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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谁先露出马脚先动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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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寂如影随形,庄清舟耳畔除了隐约的水流声,只听得到呼呼灌耳的风声。

顾梓恒在前方轻盈疾速移动,他正亦步亦趋跟进。

黑暗并非是夜的黑暗,夜幕浓重尚可用肉眼看到天地相接的轮廓,但当下除了身边人的呼吸,庄清舟只感到万籁俱寂,如死水一般。

独属金琅卫的警示镝声微弱而清晰,自己此前仅在旖旎阁派出暗卫行监视之责,除此,金琅卫任何一兵一卒的调遣都需顾梓恒允准。

但二人阁楼此行纯是临时起意,另做安排也就不可能了。

鸣镝声滴滴不绝,跑动时墙体也随之移动,不多时,水流声越发靠近。

“闭气!”他耳边传来顾梓恒急促的低吼。

从分不清是遥远还是咫尺的地面下,缓缓传来沉闷的轰隆声,压抑而浑厚。

庄清舟近乎惊慌,难道是......山崩了?闭气?!

两个字从寂静空洞的前方刺痛耳朵,庄清舟慌忙依命照做。

倏地,两人所立之地裂开一个豁口,脚下卷起巨大的旋涡。

那漩涡激起一个浪,拍出高高的水帘,二人转瞬便吸进涡眼。

转瞬消失不见。翻墙这种馊主意,到底是谁跃跃欲试的......

庄清舟被巨浪狠狠拍了几巴掌,腹中喂满了水,昏迷前无奈地想。

啪!啪!这巴掌拍个没完了是吧!

青年委屈中饱含无奈,无奈中带着怨怼,怨怼里残留着一股子怂劲,闭着眼似醒非醒,浑身疼痛与当下剧变都令他难受不堪,俊美潇洒的脸霎时皱成一团。

“醒了便睁眼,别在这躺尸耗时间。”顾梓恒略带沙哑的的声音在耳边炸起,庄清舟迷迷糊糊终于意识到,自己真的脱险了。

他用尽力气睁开眼,满目相似的深沉暮色,远眺却能看到渔火和星点。

带着返还人间的不真实感,庄清舟尚还记得探知顾梓恒的安危。

听声音倒是无碍,他家少主浑身湿透,如释重负的面容上裹挟不耐。

须臾,庄清舟的目光被另外事物吸引。

他发现,顾梓恒身边,站着一个黑衣人,那人手中拿着一支墨黑短小鸣镝。

看来正是这人出手相救,凭看泰然自若的身姿,似不像暗卫。

“少主,他——”庄清舟脑海混沌,只记得张嘴迟疑。

顾梓恒侧脸轻瞟,拦住话头,“回去再说,勿惹人注意。”

庄清舟点头,狼狈地翻身站起,但见那人闪身一掠,也不打招呼便兀自离去。

庄清舟瞠大了双目,想起上一个不给少主面子的人,坟头草都半人高了......

医馆内堂里,侍从提前被顾梓恒屏退左右。

那位搭救他性命的“及时雨”还未褪去夜行服,正姿态闲适斜倚书台。

“义父在想什么?”黑衣人闻言回神,一侧身,撞上顾梓恒清俊瘦削的脸。

那张脸上看不到历险归来的惊魂未定,反而面露冷峻。

黑衣人不禁继续思绪徜徉,回忆对方仅到膝盖高时作小屁孩的时岁。

顾梓恒的父亲顾长安执意要随军,还带着两个刚学会跑的奶娃娃日以继夜泡在营帐,怎么劝说也无法,他只好和弟弟一人分一个,两人各自领回一个带在身边。

一晃二十年,弹指一挥间,从哭闹揩鼻涕到爬在凳子上看布军沙盘,从先帝登基后,青年拽着自己的袖子愤恨激怒,到如今,他甘愿隐忍在边陲小镇默默行医。

顾梓恒每个时期的模样都在记忆里快速变幻,最终定格在眼前这副面容。

随着黑衣人眼神变化莫测,顾梓恒被盯得莫名其妙,忍不住上手抚摸自己的脸,难得露出些许不知所措的样子。

黑衣人眼睛一眯,嘴角处显现一丝浅笑,“在想你小的时候。”

顾梓恒倏地起身,面上冷峻的肌理抽动了两下,仿佛马上就要崩裂。

离得远远的侍从识相把头低低朝胸口处往下埋,生怕被俩人知道存在。

黑衣人忍俊不禁,斜倚的姿态越是放松,嘴里闲聊,“你虽不站在台前,但少主威名却已做实,孤瞧着庄清舟从前也是个跳脱的,如今在你面前竟甚是乖觉。”

他招招手,令顾梓恒老实在身侧坐下,青年正色眉眼,一副不吐不快。

“义父勿要避重就轻,孩儿还未计较您冒险出手,您倒拿我打趣。”

黑衣人不甚在意地笑笑,“孤也未计较你以身犯险,这不打平了么?”

“义父,我现下很认真很严肃!”顾梓恒修眉一横,下颌正微微绷紧。

“好好好,既是打平了,这页就翻过去了可以么?”黑衣人很懂得顺毛。

“你须知,这世间没有谁能比孤更熟悉济阳城的一切。”

顾梓恒无力反驳,面容仍是沉冷,“您须保证没有下次。”

黑衣人眉眼渐渐松软,顺势应和,“我保证。”

顾梓恒借坡下驴,“我知道但凡能得您关心,必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大事,此间可有义父格外牵挂之事?”但凡真被义父留意的巨细,顾梓恒完全不敢大意。

是千珏城主人的动向,还是济阳城的凶案可能牵扯出劳什子内廷隐秘?

黑衣人将大半分身体的力气依在床边的几案上,神色倦怠,语气轻缓,“你且放心,我再不会自找烦恼,只是,”他顿了一顿,“清舟与你见面次数甚多。”

果然是瞒不过。的确是庄清舟为徐平之案所困,忍不住上门求救来了。

因最近的案子,怕是病急乱投医了。顾梓恒老老实实回答,“前阵虽毫无头绪,如今却已有指向,但越探得深入,我心中越不安。”

“那烟花之地确是一时半刻不能探究到底,若你出马,只一条叮嘱,不要顾及孤。”黑衣人说得不急不慢,见对方马上要抬嘴辩解,摆了摆手。

顾梓恒不再言语,算是默认,自己亲自出马并无其他顾忌,只须确保万万不能露出马脚,免得祸及医馆,而表面上,实则他已被庄清舟纳入麾下。

如今,旖旎阁照例夜夜金屋容色,歌舞娇春,庄清舟拿着并无办法,他一个下州刺史,拿着区区40两的年俸,只能老老实实接受西京官场等级制度的残酷毒打。

案发后,他成日在自己府衙鬼鬼祟祟提防着一切,生怕一个不小心,那尸体灰里扒出来的物件被人认出来,倒苦了一众知晓案情底细的亲信属下。

师爷首当其中,老师爷原本仅知医馆通联千珏城薛王府,却不识自家少主不但日日厅中坐堂,白日里也大摇大摆在刺史府进进出出,懵懂间投递了求助信。

黑衣人听罢,秀丽的眉峰微蹙,白皙瘦长的手指轻轻叩响几面,“那枚信物牵连甚广,如今又不宜将那老鸨捉拿审问。”

顾梓恒点点头,“儿子明白,那女人浸淫此地多年,心计不凡,适合慢慢圈养,徐徐图之。不能打草惊蛇,这一点,我尤其叮嘱过。”

“那你们,到底准备查信物、毒,还是那楼?”

顾梓恒沉吟片刻,“自然是谁先露出马脚先动谁。”

许是凝神听话也极为耗神,黑衣服挪了挪半身,仅是微微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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