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鹿圆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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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州，在皇主对天下用兵的时代里，正是兵家必争之所。
这里西邻兖州、徐州，东边则是一望无垠的大海，人们称之为东海。
据说几百年来，那个不老不灭的皇主来过青州共计有七十余次，是九州里最多的。
于是就有些嘴长的家伙在茶余饭后议论，说啧啧，那个老色鬼，来青州肯定是为了寻刺激。
青州盛产美女，天下闻名！
而这，又以云海为最。
时维一月，纷纷小雪降下。
不甘寂寞的鹞子和灰喜鹊这个时候总是会飞到雪地里蹦跶。
喜鹊长得喜人，然而人来即飞，来去洒然，不落爱憎。
鹞子嘴脸凶恶，身体也宽大，却是胆子极大的。
它见人也不躲，只是玩够了才飞起，停在树枝子上。
鹞子肉沉，险些将树枝压断，树上的一层薄雪可是已经被晃了下去。
“啊——”
那些雪竟然不偏不倚地砸在一个女子的头上。
她留着柔顺的黑色短发，发梢微微带卷，浑然天成地显着年轻。
她抬起头，张牙舞爪地对着树上老得快成精怪的老鹞子怒骂了几句。
甩去头上的一蓬落雪，她踢起尖头的高跟鞋，向着上班的地方走去。
女子叫鹿圆圆，今年二十五岁，正是一个女人一生中最要强最骄傲的年纪。
她的体型偏瘦，有种骨感美人的魅力。
鹿圆圆的脸蛋精致，色泽是恰到好处的白皙，五官都自带一种娇小的感觉，格外惹人怜爱。
她的嘴唇很翘，眉眼稍有些不精神，好像总是不开心的样子，这就显出了一种慵懒。
晨光正好，而她就像是窗棂上吨睡的小香猫……
鹿圆圆穿着西服正装，走在云海最繁华的街道上。
街上行人络绎不绝，不时有人被她惊艳到，频频回头观望。
她也偶尔将目光投去两边的店铺，想要在上班前吃个早饭。
她最终停在了一家卖杂粮煎饼的摊位前。
鹿圆圆从小就爱吃这玩意，酥脆，香辣，怎么吃都不腻口。
而青州的杂粮煎饼，更是天下一绝。
摊位前还有两个排队的男人，看着都很年轻。
他们一个穿着黑色的运动衫，另一个看着年纪更小些的则是穿着一件带有奇怪英文字母的大衣。
两个男人长得都挺帅，尤其那个穿黑色运动衫的男人，他的眼底似乎总是住着一抹笑意，仿佛万事万物竟在掌握。
当看到鹿圆圆时，他忽然睁大眼睛，随后将脸扭向一旁的男人。
因为对这种情况已经司空见惯，鹿圆圆并没有觉得奇怪，但依然好奇地瞥向他们那边。
她看到那个黑衣男人似乎用手向他的同伴比划了一个拳头，之后又比划了一次。
那个同伴似乎十分惊讶，露出相当困惑的表情。
在得到黑衣男人的肯定后，他也不禁将目光投向了自己。
鹿圆圆感到很疑惑，但她意识到这两个家伙是在谈论自己。
她心中略有不喜，但并没有表现出什么。
接过老板递来的煎饼，鹿圆圆快步离开。
这些年，男人的追捧，她已经见过太多。
但她从没有动摇过，因为她的心底——埋藏着一个只有她自己知道的秘密。
鹿圆圆，她不属于这个世界。
没错，她就是人们常说的“闯入者”。
她原本的世界，在这里被人们称之为“宇'世界。
在那个世界里，她的国家叫中国。
鹿圆圆出生于Sx省xA市，十三城古都的不朽之城。
她曾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完美的学历，帅气的男友。
而这些，在她的世界里，已经是许多人所不敢想象的东西。
她的男友叫张汝舟，一米八的个子，属于那种男神级别的颜值。
在大学里，鹿圆圆和张汝舟是所有人都艳羡的绝配。
那个男人会弹吉他、会写诗，甚至是个数学天才。
在鹿圆圆眼里，她的男友就像一个无所不能的灯神。
他几乎懂得人世间的一切浪漫。
她曾在大学课本上看到这样一句话：
“meet you，find you，marry you and live without shame“
(遇见你，寻到你，嫁给你，我就能一生无憾。）
鹿圆圆常想，这就是她要向自己的灯神许下的三个愿望。
张汝舟说，鹿圆圆是个笨笨的姑娘，而他就喜欢笨笨的鹿圆圆。
他想每天都唱歌、写诗、看鹿圆圆美美的睡颜……
而她只想，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
许多人说，学生时代的爱情走不到最后，毕业即是分手。
对于鹿圆圆来说，她很疑惑，怎么会有那么多人相信这种傻话？
张汝舟就像是一个幸福的蜜罐，将鹿圆圆包裹在其中，四面八方都是甜蜜。
在一个星光稀疏的夜里，鹿圆圆满心欢喜地打开了出租房的大门。
张汝舟和另一个女人在一起，喝得烂醉如泥。
那个女人比鹿圆圆还要漂亮，是隔壁高中的陈校花。
啪——
幸福的蜜罐在一刹那摔了个粉碎。
鹿圆圆愣住了，好像是发现自己许下的愿望被别人偷走了——
多么无耻的小偷！多么可憎的灯神！
泪水刚一决堤，鹿圆圆就破了音。
她扑上去厮打、咆哮着，然而那个昔日让她无比骄傲的健硕身影却将她一把推开。
“张汝舟，你！”
激愤与怒火充斥整个胸膛，鹿圆圆有天旋地转的感觉。
明明在场唯一没有喝酒的就是她；
可肇事的两人个个比她清醒，个个比她无辜。
张汝舟一脸冷意地将校花护在身后，他看起来毫不愧疚，似乎还有种英雄护美的自得感。
陈校花满脸都是嘲弄的意味，从容不迫地穿着衣服，就像是心中在想：
面前这个粗鲁的疯女人，怎么可能抢得过我！
“鹿圆圆，你不要太过分了！”
张汝舟的声音很冷，这让鹿圆圆不禁想起他带自己去玉华宫滑冰的往事。
当时他是那么体贴，掌心带着暖意，紧紧怀抱着她……
如今——却只剩下咆哮。
“过分？你说我过分？好呀，你倒是给我说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我说姐妹，你是看不明白吗？难道还需要我和舟哥给你演示一遍不成？
“你要是真看不清楚呀——出门左拐有家医院，去挂个眼科！”
陈校花满脸鄙夷地奚落道，字字如刀，刺入鹿圆圆的心脏。
她几乎是用一种绝望而祈求的眼神看着张汝舟，等待对方的回答——
“鹿圆圆，我跟你提过好多次了，可你总是连碰都不让我碰。
“我可是实在没办法才这样做的，说起来，还是你自找的——”
轰隆——
神像彻底倒塌，鹿圆圆的世界只剩下一片死寂的黑暗。
“我自找的——我自找的，好好好，哈哈哈，你居然说是我自找的？！”
鹿圆圆几乎已经陷入疯狂，她抓着自己的头发大笑着，转过身踉跄着离开。
这是她的爱情。
不记得何时开始，但期间的甜蜜真的令人回味，只是这结局却是她怎么都想不到的。
难道——就因为她没有将自己的身体交出去吗？
这就是他一个大男人给出的理由！
张汝舟抱起了陈校花，鹿圆圆就变成了一个笑话。
她现在只觉得，自己活着，都像是一个笑话。
她想起了张汝舟曾经给她看过的勃朗宁夫人的十四行诗集。
开篇最经典的一句话是：
Not death，but love.（不是死，是爱。）
好了，既然不是爱，那就只剩下死了。
去死，去死，去死！
震耳欲聋的呼啸声在耳边回响，像是对那两个家伙恶毒的咒骂，又像是——
某种启示，代表着神的旨意。
不，神明已死！
对鹿圆圆来说，美丽的爱情已经成了一纸废稿。
她善良、诚信、忠贞，可这有什么用！换来的还不是恶毒、隐瞒与鲜血淋漓的背叛！
如果有来生，她情愿皈依地狱——
去做恶魔的女人……
夜风如大海，藏着无数波谲云诡的浪花。
不知不觉地，鹿圆圆已经爬上高楼，站在万家灯火的上方！
那两个人并没有发现她，他们甚至都没有追出来看看就又缠绵在了一起。
仿佛数年的感情，只不过是——插曲。
子夜，风很冷，可鹿圆圆不怕。
因为她是要跳楼的人了，还在乎离开前再挨一遭人间的寒冷吗？
她向下望去，金碧辉煌的钟楼，正响起长安十二时辰的古老钟声。
当——当——当——当——
在回荡的钟声里，一天是一个周期的短暂轮回。
——轮回，真的存在吗？
鹿圆圆惨笑着，她整了整衣服，心想就算是死，自己也要美美的——
不能让那两个混蛋白白看了笑话！
从这个距离看下去，能看到地面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拉着推车卖烤鱿鱼或网红猫面具的商贩。
他们都像是一个个黑点，缓缓在地上涌动着。
他们都站在灯光之下，他们躲在金碧辉煌的世界里！
没有人——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这里。
在楼顶，除了一闪一闪的航空障碍灯，没有任何光亮。
鹿圆圆闭上了眼，眼角湿热，心怀无畏。
爱过——余者自有死亡承担。
她张开双臂，身体向前慢慢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