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小贩与城管 （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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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你要答应我，绝不能再和邹川起冲突。”如一盯着达森，直到达森点头，才放了心。“你每时每刻都要跟着你老大，不能将她独自留在一处。还有，只要没有人要伤害子悦，一切行动就听邹川的。”如一看了一眼邹智楠，她口中暗指“伤害子悦的人”就是邹智楠。她的怀疑也不是毫无根据的，子悦今天先是低血糖晕眩，后是吐血。她没有直接质问邹智楠已经是很有素养了。但如一看着邹智楠紧张的表情，也不是刻意装出来的，所以她派了最紧张子悦的达森跟去，还是比较保险的。只不过如一也知道达森的办事能力，她便嘱咐了达森，如果子悦只是单纯的正常生病，还是要听从“邹川”的安排。而她自己，必须要完成子悦交给她的任务——帮女司机洗刷冤屈。
如一和子悦自小一起长大，她深知，对于子悦来说，真相、清白、正义远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如一放下了手上的背包，留下了博恒、刘畅和蚊子叔，好跟她一起为了子悦昏迷中也惦念的正义而查找真相。至于她为什么让深受怀疑的邹智楠跟着子悦，一是因为她不知道邹智楠留下能帮什么忙，二是她看得出邹智楠对子悦的关心并不是假的。
如一看着达森从邹智楠手中抱过子悦后，也慢慢放下心来。她相信以邹智楠的冷静与机智，和达森的关怀与细心，子悦的安危不会有什么问题。接下来，她要面对的就是调查真相。
几个人登陆了子悦的电脑，由于是工作所用，如一是知道密码的。如一看着图片，也和子悦一般，将图片慢慢放大，十倍、二十倍、三十倍、四十倍、四十一倍……一直扩大到四十七倍。忽然，一阵风吹来，如一感觉有些冷，让博恒将办公室的门关上了。然后四十八倍、四十九倍、五十倍……如一看了又看，选出了一两张城管正常工作的照片。
可奇怪的是，同一台电脑、同一组照片，如一却什么异样的事情都没有遇到。当然，这时的如一还不知道子悦的经历，她也只不过是恰巧为了工作用了那一台电脑、看了同一组照片、扩大到过某一个倍数而已……
博恒关上了门，也把刚刚去现场进行的民众采访内容和如一、罗冬策说了。
“老爷子，蚊子叔，我问了很多后来还在场的居民，他们对城管的做法很是气愤，直言老太太出车祸是因为那些城管咄咄逼人，才会出现问题，” 老太太说话有些口音，博恒看如一和罗东策没有听懂，接着解释，“就是说车祸是城管追老太太追的！”博恒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态度和语气像是有些怀疑。
如一和罗冬策自然能听得出。罗冬策皱着眉头，以多年的采访经验去考量这件事，他琢磨着这采访信息的可靠性有多少，是不是只是部分民众的片面之词。如一则抿着嘴，她似乎明白居民的意思，她不知道这样的新闻该不该报出来，更不知道这些新闻能不能报出来。如一心中明白，“眼镜”工作室虽然是自媒体，但是他们这里原来的每一个人都知道，子悦和他们中大多数人都是从南明日报出来的，他们除了倡导自由播报，还有一个共同的信仰就是将城市变得更团结、社会变得更融洽。如今若将他们手上的信息播出来，是能够救得女司机一人，可是这就有可能使南明市之前对美化市容市貌活动的付出毁于一旦，更会使城管站在了民众的对立面。如一不知道，子悦是否会愿意为了一人的清白，而去接受、去面对民众更加激烈的负面情绪。
博恒说完，将几段具有代表性的采访录音播放了一遍。
其中一段是这样说的：“我看到了，我家住楼上，就那儿，那个贴窗花的那家。看楼下看得可清楚了！我就看这些城管呀，从那边走过来就追着他们。你看那些小推车都倒了，菜什么的都洒了一地。”
博恒问道：“那些东西都是城管推倒的吗？”
如一看不到受访者，但是听到他接下来的声音已经没有那么高亢了。他说：“那倒不是，都是摊贩自己和买菜的人跑来跑去撞到的！”
博恒在录音中又问道：“那车祸是怎么发生的呢？”
“追的呗！你看那老太太都七十多了，他们也忍心穷追猛打！我在上边看得真亮的！老太太肯定是害怕了！要不你说老太太都七十多了，怎么能跑这么快，肯定是吓到了呀！然后，一个没注意，就跑到了马路中间。那女司机提前踩刹车了，在这路段上来说车速也不快，实在是停不下来了。也就是撞到个七十岁的，否则应该也能救回来……”
博恒的第一段录音播送完了，如一叹了口气。
“还有别人的吗？”罗冬策推了推桌子的报纸，又将老花眼镜摘了下来。他显然听出了这中间的问题。这一系列事情发生的过程中，多少是掺杂了些误会的，或许还夹杂着民众对城管的固有成见。记得前些年，网上总是传出城管的负面新闻，所以只要和城管沾上边的事情，多半会认为是城管的错。罗东策想了解得多一些，听到更多的人的心声，便让博恒将所以有录音都播出来听。
博恒点了点头，又播放了自己电脑中的第二段音频：“我刚刚在这买菜来的，他们一来呀，就乱七八糟的，跑的跑、逃的逃，你看我的菜都掉了一半了……来也不提前说一声！”
“大爷呀，那车祸事故是怎么回事？”
“能怎么回事，我当时也吓一跳，赶紧站到这条马路边上，看的真真切切，是那位大姐自己跑到街上的，好像谁喊了她一声，她就停那儿了。要不呀，其实也没什么事！这就是命！”那老爷子说罢，罗东策听见录音中传来一声叹息。
接着博恒又播放了几个不同身份的采访者录音，内容上大体相似。
播放完这些，博恒补充了一句：“当时现场不让采访当事人他们，所以没有一个城管敢说话的。”
如一和博恒一起看向罗冬策，等着罗冬策发话，他二人才好着笔，拨乱反正。
罗冬策看了一眼主编室里子悦的桌子，又转过头看向窗外。晌午的阳光刺眼而明媚，罗冬策的一生从不会因为违背了什么人的意愿而放弃过心中的正义，但是如今和真相相悖的是一个正确的城市美化活动，这让他难以抉择。这个活动实施导致的意外，或许会加大美化城市活动进一步推行的难度。罗东策不会因为正义迟疑，却不得不考虑到更多的社会影响，他不想因为弘扬正义而阻断了南明发展的步伐……罗东策深知，在这个事件中，“正义”和“真相”本来是两个维度上的概念，可是却在这起令人悲伤的事故上交叠了。
罗冬策收回目光，坚定地说了句：“真相就是真相，即便它遮住了光，我们也不能为了温暖而放任真相被移除。”罗冬策顿了顿，说着：“写吧！还事情一个真相，还女司机一个清白！”说完，罗冬策又戴上了眼镜，拿起了报纸，安安静静地看着报纸。唯一与往常不同的是，这一次，等了很久，直到如一和博恒的新闻稿都写了出来，他都没翻过这份报纸的一面。
另一边厢，子悦被达森紧紧地抱在怀里，像是对待稀世的珍宝一样保护着。哪怕邹智楠只是从后视镜上看一眼，达森都会怒目相对。尽管如此，达森心里也是明白的，邹智楠已经尽其所能将车开得平稳又快速。
邹智楠终于将二人送去了医院，可是他并没有下车。
“达森，我去停车，你先带子……带董小姐去急诊。我一会找你汇合。”邹智楠口中的“子悦”刚刚说出来，就被冷达森冰冷的目光给冰封了。他不想和冷达森浪费时间，他希望董子悦能早一些就医，所以在最后一刻，他还是妥协了，改了口。
冷达森抱着昏迷的子悦进了医院，急诊里忙碌的医生匆匆从他们身边走过。达森感到无助，怒目圆瞪，只从一个整理护理器具的护理员手里要来了一张护理床。达森将子悦轻轻地放在床上，然后跑去挂号，不时还回过头，一直看着子悦。
不一会儿，一队医护人员从电梯口出来，其中一名男医生拉住了急诊的护士，问道：“董子悦患者在哪里？”
“主任，我……我还不知道，您等一下，我去查一下。”说话间能看得出那个小护士很是紧张，生怕答不上那名医生的问题。
男医生说话的声音很大，达森正巧听到，跑上去问：“你是说董子悦吗？”
那医生正看着手表，等着小护士的回复，然后四处寻着什么人的样子。冷达森对这突如其来的回话着实令那个男医生有点意外，不过想起刚刚电话里邹智楠说的“一男一女”方才镇定了下来。
“医生您看，我老大她吐血了！”达森顾不得其他，一把拉着医生的手腕就来到了子悦的床边。
那医生很想挣脱，可是又怕太过用力手都会废掉，所以只能任他拉拽。好在当医生来到子悦身边时，达森放下手了。医生将手放在子悦脖颈，然后看起手表。“心率正常！”接着，他又翻了翻子悦的双眼，说着：“也算正常！你们带她做个全身扫描。”医生动作连贯，争分夺秒，后又转过身看着护士，继续道：“先做个血常规。对了，把患者送到十三楼的vip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