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六章 青城天下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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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他们准备和牌，重新来一把斗地主的时候，一个恶狠狠的声音突然响起。
“行你们个鬼！”
几人牌桌边突然出现一位满脸愤怒嗯老太太，正是董老头的发妻。
她一把抓起董老头的牌，不顾老头的阻拦拍在桌上，怒道：“咱们家老董都让你们两个老不羞几回了？”
“就知道欺负咱们家老董实在，是吧！”
“就你们俩那点小心思，老娘都不屑讲，赶紧给钱。”
四个大老爷们被吼得直缩脖子，刘老汉瘪瘪嘴，抽着烟故作淡定，“拿切嘛，哎呀，说得我和老李像要赖账一样。”
“你说对吧，老李。”
“就是就是。”李铁柱点头附和道，“又不是不给茶钱，哎呀，大妹子，你急啥子嘛。”
两人虽然嘴巴上故作坚强，但手里还是老老实实把这一把的底子钱给了出来。
见状，董家老妪这才在老头子的劝说下，愤愤不平地迈步离去，毕竟还有其他客人需要张罗。
三个老头继续玩着斗地主，一边闲聊着龙门阵。
忽然，聊到李铁林的孙子。
董老头有些叹息地摇摇头，“可惜了，李芮这孩子，术法天赋不错，日后超过你不是问题。”
“不可惜。”李铁林说道，“这孩子，我从小照顾的少，出现这样的事，我难辞其咎。”
“唉……，”李铁柱叹口气，“你也想开点，芮儿如今被安置到特殊部门，相信很快就能戴罪立功，重新做人。”
“听方禺那臭小子说，上次去探望的时候，那孩子心境好了很多，你就安心养伤吧。”
“嗯。”李铁林点头，他现在也帮不到那孩子，能帮他的只有他自己。
作为修士，特别是术士，若走不出自身心境的囹圄，以后别说修行，维持境界都难。
“对了，你家小子不是说要跟俺孙子去旅游嘛。”
刘老汉甩出一张牌，语气随意的说道。
说到这事，李铁柱就是烦，这刘三的孙子，简直和他一模一样，喜欢耍些小聪明，明明认识，却要装作一副不认识的模样。
“哼……，”老人甩出一张A，顶掉对方的一张五，语气有些得意，“俺孙子去孙媳妇家探亲去咯，当然没空和你孙儿瞎转悠。”
“啧啧啧，”咂巴着嘴，面对李铁柱语气中的贬低之意，刘老汉不以为然，只是略有深意地说道。
“只怕，不是所谓的探亲那么简单吧。”
说完，抬手就将一张小王甩了出去。
坐在两人斜角的董老头，有些无言以对，明明他才是地主，你们两个农民在那里顶来顶去干什么，农民内讧吗？
……
两个多小时后，列车员的提示声打断少年的思绪，将他发散的思维拉回现实。
“尊敬的旅客们，下一站‘锦官城’……，请拿好你们的随身物品。”
绿皮火车驶入停靠的月台，在停稳后，车门被列车员打开，拥挤在车厢里的人群鱼贯而出，快步走向通往站外的楼梯。
跟在父亲身边，冬生背着书包和大部分行李，小竹子牵着母亲的手走在前面，一家人随着人流离开车厢。
脚踏实地，少年第一次踩在属于川省省会城市的火车站上，抬眼望去，似乎和绥州火车站并无太大区别，也就更大一些，停靠的列车更多些。
不过，时间并未给少年太多感慨的机会，在父亲的催促声中，一家人急急忙忙向出站口走去。
因为，从锦官城到青城山还有一段距离，需要他们出站后，在附近的汽车站转乘汽车才能抵达。
少年还未来得及仔细观察，这座城市最大的火车站，就已经匆匆离开。
由于不忍心刘父那柔弱的小身板受累，冬生便将大部分行李都揽在自己身上，刘父也没跟自己儿子客气，双手空空，神态轻松地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一边在前方带路，一边宛若导游般，随口向两个儿子介绍青城山的风貌。
“话说那青城山天师，手持天师剑，威风凛凛地走在队伍最前面，面容清癯，仙风道骨，眉目流转似有电光闪过，气势骇人，简直妖邪辟易，那场景真是百年难得一遇！”
刘父神色夸张，说得有模有样，冬生就算了，知道父亲在吹牛，小竹子虽然修行，心智渐长，但终究是孩童心性，被自家父亲的夸大言论唬得一愣一愣的，眼里都快闪起兴奋的小星星了。
“你呀，看着点路！”燕子莞尔一笑，不给面子地戳穿道，“别听你爸胡说，他就没真见过青城山的天师。”
“谁说我没见过。”
刘父如孩童一般，张口反驳，正要与妻子争辩一番，毕竟这可是关于他作为父亲形象的问题。
奈何，一家人此时已经徒步走到汽车站门口，燕子不和他多言，瞧着正事要紧，直接将其打发去购买车票。
留下一句，“等我回来接着给你们摆！”刘父这才急忙走向售票厅。
冬生凑到弟弟耳边，望着走向售票厅的父亲，低声道，“我看你这么兴奋的模样，要不转投道门怎么样？”
小竹子无语地瞥了一眼哥哥，“修行佛法，和我崇拜天师又不矛盾。”
“倒是哥哥你，以后修行会选道门吗？”
说着，小孩子眼中闪过狡黠，语气带着玩味，“要不，老哥你和我一起修持佛法？看在血缘关系的份上，我也不是不能收你为徒。”
这孩子，一点都不可爱了。冬生瘪嘴，自从小竹子坦露心声，表明修行者的身份后，总给冬生一种熟悉的讨厌感。
他脑中电光一闪，想到这种熟悉的源头，这不就是加强版的李大少嘛。
行吧，冬生心底叹息，果然天才都有相同的怪脾气。
当然，他可不会和小屁孩一般见识，虽然他也还是孩子，至少外表不像。
转头聊起别的话题，母子三人闲聊一会，刘父便拿着汽车票回来。
不再浪费时间，拿上车票，安检进站，一家人坐上去往青城山的流水班车。
坐在弟弟旁边，冬生抬手看了眼车票，上面写着“锦官城——灌县”。
灌县，如其名，拥有古代最先进的水利工程之一，是它使锦官平原成为“水旱从人，不知饥馑，沃野千里”，世称“天府”。
所以，锦官城又叫“天府之国”。
从锦官城到灌县大概一个小时的车程，沿途风景并无特色，和冬生从绥州市坐班车回镇上差不多。
不过，越接近灌县，冬生越能更直观地感受到自然的气息，似乎连虚空中的灵气都浓郁了几分。
汽车驶过标志着灌县路标，一家人终于抵达青城山所在的区县。
灌县给冬生的印象，就是随处可见的水利设施。从高山上融化的雪水，通过精巧的水利设施分流进规划好的路线，然后被沿途的人们使用。
湍急的河水泛着翠绿，顺流而下。坐在汽车上，冬生靠着窗户，都能感觉到潮湿的空气。
耳畔，刘父的导游腔响起。
“这就是闻名中外的都江堰，哪怕过去几千年，仍旧被我们所使用的水利工程，传说李冰父子作为水利知事官，建造都江堰的时候，曾命人打造了镇水卧铁。”
“以此卧铁，镇压水势，方能施行修筑水利设施之事，而这卧铁，距今镇水已过千年。”
“爸爸，真有卧铁吗？”
小竹子望着河水，张口问道。
“当然！”刘父肯定地答道，“每年都江堰都有清淤之事，届时就会断闸枯水，将镇压在河床的卧铁挖出来，随后进行清淤，保证设施的正常运行。”
“这件事，为父可是亲眼所见。”
“这件事，你爸爸没吹牛，”燕子在一旁附和道，“那会我们还在这里打工的时候，你爸每年都揪着我陪他一起去看清淤。”
“这是让你一起欣赏前辈的伟大，感悟利在千秋的功绩。”刘父不服气地嘟囔道。
“好好好。”
燕子没好气地回道。
后面的对话，冬生没有再听，目光盯着河面怔怔出神，心里想着那卧铁能镇压水势千年，只怕不是凡物。
“哥，省省吧。”
小竹子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冬生回过头，不解地看向他。
见状，小竹子点破道，“你那双眼睛都快穿透河面，冲进河底去了，你弟我就算是不用他心通，都知道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
冬生一副装傻充愣的模样。
“嘁！”小竹子嘴中响起鄙视声，直言不讳地说道，“想挖宝贝呗。”
“嘘！”冬生赶紧竖起食指，“小声点，什么挖宝贝，别乱说。”
见他死不承认，小竹子也懒得理他，自顾自地把玩着佛珠，一副你继续装，我配合你的表情。
挖宝贝这种事，冬生也就单纯想想，不可能落到实处。倒是被弟弟道破心思，碍于脸皮让冬生有些羞于承认。
这一阵小插曲后，一家人在灌县汽车站下车，同站搭乘去往青城山的公交车。
终于，在临近中午的时间，来到青城山附近一公里的位置。
一家人随即踱步向青城山的方向而去。
由于，冬生父母以前就在青城山上的旅馆打工，所以他们的住宿便选在父母曾经打工的旅馆。
一来熟悉，不会被坑。二来两位故地重游的夫妻，也想再见见曾经的熟人。
听刘父的话，这旅馆的老板，还是一位青城派的道长，只是平日里忙于修道，所以才会招人来打理旅馆。
对此，冬生觉得挺有趣的，开旅馆的道长。青城派的道门长辈，还挺与时俱进的嘛。
……
走了大概几分钟的样子，跟在父亲身后，冬生来到一处开阔的广场。
广场略带坡度，视线开阔，由一天天阶梯式的道路组成，道路两旁是装饰的鲜花绿植。
身边是缓缓路过的其他旅人，正值假期，来青城山的旅游的人很多，络绎不绝地向山门的位置走去。
“青城山！我回来咯！”
刘父张开双臂，望着山门的位置呼唤道。
“我们来咯！”
小竹子有样学样，也是振臂高呼。
燕子抬手捂脸，不敢面对周围行人的目光，冬生则是默默地别过脸去，装作不认识他俩的模样。
随后，在燕子的催促下，刘父这才领着一家人向前山的山门走去。
买过票，一家人越过检票口，走向一块重檐的古建筑牌坊，身上挂满行李，冬生抬头看向匾额，“西蜀第一山”几个大字赫然在目。
走过牌坊，就算正式迈入青城山的地界，古韵悠悠的宫殿建筑，绿水青山的环境，清新潮湿的空气，给一路跋涉的刘家人带来心灵的慰藉。
就是人有点多，进山爬石板路都得排队，这点就挺让冬生无语。
见状，刘父怕家人无聊，便开始逐个介绍路过的风景地貌。刘父这人，说话诙谐幽默，对青城山的了解不单单是枯燥的照本宣科，介绍的中间，还会讲些有意思的小典故。
也正是因为这样，冬生忽然发现，随着刘父的讲解声响起，周围的行人渐渐向他们聚集而来，专注地倾听着刘父声情并茂地讲解，俨然把他当成了导游。
“司神殿，曾经西游记的取景地之一，……。”
刘父站在一条陡峭猍长的阶梯上，向着下方的众人介绍。
冬生四下看去，狭长的石制阶梯，依山而建的道观，一座金铁香鼎横在阶梯中端，举目便是写着“神司”两字的牌匾。
自踏入青城山后，冬生就隐隐有所感觉，这里的从虚空溢散而出的灵气，要比其他地方浓郁很多，他的周天在这里汲取灵气都要多上几分。
兄弟俩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微微颔首。
看来这青城山最为道门最古老的道场之一，只怕没有表面上作为风景区那么简单。
就在此时，一队人从狭长的阶梯让路过，他们大多都是父母带着孩子，身上背着大小的行囊，看起来不像旅游，更像送孩子去入学。
孩童的年纪都不大，基本上都是小学生的模样。
刘父的导游团堵在路上，这一队人只能缓慢地从旁边经过。
正巧冬生身旁就有一对带孩子的父母，父亲似乎在低声向自家孩子叮嘱着什么，冬生下意识地听了一下。
“娃儿，老汉给你报这个全真寒假班，是让你跟着道长修行的，你莫去了又像在屋头一样哈，好吃懒做，道长可不会像我和你妈一样，惯着你。”
“听到没有？”
“听到了。”孩子点头老实应道。
“娃儿他爸，你说这修为到底有啥子好处？”孩子母亲嘀咕道，“你硬是半夜都要排队去抢名额。”
“你懂个屁。”
男人啐了一口，左顾右盼，确认没人偷听，才解释道，“跟着道长修为，不仅能强身健体，还能学习传说中的神仙道法，就是不知道咱们家龟儿娃儿，有没得福气。”
“我不求他能学到好多，哪怕捡到点芝麻粒，我就烧高香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