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飞来横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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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情沉重地离开会议室，狭窄的走廊一眼望不到尽头，如同此刻的我，走在一条荆棘丛生的险地，任由尖刺扎进皮肤，鲜红的血与草丛的绿混在一起，直至烟消云散......
我觉得还是早点向陈忠丽坦白比较好，告诉她我和逢春只有过一面之缘，甚至算不上泛泛之交，况且我俩相互排斥对方，她厌恶我的火爆脾气，瞧不起我是个底层；我不满她的高傲，仗着自己有钱有地位就目中无人，比她能力强的名人比比皆是，人家怎么就不狗眼看人低呢？
心里拿定主意，我推开办公室大门，陈忠丽不在座位上，可我才刚看到她走进来，刚准备喊，田欣便冲我做了个“嘘”的手势，又指向经理的单独办公区域，透过隔音玻璃看到经理正在和她谈话的场景，不同的是，陈忠丽表情不像以往那样谄媚，而是愧疚的把头低下，经理则是横眉怒目地用手指敲打桌子，说的什么我听不清，但我知道很大可能是伊势尼公司签合同的事......
目睹陈忠丽渐渐泛红的眼圈，刚衍生出的拒绝想法又被消灭，之前总是她帮我担责任，从小被教育要懂得知恩图报得我怎能不讲信义？
我刚要推门向经理下决定表示我来负责这笔订单得合同，手握住门把的同时，身后好几只手扯住我背心，把我拽了个趔趄，差点摔倒。
田欣伙同田镇把我拉出办公室，走廊尽头的角落，空气中带着一股火药味，我挣脱开她俩，斥责道：“我是想进去表决心，没看陈忠丽都要被训成孙子了吗？”
“表决心又能怎么样现在唯有签完的合同能让boSS消火。向洋，你平常没少吃大饼，怎么还学会画了呢？”田镇挡在我面前，劝道。
“那能怎么办？眼睁睁看着她被骂个狗血淋头吗？”我情绪不明的回答，却也清楚表决心夸海口的办法最多能起到拖延时间的作用，假设客户思虑几天，随便找个借口取消合作，到时候我的夸大其词便会成为斩断我与公司之间锁链的铡刀。
各自沉默中，苦闷转换成悔恨，早知有今天这般下场，打死我都不会招惹逢春！
不多时，高跟鞋碰撞地面的声音从走廊前端掠过我们三人之间，脚步频率有点稀松，听不出是谁。
我和田欣一致向门口望去，只见一脸颓丧的陈忠丽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松松垮垮地向我们这边走来，她发现被我们注意到，迅速调整表情，强装出稳健姿态，迎着我们问道：“你们在这商讨什么呢？”
田欣和田镇两人不像我这么不拘小节，始终在陈忠丽面前不矜不伐，并且直到现在我都没从田欣口中听到有关任何同事的不好，反观田镇就略显矫情，午休时专门逮住那些不睡觉的同事发牢骚，因此我给他起了个外号：田公主，不过他听到后没过多反对，只是低头自语说公主这个词适合田欣。
面对陈忠丽即将破防前的问话，田欣愣了几秒，或许在考虑要不要顾及陈忠丽的心情，瞒住讨论伊势尼的内容，片刻后她低声回答：“陈姐......我......我们在研究......”
磕磕巴巴的回答很快被陈忠丽看出破绽，表情马上变得阴晴不定，追问道：“工作时间离开岗位，跑到这里愁眉苦脸，路过的领导看见会以为对公司有什么不满。”
田欣哭丧着脸，尴尬的用手搓着衣角，陈忠丽简单教育几句便转头离开，我感觉她内心已经在哭，碍于在下级面前要面子，所以才借教导人的时间，试图酝酿情绪，能压下去就办公室，压不下去就会拐弯去卫生间。
果然不出我所料，陈忠丽在拐角处稍作停留，在办公室和卫生间两个方向来回看了几眼，最终选择左转。
三人相互对视一眼，谁都没想出更佳办法，甚至馊主意都不存在，只好一路抱怨的往办公室走，路过卫生间拐角时，隐约听到里面传出轻轻的低泣声，即便声音不大，但足以裹挟我孤独的心飘荡在大楼各处，夹杂无限放大的内疚冲破云霄，炸裂于天际。
整理完各个部门的每日产出及良率，已经是下午三点，哭肿眼睛的陈忠丽走进来，她当作别人看不见一样，低头用一侧头发遮挡住半边脸，焦急地跑回自己位置上。
我解开键盘旁边的手机，界面停止在与逢春的通话记录上，只要手指轻轻一碰便可以获得一次和伊势尼部长的通话机会。
手指与那串号码只有一厘米之隔，我犹豫再三还是按了下去，意料之外的是，发生这么毁三观的事，逢春竟然没和之前那样拉黑我，电话传出呼叫声，我急不可耐地抓起手机来到走廊，找了个信号略高的角落。
逢春应该存了我的号码，以至于接通的那一刻，态度出奇的恶劣：“卡都已经拿走了，还要继续纠缠我吗？”
我内心一阵酸楚，哪怕是爱满五年的林萱，在分手后我都没打过一个电话、发过一条短信，平白无故被人安上一个“纠缠”的罪名，别提多冤枉了。
但终究身份上有悬殊，眼下对方还是最重要得客户，连总经理会见人家时都点头哈腰，想到这里便平衡不少，对她说道：“我这哪是纠缠呐，打一个电话顶多算朋友之间的关心......”
还没等我笑出声，电话那头逢春立即失去本就不存在的耐心，打断我道：“都是成年人，别胡乱添加关系，谁和你是朋友？我到现在都因为你那天晚上的行为做噩梦，严重影响到睡眠！”
见她语气透露出抱怨，我立刻抓住间隙转移话题：“那我这通电话打得恰到好处！你知道西游记吗？”
“嗯，但和我失眠有关系吗？”逢春语气依旧充满厌恶和排斥。
我嘿嘿一笑：“高老庄那一集，猪八戒曾说年轻时习得一熬战之法，刻意有效缓解疲劳增进睡眠......”我越说声音越小，实际上原着的确有这么一段，但后面是我编的。
逢春一听能治睡眠，似乎有了兴趣，问道：“熬战之法是什么？”
为了能平复她对我的恨意，我只能继续胡编乱造：“就是魔鬼式运动，以你现在的职位应该很少有加班，周末也肯定在家休息，建议你晚饭少吃，去小区的健身房或者公园运动一会儿，不超过一周就会有显着效果。”
“打住！我每天六点起来晨跑，饮食都安排的很健康，奉劝你别肆意猜测别人的生活，我可没你说的那样闲。”
见她成功被我拖延时间，马上跟进：“那是你没用到合适的方法，像你这种青春年华得少女，每天高强度工作，难免会空虚寂寞冷，体内雌性激素过高才导致睡眠不足，这样吧！为了我那天气昏头的冲动行为表示歉意，我陪你做一个礼拜的夜跑怎么样？”
“滚！”逢春给出强硬的拒绝后便毫不犹豫的挂断电话。
手机传来的“嘟嘟”声，这下非但没缓和关系，然而适得其反，我没敢再打第二个，生怕她真以为我准备纠缠而再次拉黑我。
一路尾随我的田镇此时从门口假装刚走出，他心态很好，典型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先前在我家心急如焚的样子是装给田欣看的，实际上他并不关心公司的发展，而是在乎那一个月的海底捞。
他笑眯眯地走过来，王八探头式问道：“向洋，和谁打电话这么郁闷，又被哪个美女戳到心坎了吧？”
我瞟了他一眼，平静的说：“逢春。”
他自然不信，梗着脖子调侃：“快别开玩笑了！你要是能联系上伊势尼公司的副总，我就能和老板拜把子！”
我盯着他一马平川的喉结，心中默念不能和人妖斗气，冷哼一声从他身边绕过，却不曾想被无视的他一把拽住我袖口，说道：“千万别忘了当初打的赌，为了一个月的海底捞我可控了好几天脂肪，可不能让我白减呐！”
我意兴阑珊地打落他的手，提醒道：“你薄弱的身子哪里禁得住折腾，赶紧该吃吃该喝喝，有时间把烤肉的钱准备出来。”
田镇不怒反笑：“我就不用了，烤肉那玩意又柴又腻，还是海底捞火锅好吃。”
说罢他蹦蹦跳跳走进办公室，我双肘搭在楼梯扶手上，当下的情况腹背受敌，合同迟迟签不下来，对我来说就像处刑台上的砍刀，正在一步步逼近我的腰间，一旦失算便会遭受有史以来最大的重创。
逢春肯定是沟通不了，她巴不得我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才好。
公司的几位元老也都到了退休年龄，也像田镇似的每天来这里混日子的同时养老，对待订单不闻不问，每天只会象征性的到车间留个脚印，证明自己来上班了。
陈忠丽和田欣这俩人属于有心无力，尤其陈忠丽，在知道我和逢春认识后，便把希望全部给予到我头上，了解我性格的她甚至还用自己来威胁我。
各种各样的麻烦像一盘死棋，成群地压在头上，引起心中烈火熊熊燃烧，愤怒的一拳偏巧砸在扶手棱上，惨叫声响彻整个楼道......
太阳刚刚藏起半个身子，月亮便提前从东方升起，烧烤摊四周的人纷纷用手机拍下日月同辉，不少情侣趁着这个机会暧昧的搂在一起合照，嘴上说着永不分离的誓言。融洽的场景令人失神，长期单身的我难免心生羡慕。
直到肉串的香味扑来，我才缓过神盯着肿胀的手指，倒上啤酒抿了一口，等待提前约好的田欣。
在她来之前，我想了很多方法，比如放下不值钱的面子，卑躬屈膝地哀求逢春签字，转念一想逢春那张不可一世的俊脸，好像这样做的结果也只会白白丢失尊严；还有就是软的不行来硬的，用暴力手段逼迫逢春签字，然后再和她道歉，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行不通，毕竟她住的小区保安比恶犬还要凶狠，连门都进不去还怎么见到她本人呢？
自我反驳了一个接一个主意，眼前的空酒瓶也从一个增加到两个，再增加到三个……四个……四个半……
我坚信酒精麻烦带来的快感，能忘记一切烦恼忧愁，一旦达到视线模糊看东西重影的地步就可以开启第二人格，这种想法在林萱走后更加强烈，以至于短短半年时间我的酒量突飞猛进。
将瓶口对准杯口，激起层层麦芽泡沫，忽然酒瓶从手中抽出，意识也陷入茫然。
田欣放下公文包，拿来椅子坐在我旁边，此行自然少不了她得跟屁虫田镇。
“你一个人喝的吗？”田欣指着桌上歪七扭八的空瓶问道。
我点了点头，拿过酒瓶给自己倒满，客气道：“吃什么随便要，今天我请客，前提是必须陪我喝点。”
此刻距离下班才过去一个小时，田欣愕然的问：“你就光点了啤酒，其他什么都没要吗？”
我将头摇成拨浪鼓，否决道：“还要了30多瓶啤酒，担心放在外面时间太长会凉，吩咐服务员给我存着呢！”
二人用难以理解的眼神看我，片刻后叫来服务员，照例点了一些寻常的烤串，田欣礼貌地拿起空瓶交给服务员，又拿出湿巾擦掉桌上洒出的啤酒，对我说道：“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你和林萱已经.......”
当她没提工作反而提起日常，我下意识愣了愣才说：“这有什么好道歉的，怪也只怪我没过早通知，让你们抱太大希望看好我俩，所以对不起这三个字应该我来说。”
田欣面露遗憾，安慰道：“事已至此你也别太难过，至少还有我和田镇两个朋友看好你！”
一旁的田镇听的肉麻，呲着牙抬起胳膊寻找有没有鸡皮疙瘩，放下后开始献殷勤，又是拆餐具又是拿饮料，当然只给田欣一个人拿。
寒暄几句后，烤串依次端上来，劳累一天的二人食欲大增，一把素串端上来热气还没消散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喝了五瓶啤酒的我肚子胀气，没有吃东西的胃口，眼睁睁看着她俩把桌上的东西一扫而光，却也没心思抱怨什么。
从田欣的表情上不难看出，她也没想出好的办法，于是我俩默契的没提合同的事。
酒足的我告别饭饱的田欣和田镇，独自往出租屋方向走去，路灯下得影子越拉越长，像极了渐激渐深的不舍，幻化成一只张牙舞爪的猛兽，欲要将我撕碎在无人问津的路口。
踉踉跄跄来到途中的十字路口，迎面走来一位看上去年龄稍大的妇女，我刚要提醒对方红灯别走，45度角方向飞速疾驰而来一辆跑车，司机狂按喇叭提醒妇女躲开，却为时已晚。
妇女惊慌失措地愣在原地，跑车即将撞到她的一刹那，我本能向前蹿跳一把推开她，自己却被跑车撞飞，一头栽进路边的灌木丛里，身上被带刺的植物根茎划破数道，周围看热闹的越来越多，宽广的马路顿时被围的水泄不通。
不知是酒精带来的麻醉使我忘却疼痛，还是心底的落寞致使神经有效忽略这场灾祸，总之我意识清醒的倒在泥泞中，被干枯的花枝紧紧包裹，直勾勾地盯着像黑洞一样的夜空，是那么深邃、那么迷幻、辽阔、那么虚无缥缈、绚烂壮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