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瞬好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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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款失败通知：您的分期账单于今日自动扣款失败，原因：该银行卡账户余额不足。您可请下载并打开App主动还款，客服电话......”
坐在酒吧我茫然地盯着短信，恨不得砸碎手机，但转念一想，就算手机碎成渣，欠下的所有贷款照样得由我来还，于是我留下这款价值250块的手机。
无奈之下只好打开另一款App，拆东墙补西墙，从里面借出1000，补上发来这条催债消息的账单。
酒保递给我调好的龙舌兰，郁闷地喝下半杯，凉中带苦的焦灼感略过喉咙，期盼这杯不算好喝的酒能让我短暂忘却当下的忧愁。
四周不断传来劝酒的吼声，一旁的桌上摆满果盘、零食和清一色的啤酒，恍惚中看到LEd灯转换成红色，意味着眼前的两男两女不需要外来者加入其中。
有人欢喜有人愁，而我是后者，羡慕的看着四人开怀畅饮，过程中还听到有人说：“赶紧喝！在这养鱼呢！”
我撇嘴一笑，这句话曾经是我的专属劝酒词，然而今晚却找不到用武之地。
一直乖巧安静的林萱坐在我旁边，不喝酒也不说话，眨眼盯着我。
我并不是有意冷落她，而是此刻的我被贷款缠身，压根没心思探索哪位姑娘身材饱满，哪个女子是人间尤物。
至少对现在的我来说，钱是最重要的，因为在签订协议时，我一时疏忽留了老爸的联系方式，也就是说一旦逾期，远在天津的老爸便会第一时间知道，到那时我自导自演的在外打拼便会败露，留给我的选择只有乖乖回家这一条路。
我这边一个劲发愁，另一张桌上的情侣已然开始进行宾馆的前戏，当着酒吧上百人的面，深情相拥，继而咬鱼。
对此我不屑一顾，亲嘴谁不会啊！我在床上抱着林萱啃的时候，他们还不知道在哪个课堂上学习Abcd呢！
喝完龙舌兰，我又要了一杯长岛冰茶，不忘对酒保眨了下眼，他做了个oK的手势，从怀中掏出小本，将今晚的消费以赊账的方式记录下来。
在苏州的这一年，我成为这家酒吧的常客，和工作人员混熟关系后，便经常会以赊账的方式来这消费，等到发工资再一起还上，这也间接导致我入不敷出，到手的工资还没捂热就没了大半。
尽管如此，林萱对赊账的事全然无知，她起初有所怀疑，为此单独来到无法适应环境的酒吧向酒保确认，可她不知道的是，酒保早就被我用介绍对象的条件收买，帮我隐瞒这件事，并撒谎告诉她我提前存下在这。
我也不是故意欺骗林萱，相反是因为不想让她担心。
我和她相识于五年前的一场职专校庆典礼上，当时她在后台化妆，有几个校霸觊觎她的脸蛋，刻意找借口支走化妆间其他人，带着一众小弟，效仿影视剧上狗血的求爱剧情，肉麻的表白。
正巧那天我逃课在校外喝的烂醉，误打误撞推开化妆间的门，原本没有吐的打算，结果听到校霸浓厚烟嗓说着磕磕巴巴的台词，止不住起鸡皮疙瘩，再加上屋外乱哄哄的环境，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下一秒当场呕吐。
校霸以及一众小弟被我发出的渗人声惊到，齐刷刷盯向我，被我打搅后恼羞成怒，冲着身旁小弟使了个眼神，几个高个子直接把我拽进化妆间。
我激烈的干咳着，身上散发着酒气让按住我的人犯恶心。
校霸保持距离问我道：“你从哪冒出来的，知道打扰我美梦的下场吗？”
我醉眼模糊的说道：“你又没睡着，怎么打扰春梦呢？”
一众小弟把我按跪在地上，一缕幽香飘入鼻腔内，瓦解大部分酒精的麻痹，我吃力的抬起头，惊鸿一瞥乍然端详到宛如栩栩如生的雕塑般的林萱，即便妆只化了一半，也丝毫掩盖不了她得盛世容颜。
五官玲珑精美，面似桃花，珠圆玉润，好似天女下凡而来，整个化妆间的饰品全都是为她垫底用的。
我愣愣的注视着眼前难以用文字来形容美貌的林萱，她看了我一眼，马上转身背对着我，一脸醉相、浑身酒气的我同样没给她留下好印象。
我不禁后悔选择在今晚翻墙出去喝酒......
校霸极度排斥的命令小弟将我扔出去，可我哪里舍得如此近距离观看美女的机会，死活赖在地上不肯走。
几人死活拽不动我，便开始拳脚相向，醉酒状态下，软弱无力的拳头打在肩上根本没有感觉，直至他们累到大喘气，我还在死死盯着林萱迷人的背影。
她看上去没那么排斥我，最起码在我的注视下，还能平静的化妆，将校霸等人视作空气。
校霸见我死活不肯走，便打算继续争取来之不易的机会，死乞白赖念着不知从哪抄来的土味情话，林萱索性捂住耳朵，任由校霸杵在原地自我感动。
我实在恶心到听不下去，推开控制我的两条细狗，拉着林萱的手说道：“跟我出去到另一间屋子化吧，灯光比这间效果还好。”
我不清楚其他屋子的位置，更不知道还有没有第二个化妆间，只是单纯的想带林萱离开，她这样一个落入凡间的仙子，不能被污言秽语弄脏耳朵。
令我意外的事，林萱竟真的起身跟我走，我猜她是受不了校霸肉麻的糖衣炮弹，不然就是呕吐物的腥臭味影响心情，反正不是对我有好感，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结果可想而知，校霸挡在门前苦苦挽留林萱不成，把错误归咎在我不分时宜的出现，认为只要我不在的话，他有十足的把握追求到林萱。
平日里不屑与他们过家家，并不代表我惧怕，所谓校霸充其量就是我给予地痞无赖的美称，他们只不过是老师眼中无药可救的问题少年。
伴随一声声惨绝人寰的惊叫，一阵腥风血雨、锅碗瓢盆满天飞后，我轻轻关上灯，合上化妆间的大门，对里面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人说了句“晚安”，拉着林萱来到隔壁的教室，以胳膊为支架、前置摄像头为镜子，更近距离观赏完林萱化妆的全程。
自那以后，学校便到处宣传我痛殴校霸、英雄救美的故事，再加上那几个人经常捣乱，丢人丢到校外，给校长惹出不少麻烦，在走流程式地批评我几句后，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时间回到现在，酒精麻醉的快感让视线重影，灯红酒绿肆意的挥洒在酒杯中，我趴在前台上，感受玻璃带来的凉意，挑逗林萱：“当年我替你解围的场景至今记忆犹新，咱俩的相遇就是命中注定。”
林萱情深恍惚的盯着橱窗上的钟表，我也随着她的目光望去，已经是快到凌晨十二点，于是说道：“回家吧，明天还要上班。”
林萱不适应这种嘈杂环境，话音刚落她便拿起包离开，步伐快的让我差点跟不上。
一路小跑总算追上，她的接连沉默让我感到反常，我以为她是和我赌气，毕竟来苏州的这一年，我俩没少因为花钱问题争吵，于是习以为常的哄道：“乖宝宝，过了今晚我就减少花销，等过年的时候回家带上等礼品去看爸妈。”
林萱停下脚步，眼神中满是心寒，失望的对我说：“向洋，同样的话重复无数遍你不感觉没意思吗？你打算用甜言蜜语和不切实际的承诺活着，可我做不到......”
我欲言又止，因为林萱的话还没说完，我便预感到她接下来要说的话，仍抱有一丝侥幸，幻想这只是一次酒后普通的争吵，但仅限于是我独自醉酒，她是清醒的。
林萱失神的看了眼城市在河面中的倒影，像是在憧憬着什么，下一刻，一句石破天惊的话如同石锤砸向我：“我们分手吧，今后各自安好，我爸妈已经不止一次给我打电话发消息让我回去，他们逐渐上了年纪，作为子女我有义务顾及他们的感受。”
我瞬间清醒过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不相信与我私奔一年的林萱竟会说出足以杀死我的话，心脏像被尖锐物刺入，由内而外划开，搅拌着血液把我扼杀在刚刚还在幻想未来的痴喜中。
一路沉默，林萱还是随我回到出租屋，我想了满脑子的甜言蜜语，却在即将说出时哽住，因为我想到她在酒吧门口说的那句“同样的话重复无数遍你不觉得没意思吗”。的确，这一年以来除了刚开始的两个月，其余时间大多都是在争吵，每次我都是不停的哄，直到把她逗笑，以至于把我毕生所学的几句哄人话术全都用光了。
深夜我辗转难眠，林萱那句分手将我心脏捏碎，痛到神经肿胀，翻身看了一眼几乎躺到床沿的林萱，本能的伸手搂住，却被她用力甩开。
我这才反应过来与以往不同的是，今晚她并没有和我争吵，甚至在说那些话时，语气都是平静的，只因为习惯争吵后，我下意识当她是生气后的宣泄，却丝毫没注意到她双眼已经不像初见时那样有光。
无尽的忏悔涌上心头，我睁大双眼不敢睡去，生怕一觉醒来林萱便消失在我的世界，很难想象在这座城市失去她，我该怎么生存下去，或者说，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可我终究没能战胜疲倦，天快亮时打算眯一会儿，就是这短短闭眼的瞬间，直接进入沉睡，再次睁开眼已经是正午十二点，我慌忙地呼喊林萱，响应我的只有房间内滴滴答答的钟表声，不见林萱的身影，与她一同离开的还有一些属于她的物品，例如身份证、毕业证、化妆品，唯独我给她买的廉价衣服和鞋子一件都没带走，没记得错的话，她是穿着刚来苏州时那套自己的运动装离开……
我顿感整个世界倾斜，自己沉入深不见底的黑洞，慌乱中尝试拨打她的电话却发现对方早已关机。
摆满垃圾的餐桌已经被收拾干净，留下一张写着“好好生活”的纸条，以及那枚我买给她的钻戒。
我戴上钻戒，扯下一张张挂在墙上的合照闷声痛哭，这些照片的地点是曾经旅游过的各地，承载着我们五年的感情瞬间，忽然觉得一瞬间好长......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没有心理准备的我崩溃，脑海中不断闪现出曾经美好的一幕幕，硬生生将我这个硬汉击垮、打碎、割裂、斩断。
想起网上看到的那段话，我这才恍然大悟，但凡大张旗鼓的离开都是在试探，就像那些嘴上说着要走的人，其实都是想要你挽留，从未真正想过离开。那些真正想要离开的人，从来都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穿了件平时穿的衣服，走出了门，就再也没有回来。
心痛到无法呼吸、追悔莫及、欲哭无泪的我想起之前的每次争吵，她嫌我花钱没有节制，总是爱慕虚荣买一些用不到的东西，时间一长家里堆的到处都是，到头来还是林萱义无反顾的收拾，这才明白她每次吵架说要走实则是为了吓唬我，也是为了试探，看我能不能浪子回头，而我却一而再再而三的用实际行动反驳她，直至被我耗尽最后一丝耐心，她才失望的离去。
我永远忘不了她失去希望的眼神，在那个灯光璀璨的夜里，显得十分凄凉。
阳光透过窗户折射到脸上，我失神地呆坐在一尘不染的出租屋内，幻想着下一秒林萱推开门进来，告诉我这只是对我的惩罚，我会死死抱住她，发誓自己回痛改前非。
一直坐到晚上，也没盼来林萱，等来的却是房东，我知道她是来催我交租，奈何手头不富裕，只好装作家里没人，企图躲过今天。
房东敲了一阵门没等到回应，站在门前对我说：“向洋，你女朋友今早把之前欠的房租补齐了，下次交租能不能准时点，哪有一拖就三个月的......”
听着她喋喋不休的唠叨，我始终保持着沉默，即便离开，她还是帮我把一切都料理完毕，愧疚像刀子划过我每一条血管，直至遍体鳞伤。
浑浑噩噩得度过了一个月，期间我翻遍联系人列表找到职专同学，希望从他们口中探求到林萱的消息，林萱的闺蜜钟晗告诉我，她在一个月前回到天津，拒绝了父母提出管理自家商场的建议，进了一家私人企业工作，我还想了解点详细的，对方却嗤之以鼻的发来擦汗的表情：“要我说你就别死缠烂打了，萱萱就算跟你在一起也不会有什么幸福，虽然过去她一点都没和我提起你的不好，但我能察觉出她过的很不开心，人要及时止损，所以我劝你死了这份心，山鸡哪能配凤凰呐？”
即便我和林萱家庭上有极大的落差，但也无法容忍局外人抨击，于是我发了条语音：“钟晗，你这人可真会站着说话不腰疼，我要没记错的话，在学校的时候，你和家里闹不愉快，去林萱家住了一个学期，她帮你交了一个学期的学费，平常吃饭也靠林萱救济，现在倒说出这种恬不知耻的话，没错，我是山鸡，但你也绝不是浩南！”
对方似乎被我气的不轻，过了好久才回复：“那是我和萱萱之间的事，你管不着！”
我也立刻反击：“那我和她之间的感情，你也没资格说！”
消息刚发出去便显示红色感叹号，就这样我失去了唯一和林萱有关联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