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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云中宫的神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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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吉多这种在冒险和航海之中坚持不懈的精神其实兼定还是很佩服的。

而兼定也同样佩服长宗我部国亲哪怕没有回信也锲而不舍给自己写信的毅力。

自从长宗我部家夺下朝仓之后,国亲就开始疯狂给自己写信,在自己假装没收到信的情况下,数月之间写了几十封,信件内容几乎都是避重就轻地告罪自己没有提前察觉本山家的意图,“救驾来迟”等等。

可他既没有真正请罪的打算,更没有向一条家低头的这个诚意。

因为根据鸱鸺众打探的消息,长宗我部家要求配下的农兵足轻保持一种时刻准备动员的状态,还在准备兵甲箭矢,甚至有购置铁炮的可能。

由此可见这些殷勤的书信也不过是长宗我部国亲的打算迷惑兼定的缓兵之计罢了,而这也在一条家建立常备之后停止了,想来是看出一条家不吃这一套的态度了。

但就在兼定觉得国亲已经放弃之时,长宗我部家却直接派了一位使者。

而这都要从之前一条家之前发布给土佐国各独立大名的《告土佐书》说起。

其实在这份兼定授意土居宗珊起草的,以土佐守名义签发的文书之中,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内容,也就是一些例如“诸君勉励致太平,各方戮力讨乱逆”的话。

收到文书的各大名或积极主动,或因礼回应又或是畏威无奈,纷纷打算遣使或回信。

可这份文书无论土佐大名领地大小都收到了,唯独长宗我部家没收到。

那这句“致太平,讨乱逆”在长宗我部国亲看来,谁是“乱逆”就不言而喻了。

而这也正是长宗我部家在反应过来之后急切地遣使的原因之一,他们这没收到文书的来的速度甚至比其他收到文书的还要快。

“外臣吉田重俊,参见一条少将殿下,参见太阁殿下。”长宗我部家的重臣吉田重俊作为正使,领着一个年轻人,一老一少的使者组合向上位的一条兼定和一条房通行礼。

礼毕,吉田重俊便介绍身后的那位年轻人“这位是本家的中岛可之助,亦是本家此次拜谒一条殿下的副使。”

“见过二位殿下!”中岛可之助再次行礼,尽显恭敬。

兼定在上位看着这两位在历史上留名的人物,吉田重俊自不必多说,吉田家是长宗我部家的重要家族。

而中岛可之助就是当初出使信长,为元亲之子求信长的乌帽子亲的那位长宗我部家的使者。也正是在那次出使中,元亲被信长评价为“无鸟岛的蝙蝠”。

在上位的兼定平静问道:“莲池城一别,本家和长宗我部家之间就未往来了,但不知二位使者此番为何而来?”

坐在下方的吉田重俊面对兼定的敲打只是装傻以对:“鄙上确实讨伐了本山家,但莲池城近来却未曾去过。要说上次踏足贵家域内,还是鄙上在令先祖父,先御所殿房冬殿下门下听教之时了。当初鄙上为了复兴家业,曾向房冬殿下越楼明志,想来已有多年。如今鄙上能克服家业,多赖一条家昔日收留,故而特意嘱咐我向殿下当面道恩,望两家永结盟好。”

吉田重俊表演卖力,兼定却不以为意,也跟着装傻。

“诚然!诚然!只是既然如此念旧,长宗我部国亲殿下前段日子平时怎么也不见与本家联络联络感情?”

兼定反咬一口,吉田重俊就继续装傻。

“御所殿,太阁殿明鉴。鄙上之前可谓三日一小书,五日一大信。却又苦苦等不到殿下的回信,惊惧惶恐不能终日,这才派我出使殿下以明缘由。”

“近来兼定启用了不少年轻子弟担任近侍,或是交接有误,或是年轻毛燥,这才没见着国亲殿下的书信吧?”这边一条房通徐徐将早就编好的理由道来,兼定便接话道:“义父大人所言甚是,我日后当面责有司。”

总之别问,问就是找有关部门。

吉田重俊当然知道压了那么封信怎么可能都被压着不报?若真是管理上出问题导致外交文件延迟,一条家的“有关部门”能一个免责就完了?

心里都懂。

“殿下,我等此来还有一事。近来有闻殿下发布文书以告土佐诸大名安民讨逆。鄙上深以为然。只可惜殿下使番未达。然而鄙上仍修书一封呈于殿下,愿于殿下共襄盛举!”说着吉田重俊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亲自膝行呈至兼定面前。

兼定也不拦着,也不拒绝,更不收下,只是静静看着吉田重俊把文书恭敬地呈到自己面前。

笑死,长宗我部国亲写的字他是一个都不打算信。

但他还是面带笑意,略含着歉意道:

“许是底下人偷懒找人临时替代使番之职吧,让长宗我部家的各位见笑了。”

别问,问就是临时工的问题。

吉田重俊自然不会傻到相信这种重要的文书使番之中会有临时的,但他更不会傻到要和兼定硬刚,只是回应:

“无碍的,无碍的……”

此时,一旁一条房通有看似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国亲殿下啊……国亲殿下上个月来中村御所……”说着正当吉田重俊等人疑惑之时有拍了拍了自己的脑袋,笑道:“吉田大人见谅,老夫也上了岁数了,有些糊涂了。吉田大人都说了,国亲殿下自从几十年前离开后再未来到中村御所了。当年国亲殿下在本家之时,两家可是亲如一家啊!”

这看似糊涂老人的怀旧之话却让吉田重俊有些冒冷汗,心中隐隐不安。

果然兼定也接话道:“是啊,国亲殿下怎么不亲自来一趟呢?岂不是生分了两家的关系?我也盼着能和国亲殿下‘共襄盛举’啊!诶,吉田大人,国亲殿下最近都在忙什么呢?”

听着兼定用小孩的外表说出这阴阳怪气的话,吉田重俊咽了口唾沫,心道:‘在忙着备战一条家呢……’

但嘴上却说道:“土佐东部没有归服殿下德望的豪强众多,鄙上感一条国司家仁德至深,多为其所不容,故而深陷其扰,不能脱身亲至,恐因此丢地陷民,失国司之望,还望殿下见谅。”说着又俯身行礼。

但这次吉田重俊的表演却没有得到兼定的立刻回复,在稍微晾了这位长宗我部家的主使一阵后,兼定只是略带玩味缓缓说道:

“长宗我部家在土佐七雄之中好比是‘无鸟岛的蝙蝠’,怎会脱不开身呢?”

此言一出吉田重俊顿感不好回答。

这话其实就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的意思,也就是“岛中无飞鸟,蝙蝠称大王”。

历史上信长说这话,也许是纯纯是看不起四国和长宗我部家,认为四国岛上没有真正的英雄,才让长宗我部元亲这样的人有了可乘之机。

但如今兼定作为土佐国的国司说这话,敲打和威慑的心思已经很明显了。

“殿下,殿下……”吉田重俊一下子接不下话,在那“殿下”了两声也没应上了。

“御所殿下!”就在气氛开始冰冷之时,充当副使却一言不发的中岛可之助却高声答道:

“乃是云中宫的神鸟啊!”

随即俯身跪拜道:

“怎么会在意无鸟岛的蝙蝠呢?”

但这冷不丁的一句话却让兼定微微眯起眼来。

云中宫,公卿被称为云中客,云中宫也可以是朝廷的宫殿。

神鸟,既对应蝙蝠也是在指兼定神鸟双降的马印。

看来这个中岛可之助确实对自己做了不少功课。

“中岛君说笑了。”兼定伸手将那封被递到自己面前的国亲亲笔信收下,又伸了个懒腰还打了个哈欠。

“二位见笑了,昨日兼定批阅公文至深夜,所以有些疲惫了。”兼定行为有些失礼,房通就出言替其解释。

兼定也揉了揉眼睛,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坐着。

吉田重俊见此只能应付道:“御所殿下年纪轻轻就日理万机,万般辛苦,是我们叨扰了。”

没想到兼定却不按套路出牌,毫不客气道:

“二位,吾今日实在是乏了,二位就先请回吧。”

这话把原本只是客套的吉田重俊更整不会了,连带着还跪俯着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见底下两人不应也不动,兼定便打趣道:“吾欲就寝,卧榻之处狭小,恐无地供贵方下榻了。”

这话逐客的意味已经表明,但更是将一条家对长宗我部家的态度道明:卧榻之侧,不容他人鼾睡。

那么接下来也就只剩用物理的方法解决矛盾了。

但对于吉田重俊来说,这坚定的表态倒是让他顿感轻松,反正自己这边该说的都说了,忽悠不了这位御所殿那也没办法。

其虽年少,原以为莲池之战只是牛犊之勇,但如今看来其心性却不是一般孩童可比的。

或许是房通殿下教导有方吧?

“既然御所殿下今日乏累,那我们也不叨扰了”

言罢就和中岛可之助行礼告退。

在他们走后兼定自然也没有真得去补觉,他昨天确实熬了夜,但那可不仅仅是在批阅政务文书而已,他还在思考对长宗我部家即将执行的作战计划。

他故意放出自己向土佐各大名发布发布《告土佐书》的风声不仅仅是在为未来战争的正统性做铺垫,也是为了分散长宗我部家的注意力,掩盖附在文书之后的《讨贼檄文》。

至于讨伐的是谁,那自然不言而喻。

实际上虽然对《告土佐书》各大名的回应尚未传至中村御所,但是对于檄文的回复却已经星夜兼程地送达了,最快的自然是现在一条家的坚定盟友,离得最近的本山家。而第二个送达的却是处在土佐国最东部的安艺家。

在仅余自己和房通的屋内,兼定一改之前表演出来的疲态,和房通商议各家对于檄文的态度。

房通在了解大致情况后说道:

“本山家自然愿意站在我们这边,其他大名大多见风使舵。至于安艺家,向来与本家修好,如今本家欲一统土佐,他们自然也会积极响应本家。”

兼定闻之微微颔首却又摇头道:

“其他大名确实如义父所言,但是安艺家恐怕难以如我们所愿。”

“怎么说?”

“安艺家在安艺郡根深蒂固,愿意响应本家讨伐长宗我部一方面确实是因为本家有旧谊在先,但是另一方面也是希望借本家之势,出安艺郡向外扩张。”

兼定说到这又无奈地笑道:

“若是如此也就罢了,但是长宗我部生于忧患,上下久经战阵,岂是安艺家文恬武嬉可以对付的?恐怕届时反要我们驰援。”

“纵使如此,安艺家毕竟也是土佐国中不容忽视的大名。兼定,纵使是云中宫的神鸟也要燕雀相随啊。”

见房通拿方才中岛可之助的话打趣自己,兼定便也顺着说道:

“义父大人教导的是,可这燕雀还想与神鸟结为姻亲。”

“姻亲?”房通听到这个词便思索起当前安艺家的公主……不对,安艺家现在似乎没有适龄的公主啊……

“安艺家向欲向本家求娶公主?”

兼定点头而言:“虽然没有明示,但是也暗示得相当明显了。”

“那兼定你打算如何?”

兼定默然良久才道:“生于乱世,无论公家还是武家,其子女多半逃不过这一环,连我也是如此……”

然而兼定却话锋一转:

“但是如今安艺家当主安艺国虎哪怕和阿喜多也差了十余岁,和阿喜川更是不用说了。更何况安艺国虎非上才之士,恐不久将为长宗我部某一家臣所破。虎妹安能嫁之犬夫?”

其实兼定这话说得大义凛然,似有万般豪气,可真相却是他实在是不忍心把小女孩嫁给一个她们素不相识的人,哪怕在这个乱世常常身不由己,兼定也希望她们至少能有所选择。

但房通见兼定如此有雄心壮志,便建议道:“其实公卿之中多有女儿待字闺中,为父完全可以认几个养女嫁给安艺国虎了事。”

“啊?”兼定被房通轻描淡写的这话呛住,房基却不以为意,苦笑道:

“公家今非昔比了,如今说是嫁女儿,其实跟卖女儿也无甚区别。反正嫁不出去也得饿死。一次性认五六个养女不成问题。”

房通出身土佐,做过朝廷关白,也辅佐过两位土佐一条家的当主,公家辛酸现实他见得多了。

但是这话在兼定看来总感觉像是人口拐卖,甚至还是批发……只好应付道:“唉,如今公家和朝廷衰落,有此窘境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义父大人所言虽然可行,但如今所重还是对长宗我部家的讨伐,纵使不与安艺家联姻他们多半也不会站在长宗我部家一方。所以此事还是日后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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