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身份暴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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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天色格外阴沉，天上的铅云格外厚实，虽然无风却格外冷，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寒冬。
云馨梦看着包围了自己店铺的那些人。
有被她救过的人，有被裹挟来的人，有曾经言笑晏晏的邻居，也有心怀不轨的人。
也许是因为此时此刻，周围情绪极为凝聚的缘故，云馨梦竟然在没有打开侦测魔法的情况下感知到了……
那是恶意的味道，还有仇恨的味道。
那些东西就如同现在他们的目光，就像自己杀了他们父母一样，那是极致仇恨几欲喷火的目光。
为什么？
云馨梦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口中呼出的热气似乎模糊了眼睛，她心中疑惑，又感到委屈，还有被辜负的悲伤。
云馨梦觉得自己从来都不是什么狠心的人，可以对坏人强装阴郁冷漠，对普通人却从未有一点不尊重。
身边的情绪越发的浓烈起来，唯一可以感知到这一切的云馨梦，感觉自己的心脏似乎化作了一座连接着内心与外界的桥梁。
激烈的情绪流经心房，又被不知名的地方吸纳，让原本就难受的她更加复杂起来。
心中有点痛，非常堵，又非常乱。
这感觉令云馨梦整个人都恍惚起来。
“您会后悔的！”
这是谁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
“后悔吗？”
云馨梦问着自己。
“我不知道……”
她听自己这样回答道。
“我不知道啊……”
“咔咔！”
冥冥中，似乎传来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云馨梦听到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心底似乎有什么东西破碎了，释放出了某种可怕的东西。
一种不属于她的，无法言明的杀意瞬间涌现。
那东西就如同板块薄弱处，毫无预兆便迸射出的岩浆，带着地肺中的毒火，刹那间引爆了心中与身周所有的负面情绪，咆哮着吞噬了理智。
云馨梦刚意识到不对，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瞬间陷入了仿佛永不见光明的黑暗中。
这一瞬，不知为何天空更加阴沉暗淡了，仿佛即将落雪，冷风毫无预兆的刮了起来。
门外加洛林男爵面上是义愤填膺，但他眼中却露出了失落的神色。
他看看前方被煽动的人群，又看着门口低垂着头颅的黑衣女人，眼中失落之色更甚。
哦，这就被吓到了？
你可是一位中级职业者，我还期待能带给我更多乐趣呢……
门外愤怒的人群，推搡着接近了店铺门口，他们已经快要失去控制了。
就像……一群没有理智的野兽。
喜好玩弄阴谋于人心的加洛林男爵，望着轻而易举被挑动起的矛盾，突然就感觉有些无趣了起来。
“不过如此……”
他轻声呢喃着。
结果没有出乎预料，剩下的事就交给库什纳了。
想到这，加洛林男爵望向人群前方的某个人，微微欠身一礼，就像一个优雅的贵族绅士在向自己即将远行的朋友告别。
直起身后，加洛林男爵抚摸着右手上捧着的半高丝绸礼帽，轻轻扣到头顶，就准备转身离开。
然而就在这时，一阵毫无预兆的冷风突然出现，眨眼拂过了人群。
这风来的是如此的异常，就像是从最寒冷的神国下降而来的，独属于凛冬女神的呼吸，冰冷到直接穿透衣服，吹进了骨节里。
所有人都打了个冷颤，心中烈火一般的愤怒，也稍微凝滞了些许。
而就在他们停下的那一瞬，门口那个为众人所熟识的，低垂着头颅，仿佛失去了灵魂的玛西亚医生，猛的抬起了头。
刹那间，所有在场的人都呆滞在了原地。
无法形容的寒意笼罩了这条名为绣球花的街道，让在场每一个人都感到心惊胆颤。
其实医生的长相是那种比较有侵略性的，但她却总能让人忽略了这点，那些冰冷的锋刃和黑暗的东西都隐藏在她温柔的微笑中。
日常的玛西亚医生总是温温柔柔，看起来极有教养，仿佛贵族家的小姐。
那双银灰色的眼睛里也总是有温度的，就像三月洒在迎春花上的阳光。
而现在这一切都不见了。
她再睁开眼睛时，那些温度通通化作了比鲜血还要灿烂的红。
那是岩浆的颜色，那是深渊的颜色，那是代表了地狱的红。
那红中隐藏着近乎冰冷的理智，还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恐怖光芒。
那不是魔鬼对生灵灵魂原始的贪婪与食欲，不是藏着伪善的阴谋与算计，而是更加复杂的东西。
是杀戮，又比杀戮更加冰冷，甚至掺杂着使命般的渴望。
渴望将面前所有生灵都送至深渊，送往那传说中已经被毁灭的冥河彼岸。
此时她的气息如渊似海，幽深、冰冷、邪恶、堕落又恐怖，却没有深渊恶魔的混乱。
空气隐隐变得粘稠起来，人们似乎都被周身的空间所束缚，几乎无法做出任何动作，甚至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口中呼出的白气都小了许多。
后方的加洛林男爵同样被强控在原地。
他心中是恐惧的，却又不那么恐惧。就在刚刚那气息爆发的时刻，一种无法言说的羞耻，直接便将他曾经引以为傲的理智淹没了。
这种少见的感受让他呼吸困难，让他面红耳赤。
明明那双猩红的眼没有注视到这里，加洛林男爵却感觉自己被看了个通透。
初级领域……这种被控制一样的感觉，错不了的。
她是传奇级别的魔鬼，是天生擅长阴谋与诡计的生物，我的那些小把戏……呵呵呵。
加洛林男爵冰蓝色的眼珠中染上了羞愤的怒火，他紧盯着最前方悬浮着的人影，心中充满了愤怒与无力的感觉。
你是不是一直在嘲笑我？
……
包括加洛林男爵及库什纳神父在内的所有主使者，都不知道这位女医生的实力竟然如此之强，所有人都以为她只是可以任人欺辱的可怜女人，所有人都以为裹挟着如此多的人而来，就算教会事后调查出真相，也法不责众无法追究。
但所有人都错估了她，他们没想到自己的诬陷竟然成了真，甚至这冷冰冰的真实比他们那些恶毒的话语更可怕。
众人内心正翻江倒海，就见人群前方暴露了身份的魔鬼有了动作，她迈步间，修长的身形眨眼消失，下一瞬便出现在人群前方。
人群最前方，那附近的所有人似乎都听到了一声“扑哧”。
这声音极为细小，小到所有听到的人都以为那是幻觉。
不详的黑色火焰也随着幻觉般的声音，蠕动着从虚空中冒出，在这位黑衣女子身后凝聚成了一对巨大的黑色火焰羽翼。
这羽翼美极了，边缘在燃烧，仿佛虚幻的飘带，轻柔的摇曳着。
红眸的魔鬼双脚离地的轻轻悬浮在半空，身上的短披风也被无形的力量鼓荡着飘了起来，她低垂在身侧的手中正滴着血，仔细看那手掌心处竟然是一团跳跃的红。
血液在寂静无声中，重重的坠地，溅起一圈小小的热气。
“啪嗒……啪嗒……”
四周的人都仿佛能听到那可以说是刺耳的滴答声。
鲜血一滴接着一滴坠落在地，和众人牙关打颤的声音，合奏成了令人恐惧的交响乐。
这时，最前方那位刚刚跳的最欢的，被称为米勒的胖妇人，身体突然晃了一下。
紧接着，伴随着胸口如喷泉般喷薄的，冒着白气的猩红，胖妇人十分肥胖的身躯向后无力的倒了下去。
“噗通！”
肥胖的身体坠地，发出沉闷的响声。
凝滞的空气伴随着这声闷响而重新开始流动，所有人都发现，在这一刻自己的身体似乎能动了。
“恶魔！！！”
几乎在下一刹那，人群中不知是谁惊恐的叫出了声，接着更是猛的爆发出一阵破了音的尖叫。
“啊！”
人群乱了，所有人都连滚带爬的疯狂逃命起来。
在这时，被人群裹挟推搡着的加洛林男爵，似乎是心有所感，趁乱回望了一眼。
只这一眼，就在他心灵最深处印上了无法磨灭的痕迹，成为无数次午夜梦回时最意难平，又最恐惧的画面。
阴沉到仿佛即将落雪的天光下，被人群践踏的破旧小店前。
那个背后燃烧着黑色火焰羽翼，明艳到不可言说，甚至可能窥破了自己所有把戏的红眸魔鬼，轻轻抬起了还在滴着血的手，把那颗依旧在跳动的心脏，轻轻凑到了嘴边。
她烟紫色的唇角勾起笑容，那优雅的姿势，就仿佛要给手中的心脏一个温柔的吻。
……
不属于自己的愤怒在翻涌，将心中那名为理智的阀门完全吞没。
时间在那一刻失去了意义，也许是弹指一瞬间，也许是过了几年。
浑浑噩噩间，一股极为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这种深埋于灵魂本能中的恶心感，竟然完全压过了那种奇特的渴求。
周身的火焰伴随着心中的躁动，仿佛沸水落雪，迅速消散。
云馨梦猛的清醒过来。
睁开眼，眼前突然就出现一团模糊的马赛克，而鼻尖是一团温热又泛着腥甜的湿气。
手中感受到的却是滑腻、粘稠、温热又不停跳动着的复杂触觉。
这复杂的触觉、嗅觉和景象，几乎瞬间组成了某些不好的猜测，云馨梦直接惊恐成了斗眼。
卧槽这啥玩意啊！
我刚刚干了神魔啊！！！
云馨梦一脸惊恐，将脸边那血呼啦次的东西烫手山芋般的甩了出去。
那团马赛克被甩出了很远，落在地上，溅起浅淡的热气，同时还发出一声黏糊恶心的闷响。
天上的积云似乎更厚了，冰冷冷的风扬起淡薄的尘土。
街道上已经没了人，只剩下一具还在飚红，偶尔还抽搐一下的尸体，一滩尚有余温的血，还有那被丢在远处的，来源于尸体身上的某个还在跳动的零件。
在这里，需要重新申明一下。
某种程度上说，云馨梦算是个怂货。
身为一个21世纪的赛博朋克键盘侠，她对这些血腥东西的接受程度实际上很低，仅限于动物血和描写优美的文字。
这种直接怼脸的操作，彻底把这家伙吓蒙了。
她都不太敢看地上那血呼啦次的玩意，就受惊吓的兔子般窜回了店铺中。
伴随着“砰”的一声巨大的摔门声，云馨梦跌跌撞撞的跑进了浴室。
污秽的红印在门把手上，水壶上，还有原本干净的抹布上。
云馨梦弯腰在水盆前，疯狂的用肥皂搓着手，盆中冰冷的水换了又换，直到变得十分干净。
血腥味也逐渐被熟悉的花香取代。
可云馨梦还是没有停下来。
那温热又滑腻，甚至还在轻轻跳动着的触觉，仿佛印在了皮肤中，让她万分的恐惧恶心。
直到水桶中没了水，才停了下来。
修长又瘦削的手，已经被彻底清洗干净，但不知是被搓的还是被冻的，皮肤有些泛红。
手脱离水面，干净透明的水珠滴滴答答的落下，溅起一圈圈涟漪。
浴室中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了滴答的水声和粗重的喘息声。
云馨梦低头看着手许久，又愣愣的抬头望向洗漱镜。
干净的镜面中依旧是那张熟悉且美艳的脸，但却苍白的像一张纸，表情无比惊恐。
口中呼出的白气模糊了镜面。
可即使如此模糊，也能看得清那双比血还要鲜艳灿烂的红色瞳仁。
刚刚是怎么回事？
云馨梦呆呆的注视着那抹红，脑海中一片混沌。
刚刚的云馨梦感觉自己一直昏昏沉沉的，那些杀戮的记忆不知怎的变成了模糊的片段，就像是在十分困倦时看的一场电影，又像在做梦。
刚刚产生的负面情绪也莫名其妙的消失殆尽了。
反正眼睛一闭一睁，就从被包围的场面快进到了凶杀现场。
就像是原主在这具身体中复生了……
镜面上的雾气随着呼吸越来越浓，黑色和红色的边界也模糊了，迅速的混在了一起。
镜中的人似乎在这一刻变成了故事中的幽影鬼怪。
许久后……
阳光终于艰难的穿透了天上铅色的积云，一束仿佛神灵恩赐般的金光，刚好笼罩了寂静街道中的某栋店铺，明澈的色彩瞬间透过窄小的窗户穿进了浴室。
这色彩染金了镜边人那苍白的侧脸，也擦亮了镜面。
镜面中那团漆黑又模糊的幽影，一瞬间变得鲜明了起来，似乎带上了色彩，有了活人的气息，可却没来由的让云馨梦觉得陌生，甚至觉得恶心。
不，还有什么被忽略了。
云馨梦深吸一口气，用力摇摇头强压下心中的不适，再次仔细思索起来。
体内的深渊结晶没有减少，日月精华也是。
刚刚的那种力量很奇怪，像深渊之力，又不像，似乎更加幽深晦暗。
“那到底是什么？”
这身体里究竟还藏着什么秘密！
云馨梦紧盯着镜面中那团与自己重叠的，光明又黑暗的模糊影子，心中又疑惑，又恐惧。
就在刚刚她才意识到，自己在来到这个世界后，似乎便不可避免的坠入了某个难以言说的深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