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演戏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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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帅叔，快来快来呀，这儿有你找的美女，超级美！＿＿快来，快来拍呀！”

何婷婷在诗碑前正出神耽想，几句嫩声稚气的喊声，拽回了她的思绪。她身旁站着一个小男孩，约六七岁，平头，白白净净，圆嘟嘟的脸上戴一副夸张的太阳镜，穿一身很有型的黑西服，打扮得像个刚冒芽的绅士，正踮着脚，兴奋地指着她大声呼喊。

何婷婷想笑，小屁孩一个，却一本正经，美女美女地喊，挺逗！

“疯喊啥？教养哪去了？忘了要尊重女性么？”

何婷婷正想向小豆芽绅士问话，从湖石后闪出一个三十五六岁瘦巴巴的男子，粗声喝止那小孩。这男子，胸前挂着相机，上身穿碎花衬衣，外罩一件赭色背心，上面缀着七八个大口袋，下身穿了条裹紧屁股的牛仔裤，脚上是当时很潮的仿耐克运动鞋，打扮得很惹眼。呃，这样说还不够，因为还有更扎眼的呢＿＿明明是中年汉子，竟蓄着长长的头髪，长得几乎垂至肩膀，似半拉女士似的，叫你看－眼就要偷笑他太不着调！

何婷婷却没偷笑他。她有几个搞摄影的同事，也是这号装扮，她早就见怪不怪了。不过，想一想小豆芽称他“帅叔”，到底忍不住，还是捂嘴窃笑了两声。

她正窃笑着，那男子衣兜里的手机响了。他向旁侧走了几步，边接听边答话。

“我在五行园呢……今天运气好，真好……嗯嗯，撞见了一位大美女……”他放低了声音，“哎呀呀，超级美，看一眼就能让人晕头变傻的那种！……我不是耍贫，真的！真美呆了！”

那男子正眉飞色舞说着，一回头，发现何婷婷站的地方离他很近，忙捂住手机。“那个……那个，”他有些着慌，怕惹怒何婷婷会挨臭骂。何婷婷却挺给他面子，没骂他，只冲前两步逼问他：“你这人，说话怎那么俗气！大概还有更俗气的话尚未说吧？有就说。喂，说呀，怎么不说了？”又追问道：“还有，你真晕头了吗？变傻了吗？”

她这几句问，够犀利的。 那男子尴尬得答不上话来。

麦克风里响起催问声：“喂，怎么闭嘴了？”男子锁起眉头，带着哭腔说：“我，唉，我叫人家给灭啦！”急忙合上手机。

何婷婷瞧他那不知所措的样子，倒转而有些不忍，换了口气问：“你是专职摄影记者吧？”

“咦，你咋知道的？”他很诧异。

“很简单呀！你这身行头，很文艺，而你的头发很前卫，好像是存心要和光头族对抗似的。喔，只有摄影记者和画家，才有这份儿气概。我这样说，你不会不同意吧？”何婷婷调侃道。

那男子这才像俘虏意外获了释似的，松了口气。他听出了何婷婷的善意。虽说并非夸他，可她用的词儿，听起来舒服。不嘲笑自己的打扮有点儿嬉皮士，却说是和光头族对抗，这听起来多受用！他嘘了口气，用讨好的语气说：

“您真有天分！我确实是摄影记者。刚才说话太急，口无遮拦，不小心冒犯了您，我真不知怎么赎罪才好！要不这样，”他顿了顿，搔了搔头，“您要是不怪我，也不怪这小不点儿，”他指指小豆芽绅士，“我想为您拍几张玉照，以表歉意，行不？我不敢吹自个儿的手艺，但可以保证能够对得起本人的专业……”

不料他话没说完，小豆芽绅士却不高兴了，用一只手死劲拽他的背心，另一只手捂住眼睛，突然哭了起来：

“帅叔，你坏……你真坏，对我凶巴巴的＿＿像班主任似的。没想一见了美女，就眉飞眼笑，像喝了蜜的老熊似的。哼！见色忘友，看我不找婶婶告状呢……呜呜……”

“哭啥？一边去！”男子把小豆芽的手甩开。“太没眼色，不见我在商量业务么？”

小豆芽绅士哭得更厉害了，还边哇哇哭边撒泼，跳着脚，胡乱蹦跶。

何婷婷本来想走开，不理睬那男子，但一者因他自报家门是记者，再者觉得小豆芽的哭和自己多少有点关联，哭着嘣出的话也忒有趣，就弯下腰柔声劝慰：“别哭，好孩子，别哭！”又抬头没好气地抢白男子:

“这么乖的孩子，碍你啥了？凭啥吓唬他呀？”

男子受了抢白，并不生气。不仅不气，好似还挺受用似的咧嘴笑起来。

“这么说，您是答应了？”他笑咪咪问。

“答应了什么？”何婷婷摸不着头脑。

“嘻嘻！是答应了让帅叔拍照呗！”不料，小豆芽一下子放下了捂着眼的小手，对何婷婷吐舌一笑，脸上一星涙沫都没有。“帅叔他哪舍得吓唬我，疼我还来不及哩。哈，俺俩是演戏哄你，你倒一点没看出来。笨！忒笨！”

何婷婷有点懵，这丁点大的小屁孩竟把自己糊弄了个来回。她苦笑着，拉着孩子的小手，刮了刮孩子的鼻子。孩子抖起机灵，噘嘴直朝男子哴:

“帅叔帅叔，还傻愣个啥？没瞧见阿姨拉我的手，急着照相吗？快！快让相机工作呀！”

男子本来也有点懵神，孩子这一吆喝使他灵醒起来，立即将相机对准了何婷婷和孩子。

“快拍，快拍呀！”孩子直催。

男子紧瞅镜头:“都笑笑！……喊茄子……oK！”照相机咔咔响了两声。

何婷婷觉得挺有意思，也挺开心。小豆芽用小手勾着她的手，换姿势和她又拍了几张，这才很礼貌地朝她一鞠躬:

“谢谢美女阿姨，谢谢您的配合！”

何婷婷被他逗得禁不住咯咯笑出声来。这孩子，人小鬼大，竟捉弄自己无意识地当了一回配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