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他知道自己是替身之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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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有这么多！”
她吃惊地揪着他的衣领，一个箭步回身跑去，“我不换了我不换了，我要银子！”
程烬玄悠悠地拿手指别着她的袖口，把她往前拖，“来不及咯。”
她垂头丧气地捧着脸，猛地把他的平安玉掏出来吹好几口气，“不还你了，我拿一万两换的宝贝，就是我的。”
“嗯。好好收着。”程烬玄拿手臂勾着她的脖颈，在她的耳边吹气：“这不是关键，关键是，你想好和我娘的说辞了么？”
“什么说辞？”
“今日又是烂赌不归家，我娘铁定是要问问你的。”
苏蔓野思酌片刻，歪着头刚想说话，唇角擦着他的鬓角过去，一时间二人都愣住。
“就、就……”
“说什么？”程烬玄的声音黏黏糊糊，带着蛊惑。
“你一进门，就开始流口水吧，我把你带到你娘那儿去，你就开始手舞足蹈。”
“啊？”
苏蔓野严肃道：“毕竟，谁会跟一个傻子过意不去呢？”
程烬玄抬手敲了她一下脑门，不消一瞬，又伸手慢慢揉着。
丰收节一过，正是苏尚书的生辰，作为唯一外嫁的女儿，自然是要带夫婿回来给泰山大人庆贺。
难得程烬玄今日特地穿了一身正经的灰青礼服，面上的表情也是严肃正经。
苏清鸢的席位紧挨着苏蔓野，她们坐在一处时，正像两个孪生姊妹。
丝竹笙箫，无非是些文人的审美，苏蔓野撑着下巴，一脸的悠闲。
一曲毕，忽然有个留着络腮胡子的武将莽撞起身，双手作揖，向苏岩庆贺。
“尚书大人真是好福气，生的女儿个个貌若天仙不说，净是往高门嫁去，本将先恭贺二小姐大喜！”
苏蔓野反映一会儿才明白这武将说的是她长姐，没想到苏岩也给苏清鸢指了门婚事。
她看向苏清鸢，见她起身请辞。
“爹爹，娘亲，女儿去偏殿更衣。”
苏清鸢拖曳一袭长裙而去，苏蔓野紧随其后，将殿门关上。
“你来了。”苏清鸢背对着她，“有什么要问的，你问吧。”
“那便先恭贺长姐嫁人，不知以长姐这么高的眼光，看上了哪家男儿郎？”
苏清鸢回过身来，烛光在身后摇摆，一个字一个字说道：“东宫太子，安风郁。”
当今东宫太子，位居第七，所有皇子之中他最聪慧，也最机敏。
这十几年的根基积累，他早就是命定的帝王，谁都想与他结盟，谁都想同他站在一处。
更何况，他的生活也不似程烬玄这般声色犬马。
他将要加冠，却只有良媛一人，除此之外连个暖床、侍寝的丫鬟也无。
身后也一无所出，确是清心寡欲。
那良媛是个大家闺秀，贤良淑德，太子重孝义、纲常，嫁过去定然顺心遂意。
“怪不得你不愿嫁进太师府呢。”苏蔓野耸肩冷笑，“以后我该怎么称呼你？国母大人？”
听见这话，苏清鸢并未有一分的欣喜，“小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呢？”苏蔓野淡淡地笑起来，一滴泪却滚落下来。
“小蔓，我知道你为何哭泣，”苏清鸢神色淡定，“你以为撮合我和程君，就可以让你金蝉脱壳，你想要自由身，去找尹先生，对吗？”
“你什么都知道。”
“对，我什么都知道，”她仍是面无表情，“你哭泣，无非是我嫁人就再也换不了了，你就永远被囚在程府，永无出头之日。”
苏蔓野霎时间眼泪大颗大颗地迸发出来，“原来你什么都知道。”
凭什么？
凭什么苏清鸢永远如天神般冷静、自持，看着她这样庸俗的凡人自我拉扯、自我折磨，在想要不可得的虚妄里被片片凌迟。
而她，永远优雅，永远高傲，永远做个高高在上的局外人。
看着苏蔓野这个被改变命运的可怜虫，像别人口中所说的那样，脆弱敏感，崩溃坠落。
“你明知道我会遭遇什么。”
“我知道。”
“你也知道我会失去先生，知道我会成为你的替身。”
“我知道。”
“苏清鸢！凭什么？！我问你凭什么？！”
“凭……”
“你把你的人生打包送给我，害得我与先生永不相见，现在拿着你偷来的位置，你是不是很得意，我问你，你是不是很得意！”
她哭得不能自己，将这段时间的委屈都发泄出来似的，冲上去紧紧抓着她的手臂。
“爹爹喜欢你，大夫人喜欢你，程烬玄喜欢你，现在又有个太子喜欢你，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贪得无厌！”
苏清鸢试图让她冷静下来：“小蔓……”
苏蔓野忍了很久，她一直告诉自己，只要活下去，就会有一天见到尹渊的。
不可能了，再也不可能了。
豆大的眼泪一直往下滴，“苏清鸢，我和你不一样，我一个人长大，从来没有人爱过我……”
“从小到大，从小到大，爹爹很讨厌我，你和大夫人不理睬我，小厮丫鬟们也看不起我，只有先生一个人喜爱我，只有他把我当人看！你凭什么将他从我身边赶走，凭什么把唯一一个喜欢我的人赶走！”
“小蔓，你喝多了。”苏清鸢伸手扶她。
“我没有喝一滴酒。”
她满脸都是泪，往昔历历在目，她不愿意嫁，苏岩便在奉先堂前将她打得奄奄一息。
真疼啊，疼得一想起来，就在胃里泛酸水。
府里的下人们也知道她再无人撑腰，总将吃剩的潲水端给她。
他们侮辱她、笑话她，赌她几时会被程家扫地出门。
这天地间，她找不到一个落脚的地方。
她及笄那日无人记得，可她的的确确、真真切切，十五岁而已。
这样的年纪，别的小姑娘还在承欢膝下，她却已经被迫走了很远的路。
一条满是荆棘的路。
苏蔓野哭累了，一抹脸，垂下睫毛。
“事已至此……”
“我祝你与太子，百年好合。”
苏清鸢眼神里有股说不清的情绪：“那你呢？”
“我？”
她自嘲一般笑笑。
“我还能有什么活法？我不就是你的替身吗？留在程家，用你的名字，你的身份，囿于后院，生儿育女，等他什么时候烦我厌我，再不回来，抱着冷了的被褥过一生。”
她绝望地笑起来：“我还能有第二种活法么？”
“其实……”苏清鸢仿佛下定决心般道，“我不喜欢安风郁。”
“那你为什么要嫁给……”
“谁在那里？”苏清鸢冷声道。
殿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