处的房间，就是以前卿言住的，你要不上去躺躺？”
苏晗环顾了一下四周，没见沈卿言的身影，也罢，她太困了，告别了张雅静就上了楼。
上了楼的转角的房间，其他房间都暗着，唯独这间房内闪着微亮的光，是沈卿言在里面吗，门微掩着，苏晗轻轻推开门，却被扑面而来的灰尘呛的咳出了眼泪。
“咳咳咳………咳咳咳”
沈卿言听到门外的动静，走了出来。
光线暗淡，苏晗看到沈卿言围着一个蓝色格子围裙，带着口罩，手上带着清洁手套走了出来。
堂堂沈家二少爷自己打扫卫生吗？ 苏晗有些许震惊。
“你没事吧？” 月光倾泄而下，沈卿言的音色如月色般凉薄清冽。
“没事.” 苏晗摇头，依旧抬头看他。
大概是听到了苏晗的咳嗽，沈墨霖从旁边的房间里走出来，看到沈卿言的一身装扮，顿时明白了什么，他的面上有些愠怒，连喊了几声张嫂，张嫂连忙跑到了楼上。
“怎么回事，昨天卿言已经回来了，你不知道要打扫他的房间吗？” 沈墨霖开口，带着明显的质问。
张嫂支支吾吾道：“这几天都在忙着老爷子的寿宴，没来得及…”
“没来得及？人不在你就能偷懒了？”
张嫂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没敢说什么，明明就是夫人告诉他，不用打扫二少爷的房间了….反正人也不回来。
“还不快去打扫？” 沈墨霖懒的说什么，训斥道。
“是…..大少爷”
“嗤——” 作为当事人的沈卿言轻笑了一番，毫不在意的说道：“多大点事情，用不着大哥发这么大的火”
“用她打扫，估计天亮都给我扫不干净” 沈卿言含笑看了看张嫂，张嫂却觉得他的笑阴恻恻的，让人不禁打寒蝉。
“可是……” 沈墨霖犹豫，这是保姆的应尽之职，哪里有自己动手的道理。
“再说了，我有洁癖你不是不知道，她打扫不干净——” 沈卿言边说着，边往房内走。苏晗刚刚进来想必是困了，他总不能耽误了人睡觉吧，哪有这样的待客之道。
只是他刚走了一步，就被人拉住了手臂，那双手有些凉，在触及他的手臂时，沈卿言不禁微怔了一下，转过头便看到苏晗正仰头看着他，周围的暗沉一片，唯有她的眸子如月在水，波光粼粼。
“我帮你打扫吧，你放心——我能打扫干净，我很会收拾房间….而且两个人收拾会更快些…..” 苏晗绞尽脑汁的想要说服沈卿言。
“好” 沈卿言弯着唇，脑海里尽是在京山别院的家中，那张暖色的格子餐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