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人心险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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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郁寡欢中，眼前的家具好似有了活力，搭配着钟表滴滴答答走动的声音，肆意嘲笑我的窘境，将我心情拉到谷底。
门口突然传出钥匙插进来转动的声音，我警惕的坐直身子，死死盯着眼前的一举一动，生怕来者是除佳丽以外的陌生人。
直到看清是佳丽，绷紧的神经才得以缓解，她貌似想起什么，又折返回来嘱咐道：“刚刚着急忘了提醒你重要的一点，对于今天发生的事，想要解决的完善，就必须主动出击，越快越好，想方设法和她联系，见面后尽量装出淡定的模样，唠一些日常繁琐的事，切记避开难以启齿的话题，否则两人都下不来台。”
我重重点头，轻声说了句“知道了”。
佳丽的回马荐诸葛并没让我感到轻松，反而对这个办法感到困惑，耍完流氓后装没事人是不是有点没责任心？
躺在沙发上望着精装天花板，身为酒吧老板的佳丽每晚都会喝大量酒，而且啤酒、白酒、洋酒、红酒都掺在一起，时间一长难免会导致精神状态不好，所以她家的房顶装饰是一圈圈年轮似的图案，看得我困意横生。
一夜未眠加上精神受到刺激，我终于没能坚持住，不经意间陷入沉睡。
我做了个带有预感的梦：还是初次见面的烧烤店，我和逢春不知什么原因相对而坐，店内只有我俩这一桌客人，我自然记得佳丽交代的方法，于是在逢春面前侃侃而谈，唯独没提起今天瞄到春意的事。
不料梦中的结果和佳丽预估的截然不同，逢春十分恼火，将手中的筷子重重摔过来，砸到我脸上，骂了句“无耻”后便拿起包离开，空留我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惊愕，而老板夫妇二人同样震惊的看向我……
我猛然惊醒，环视四周许久才确认刚才的过于真实的场景是梦，自己依旧待在佳丽的房子迟迟未离开。
擦掉额头上的汗，点燃一支缓解惊恐的烟，愈发觉得佳丽的方法不靠谱，不然也不可能做这种预感强烈的梦。
起身看向窗外灰暗的天空，空荡荡的房间依然只剩秒钟走动的声音，手机上只有App推送的广告，有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孤独也在此刻展现的淋漓尽致。
每当感到孤独的时候，我便会下意识点开林萱社交账号，翻看之前每一条动态，回顾专属于我俩那段已经被风吹散的感情，不知不觉中被烟呛到眼睛，流出一滴悔恨的眼泪。
一直下滑到刚来苏州时的动态，她发了一张我俩牵手在车站前的照片，附言：新的征程要与旧人一起踏入，才会迸发出无尽的勇气，迎接璀璨的阳光，享受人生的美好。
我默默的把赞取消，以此来表达对逝去日子的认命，动态下祝福的评论深深刺激内心，抽烟的速度不由得加快。
令我难以理解的是，为什么林萱在分开以后不会像其他人那样，把关于曾经的一切清空，甚至连账号也不管不顾，直接选择更换呢？
难道她还眷恋着我们曾经患难与共得时光，认为事已至此还有挽回的地步，时刻在等我主动找她吗？
很快便反驳了自己的臆想，林萱性格向来直爽，什么事都会明说，绝不暗示。或许她只是对我太过绝望，索性不在这上面浪费时间，毕竟五年的动态删起来要花费不少时间。
离开佳丽的家，太阳已经被月亮替代，如水的月色带来安逸的宁静，徘徊在人烟稀少的街道，漫无目的持续前行，路灯将我的身影越拉越长，渐渐与远处的人群相连。
刚睡过一觉导致现在精神饱满，我打算步行回去，降低精力的同时也能打发多余的时间，时至今日我拥有最多的就是空闲。
不知不觉走到十字路口，也就是那天为救陈姨被车撞飞的地方，或许是宿命的安排，我隐约听到不远处有人叫出我的名字，声音低沉中充满疑惑，似乎对方并不确定是我。
转头一看，心中万分震惊，刚才喊我的正是站在商铺门口的陈姨，旁边还有三四个同龄人在说笑。
她看清楚是我，和身边的人说了几句话，便朝我走来。
想到白天发生的事我就羞愧难当，更何况是面对当事人的母亲！但已经被她看到，撒腿就跑是不可能了，只好硬着头皮迎上去，笑道：“陈姨，这么巧，我们又见面了！”
陈姨走到我面前，像见到自己孩子似的，亲切地问我：“最近工作的怎么样？伊势尼的合同顺利签下来了吧？”
我此刻恍然大悟，原来那份合同是碍于陈姨说情才痛快签下来，估计逢春在签合同的那天给我打电话也不是单纯叫我一起庆祝，而是想说明原因，好让我心里清楚有些事并不是表象上这么简单。
我深感欠陈姨人情，同时又对冒犯她女儿的事愧疚到不敢抬头，挤出笑容回答：“挺好的，感谢您的出手帮衬，有时间给您打电话出来搓一顿！”
陈姨喜笑颜开，宠溺的摸了摸我脑袋。
我知道一顿奢华的饭菜对陈姨来说就像家常便饭一样，但话我必须要说，她们这种不缺钱的人，自然看重心意，就像之前田欣曾和我说过，那些高贵的客户向来不看重金额，只要拿出诚意让其高兴，自然就会痛快的签下合同，当然不外乎这其中双方都存在利益。
我和陈姨之间完全没有利益冲突，我也是真心想请她这个对我很好的人吃饭，只是心里期待她能驳回我的好意，不是舍不得花钱，而是担心她会在吃饭过程中把逢春叫来。
陈姨看了一眼正在等她的朋友，转头遗憾地对我说：“今天恐怕不行，这几位老朋友等着我去泡温泉呢，答应人家的事不能失信，有机会我打给你。”
我心里瞬间轻松了不少，默默感谢着不远处几位素不相识的阿姨，要不是她们事先约好陈姨，八成待会儿我就会在饭店因为尴尬如鲠在喉，吃不下饭去。
回过神来，我向正在等我回答的陈姨感激道：“那就不耽误您和姐妹出去的时间了，等我放假去看望您！”
陈姨忽然神情低落，拍了拍我肩膀说道：“这孩子，说话总能让人感到暖心，不像我家那丫头，平日里除了转账，都不来看我，她不知道的是我这个暮年老人最需要的是陪伴，而不是金钱上的回报。”
我心中一阵酸涩，却又不想被陈姨发现，转移目光看向车来车往的街道上。
一辆红色的奥迪q7停在路边，车窗打开，保姆探出头招呼陈姨上车，她看到我先是一愣，随即问道：“向洋，你也一起去泡温泉吗？”
我眯着眼摇了摇头，这保姆开车没装上脑子，我一个大男人凭什么要陪着一群妇女去泡温泉，但凡正常得思维都不会问出这种话。
和陈姨简单的告别两句，她便朝远处的几个朋友招了招手，几个姐妹其乐融融地上车，驶出我的视线。
抬头凝视着一望无际的天空，一个胆战心惊的想法产生：如果被陈姨知道我无意间冒犯了她女儿，还会对我态度如此亲切吗？
断然不可能，想必会触及陈姨的逆鳞，一气之下找我问出个是非缘由，再以母亲的身份强制逢春单方面终止合作，那样一来同事们付出的努力便会再次失败，而我也将无颜面对陈忠丽、田欣、田镇等人。
风加快了烟草燃烧的进度，我吸到最后一口烟扔在地上踩灭，望着被路灯照出虚影的树木，仿佛看到了伴随人生的迷糊，与黑暗相互笼罩，把我缠绕裹挟。
一束耀眼的光芒从身后探出，立足于此加深被撞的心理阴影，我一脚迈进灌木丛中的道路里，回头看见一辆红色丰田卡罗拉慢悠悠驶来，却在我面前停下。
车门打开，田欣气势汹汹走过来揪起我耳朵，责问道：“这一天你干什么去了？给你打了不下十个电话通了都不接，你又不是小孩子，老这么玩失踪有意思吗？”
本就心情不好，刚见面又被揪耳朵，我一把打掉她的手，怒道：“手机没带出来，什么事至于一上来就惩罚我？”
跟在身后的田镇见我俩都要发火，连忙挡在中间，讲和道：“向洋你先别激动，公司今天出了件大事，我俩三点就离开公司一直在找你，跑到你家敲了半天门都没动静，就差报警了！”
我心头猛的一颤，第一反应就是伊势尼的合作出现状况，逢春最终还是以私废公了……
尽管如此，我也不愿告诉她俩今天发生的丢人事，装作不在意的样子，侃道：“就算天塌下来，有大领导们顶着，公司又不是咱们开的，到时候盯着拿工资就可以。”
不想我的态度进一步激怒田欣，她指着我吼道：“你倒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你知道吗？今天震源的客户因为订单推交期的事来公司访谈，出状况的部门领导把错误全都扣给你这位请假下班的统计员头上，说计划都是由你提供的，全公司的领导找你找疯了，最后客户带着不满离去，你还有心思压马路！”
“啊！？”我的一声惊讶引得周围吃饭的人看过来。
我回忆着自己制定的生产计划，根据订单数量和交期完全是没问题的，为什么要推交期呢？带着疑惑向田欣问道：“我不是给过你一份出荷计划吗？谁让你推交期的？”
“还能有谁，跟你私下关系最好的磨光车间主任徐荣！早就告诉过你不要和这些生产车间的人走太近，你偏不听，这下好了人家手上有你的签字，就算陈姐拼死保护也无济于事，向洋，你被徐荣挖坑埋了！”
我左思右想，忽然记起两周前到车间推进计划，在磨光办公室和徐荣闲聊，他翻开一份文件说是普通的确认计划书，私底下总和他一起出去吃饭，以至于我没仔细看便签了。
我顿感人心险恶，他肯定是担心完不成任务，怕上层怪罪下来，在露出马脚前故意找个背黑锅的，令我始料未及的是他居然会坑我！这无异于是和我撕破脸，今后不想叫我为其打掩护，好一招亡人自存！
看着表情焦灼的二人，我忽然很安心，因为和我想的不同，逢春并没因中午的事迁怒公司，到底还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没我想的那般偏激。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再着急也没用，大不了我独自承担，强装镇定皱起眉，让她俩宽心：“你们将听到的一切消息尽数告诉我，明天一早我去了解决。”
话音未落，二人对视一眼，各自哀叹一声，田镇再次开口为田欣辩解：“向洋，你也别怪欣姐情绪激动，这件事如果不能妥善解决，将会给公司带来不小的损失，当然我们不是替公司忧愁，而是担心你受到处罚。”
我一声不吭的点了点头，带她俩来到附近的面馆，打算边吃边聊。
面端上来之前，田欣发出一声轻叹，郁闷的自言自语：“好不容易拿下伊势尼的合同，本以为能清静些日子，没想到困难会像天气一样风雨无常。”
我知道田欣得担心是发自肺腑，这件事本就和她无关，即便客户取消订单，公司上层追责，也绝不会处罚到她，之所以看上去比谁都着急，完全是出于对我没有防人之心的愤慨，以及不忍心看到我被处罚。
想到这里，我感动的向田欣笑了笑，她恨铁不成钢的斥责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笑，好好想想眼前的难题吧！事先说好如果你被开除，我也立马辞职走人！”
“诶诶诶！”我瞪大眼睛打断她，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田镇，疑惑道：“我被炒鱿鱼又碍不着你的事，好端端的辞什么职，说的好像咱俩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似的……”
田欣气愤的拍桌，一副爱谁谁的表情，道：“我不管，反正你离开我也跟着走，大不了去别处高就，不留在这个没人情味的地方，整天提心吊胆的，还得防着家贼！”
意识到她是受不了公司这种自相残害的风气，我总算放下心来。这时店老板走过来语气略带歉意对我们仨说道：“实在不好意思！后厨太忙，把上菜顺序搞错，你们的面被其他客人吃了。”他连连点头致歉，又说道：“如果不忙，现在立刻给您重做，为弥补我们的过失，赠送给你一碗本店的特色炒面，在这吃或打包都随您。”
老板诚挚的态度加上赠送的东西让我仨难为情，一致表示不用这般客气，毕竟忙的时候容易犯错，田欣也回以礼貌，道：“没事，反正我们都已经下班，有的是时间，您现在做就行，我和朋友还饿着肚子呢。”
店老板再次向我们鞠躬感谢体谅，回头严肃吩咐后厨给我们的面加急，田镇摇了摇头，道：“服务行业比咱们还不容易，每天汗流浃背不间断工作，却被一时疏忽否定了劳苦，这要是遇到没素质的顾客，绝对会纠缠一番。”
很快三碗热气腾腾的爆鱼面摆上桌，我口中含烟看着清而不油的汤底，嘴角微微翘起，心中拟定出应对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