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被拘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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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夜间的气温依旧低得可怜，街道两侧每隔几米便会出现一个雪堆，上面遗留着过年时人们留下的鞭炮皮子，孤零零躺在上面，仿佛能以此证明过去的痕迹，好迎来崭新的一年。
都说新年新气象，年年不一样，这话我信。以现在的标准来看，我也是田欣口中的单身贵族，比起去年的一穷二白，听上去心里很舒服。
过年放假期间，本打算在家待上半个月，但老爸不停的絮叨让我尽快安稳，踏实存点钱，过几年把婚一结，到时候就不管我了。
老爸开出的条件过于丰厚，让我一时间难以接受，看着他鬓角的白发，无奈的说出和林萱分手这件事。
结果可想而知，挨完一顿数落的我回到卧室发泄情绪，抓起新买的耳机就要往地下摔，不料耳机线挂到电脑，价值八千人民币的笔记本就这么两瓣了。那一刻我是想哭的，女友不愿跟我受苦，甩手离去；家人不理解，一致认为错都在我；就连自身的情绪，发泄起来都要把握尺度.......难道天下之大就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了吗？
起初的两天一个劲的胡吃海塞，晚上亲戚们围坐成一圈，攀比谁家的孩子有出息，当我被问及工资、感情、生活这人生三大攀比方面时，我都会莞尔一笑，敷衍的告诉他们：“比你家大宝差点有限......”
玩世不恭的我没待到元宵节便经受不住唠叨，提前跑回苏州，临走时把身上1000现金悄摸留下，当作老爸操心受累的一丝回报。
一阵无形刺骨的寒流袭来，像刺一样扎进皮肤里，我对着手心哈气，搓热捂住通红的脸颊，这个时间还在营业的也只有烧烤，但由于没人出来也不见得开门，所以只能碰碰运气。
绕了两条街，我已经颤抖的像电动马达，一缕希望之光绽放在我眼前，之前吃过的那家烧烤店灯牌还亮着，冰天雪地中似一块丰碑巍然不动。
美食的诱惑使我加快脚步向前，一道远光照亮眼前的路，我还兴致勃勃的以为遇见雷锋，大冷天居然给我照路。
忽然传来一声响亮的鸣笛。
刹那间一回头，一辆......不对，是一排！前前后后足有七八辆宾利排成一队，朝我这边疾驰而来。
地上的冰还没完全融化，眼见刹不住车，司机只好按住喇叭提醒路人让开，但也只是提醒我一人，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身处非娱乐地带，竟会在大半夜的马路上遇到出来吃烧烤的我......
我本能的纵身一跃扑到安全地带，踉跄几步磕到手腕，反应过来时宾利车队早已消失，我对着寂静的街道肆意大吼：“我操你八大爷的！会开车不会？幸亏我心底最后一丝善意唤醒良知，否则必定讹到你裤衩都不剩！”
或许，被撞之后讹他的人会是老爸。
骂骂咧咧的走进烧烤店，恶劣的天气导致没人出来，店老板夫妇各自抱着手机，躺在收银台的小铺上休息。
我尴尬的咳嗽一声，他们见我到来，连忙撂下手机，伙计也从后厨走出来，拿着纸笔热情问道：“吃点什么？”
我觉得自己捡到钱包后心里愈发膨胀，当然就算没捡钱包，我也有足够的钱请自己搓一顿，也许是因为体验过苦日子，才会因为得到不义之财而振奋。
平常来这里都得可着价格来，一般点完菜都会心里盘算大概多少钱，我点上一支烟，说道：“把店里最贵的上一份！其他肉串按照一个人的分量来！”
服务员不可思议的回头看了一眼店老板，在得到老板娘点头示意后，恭敬地说：“本店最贵的烤全羊一只1588，您需要打包带走吗？”
我差点被烟呛到，没想到这家小店居然还有全羊，属实目光短浅了。
我下意摸了摸鼻尖，笑道：“那个......十个羊肉串十个羊肉筋五个鱼豆腐......”
我很享受现场的冷清，有种独占山头的满足，可以有效的隐藏内心深处的自卑，让我看上去没那么难过。
不过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敞开的门吹进冷酷的风，将我连人带魂一起刮飞，刚刚还得意的心情荡然无存。
我对来者充满排斥，但也没做出任何举动，毕竟这里不是我家，无权干涉来这里消费的人。
菜还没端上来，我就已经回头望去：
三个膀大腰圆的汉子众星捧月般围在一个女人身后，四处扩散的目光显得格外狰狞，原本温馨的环境因这几个凶神恶煞的人到来变得沉闷。
几人并没停下脚步，将手靠近店中央火炉，脸上立刻露出舒爽的表情。
点的烤串陆陆续续被端上来，我坐在离火炉最近的位置大快朵颐，身心欲望得到满足，自然也不会把心思放在被打搅的安静上。
店老板见怪不怪的拿出纸笔记下他们所点的东西，我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吃得太饱导致幻听，三个男人一个女人竟点了200个羊肉串和200个羊肉筋！其他烤串更是数不胜数。
为了确认自己耳朵是不是有毛病，我借上厕所的机会趁机瞄了一眼收银台上的点菜单，听力并没损失，这几位大胃王确实点了这些，多到足够十个人吃的。
不过转念一想，或许对方的人还没到齐，如果是家宴的话点这些东西不为过，就是选的地方过于简陋。
我吃的正起劲，没发觉身后站着个人，直到对方叫了一声名字后，才顿感熟悉的转身。
穿着职业装的田欣不知什么时候来这里，主要是刚才吃的太投入，压根没听到开门声。
“你怎么来了？”
“你怎么在这？”
我俩同时开口问对方。
“饿了找地方吃口饭。”
“我弟弟非闹着吃宵夜。”
各自沉默几秒，几乎又同一时间回答。
看她满脸疲倦的样子，累的眼皮耷拉下来。心想反正期待的安静也被破坏，干脆叫她坐下来一起吃，一方面工作上没少受她照顾，另一方面则是不想让自己显得形单影只。
我用下巴指了指对面的座位，说道：“要是没吃的话一块坐下来吃点。”我生怕她拒绝，说完后便叫来服务员加了些烤串。
田欣见状也毫不见外的坐到对面，从包里拿出女士香烟，让给我一支，道：“细的习惯么？”
“能冒烟就行。”我接过烟点燃，哈气和烟雾融为一体，掩盖住屋外的寒冷，解放紧绷的神经，对于我们这种上班族来说，一天24小时，唯有睡觉前的那一会儿是轻松的。
闲聊几句后，田欣犯起老毛病，再次和我发牢骚，无非是关于工作的话题，她崩溃的将头发搅乱，碎碎念道：“每天都在联系客户和外协，不是在说谎就是在圆谎，不定哪天就因为得罪人被开除，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人与人之间的烦恼不能相通，我在生产科，她在营业科，两种完全不同的工作环境根本没机会去了解对方的辛苦，在我看来她们科的工作都很轻松，在他们眼里我也是如此。
我当然不能把真实想法说出来，只好装作愁眉苦脸的样子，劝导她：“为了以后的生活忍忍吧。”
这句话是我用来哄骗自己用的，以至于每次一旦心生退缩，就会用这句废话来强制自己行动，比如生病不想上班时、下雨不想外出时，以及林萱每次和我赌气时......
过了一会儿，新加的烤串端上来铺满小小的四方桌，田欣见状以领导之姿批评我浪费：“我又不是猪，点这么多也不嫌浪费。”她拿出手机就要给我转账，被我拦下后又说：“我可不想你因为请我吃饭惹林萱生气，回家又得跪搓衣板。”
她反复提起林萱的名字让我心生反感，庆幸的是我没喝酒，否则很可能经不住刺激而破防。
我克制住心情，尽量没让难过展现在脸上，开玩笑道：“我家没有搓衣板，只有洗衣机。”
田欣“哈哈”大笑，一边撸串一边继续刺激我：“话说回来，我感觉好长时间没看到林萱了，她现在从哪高就呢？”
我被她问的没胃口吃东西，撒谎道：“还是之前那家公司，最近业务繁忙，到家就已经是深夜了......”
实际上分手并不是不能说的秘密，就算告诉她也没什么大不了，之所以选择隐瞒，仅仅是为了掩盖自己的窘迫，他们了解我俩的情况，所以知道分手后定会觉得是我单方面的问题。
我郁闷的点上一支烟，掉落的灰烬像极了我丢失的爱情，眼睁睁看着它熄灭掉最后一丝光亮，变得黯然无光，随风飘散。
似乎看察觉出我的异常，田欣在问完刚才的话后便陷入沉默，专心的拿起一支接一支肉串，用牙撸的直冒火星。
我也应付的吃了几口，情绪上的起伏早已把胃灌满，剩下的东西热一下，正好让田欣带回去给她弟弟。
一切准备就绪，我俩面对面抽着饭后一支烟，相互约好明早见。
店老板打包好加热完的食物，田欣刚要起身去拿，却被一只和她腿一样粗的胳膊挡住，我抬头一看竟然是旁边那桌的人，带来一股浓烈的白酒气。
“你要干嘛？”田欣下意识后退一步问道。
男人脸上的笑容像吸完毒的瘾君子，癫狂痴呆，诚意十足的说：“美女这才吃了多少，我们比你早来一会儿都没吃完。赏脸跟我们喝两杯怎么样？”
这人明显喝高了，酒壮怂人胆，跑来隔壁桌搭讪，只是这方式过于生硬，把田欣问的一愣，拨浪鼓似的摇头。
“别拒绝嘛，给个面子，想点什么随便，如果没有合你胃口的东西，咱们转二场继续。”
男人厚脸皮的不依不饶并没打动田欣，她绕过对方径直走向收银台，接过打包好的烤串打算离开。期间我死死盯着醉汉，他要敢在这耍流氓，我就让他尝尝沙包大的拳头是什么滋味，然后问他醒酒效果好不好。
醉汉并不死心，用宽大的身躯挡住狭窄的过道，没留出一点缝隙，别说苗条的田欣，就算是只猫也过不去，有点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执念，他低头看了一眼桌上的空盘，嫌弃的吐槽：“带女人出来就点这些，未免太寒酸了吧！”
这话无异于一团烈火，点燃我心中堆积满腔的干柴，无辜躺枪的我用手指敲着桌沿，仰头不服的怼道：“小鸟胃和你们的猪胃比不了，来这吃饭是为了饱腹，不像你们是为了装逼！”
话音刚落男人的两个同伴便走过来，瞪着我道：“你说谁呢？”
吃过见过的我怎么会被区区三人吓住，考虑到田欣在场不想连累到她，于是伸出手穿过醉汉隆起的小腹，拉着田欣准备离开。
受到无视的醉汉恼羞成怒，一把打掉我的手，紧接着就要向胆怯的田欣伸出咸猪手。
整个过程中，和醉汉一同前来的女人表现得极为淡定，就像站在我面前闹事的三个人与她素不相识一样，由此看来也是个腹黑女。
我以牙还牙铆足劲推开醉汉，因为醉酒自控能力下降，他一个趔趄摔在地上，踉跄着抓住桌角艰难起身，嘴上不停嘲讽道：“穷人的脾气就是大，可惜了这位美女，年纪轻轻就眼瞎了。”
听到这话我再也忍不住，长久以来积攒的怒火在此刻爆发，抄起木椅当场将他开瓢，醉汉倒地不起，连呻吟声都没发出，直接昏迷。旁边两个人看着流血并倒地不起的同伴，吓得目瞪口呆，浑身止不住颤抖，早已没有刚走过来时的狂傲。
田欣一个弱女子哪里见过这种暴力血腥的场面，吓得张大嘴巴呆愣在原地，拿着的袋子脱手，烤串撒落一地。
或许是田欣反复提起林萱让我烦闷，又或许无法接受林萱有新欢的打击，我将眼前两人幻想成林萱现任，握着还剩一半的椅子腿，咬牙切齿问道：“还留我朋友喝吗？”
门外传来警笛声，两个身着警服的警察推门而入，店老板报警了......
......
唯亭派出所内，被打的那个人在警察面前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说自己好心邀请人过来吃一口，反被我看不惯毒打一顿，我气的肝疼，恨不得在这揍他一顿。
警察自然不好骗，他们调出烧烤店内的监控摆在他眼前，被打者当即沉默。
我因为聚众斗殴被治安拘留五天，罚款1000。醉汉虽然涉及寻衅滋事，但我身上没有伤，最后他被治安拘留五天，罚款500。
对于这个判决我一万个不服，但也只能认命，谁叫我一时冲动率先动手呢。
田欣临走前，哭着对我说：“对不起，我把你连累了......”
我拍了拍她的脑袋，安抚道：“没事，麻烦你和领导说一声，近期所需的产品数据全都放在我办公桌左侧最下面的抽屉里，可以的话找人帮我整理一下新数据，还有外加工回货，收的时候一定要核对清楚！”停了停我又叮嘱道：“千万别告诉任何人我被拘留，谁要是问起你就说我回天津了。”
她被我烫嘴的语速逗笑，泪眼婆娑的说：“都这个时候了还这么敬业，以后有绝对的升职空间。”
田欣走后，我被带到治安拘留所里，几平方米的小屋十分简陋，水泥地面一路过便会激起尘烟，我靠在坚硬的墙壁上，反思这次冲动带来的报应。
以前遇到这种情况，我首先会做到好言相劝，从而避免冲突，但今天怎么就做不到呢？
尽管我不愿承认，但这确实与田欣重提故人有关，虽然我一直没放弃对林萱的喜欢，但也随着日常的忙碌渐渐麻木内心，突然再被提起，就像快要愈合的伤疤再次被解开，撕裂的疼痛刺激着脆弱的神经，以至于对方提出三千块钱私了时，我暴跳如雷的回答了句：“了你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