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狂野司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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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志没有参加风雪奇袭，更没有做“打狗英雄”。
因为之前已经得了感冒，咳嗽、头疼、发烧一样也没有落下。
虽然床下垫着垫被，垫被上铺着棉衣，身上穿着毛线衣，上面还盖有一床棉被，但他仍旧觉得浑身发冷，仿佛床下有台冷气机，冷气不断在往上冒。
在宿舍躺了几天没有迎来任何好转的迹象，而且好像越来越厉害，只得回家准备休养。
大清早长街上的大多数房子还没有开门，沙志就已经走在去坐班车的路上。
既然想回家，就不愿等到太阳出来再出发。
大地一片白雪皑皑的时候已经过去，虽然田野中白雪依然，但长街上的雪也已基本消失，只在一些房子顶上还可以看到残留的雪。
路面虽然没有结冰，但清晨的寒风一起，仿佛整个世界又已经成了一个冰冻的世界。行走在近乎冰冻的世界里，触及到的似乎都是凝固的坚硬。
可能是天气太冷的缘故，更可能是年前岳北才开始有到穆城的过夜班车，很多老百姓尚不知道的缘故，这趟车只有他一个乘客。
因为生病了，不想影响司机，晕乎乎的他上车后选择坐在了车厢中部，闭上眼睛靠着椅背休息。
天气奇冷，公路上完全没有行人也没有其它车辆，司机开得飞快。近乎冰冷的空气不断地从侧面破损的车窗中灌进来，直扑他的脸庞，侵袭他的身体。
虽然明显感受到冰冷空气的侵袭，但他只是睁眼瞅瞅侧面破损的车窗，跟着又闭上了双眼。
冰冷空气持续的侵袭，降低了额头的温度，发烧的症状似乎减轻了，晕乎乎昏沉沉有些发热的大脑渐渐开始清醒。
冰冷空气持续的侵袭，也似乎能治疗咳嗽，他的咳嗽也减少了。
他不想睁开眼，但是在持续冰冷的刺激下，已经渐渐清醒的他只好睁开眼瞟着窗外。
窗外两排高大挺拔的杉树沿着公路飞逝，飞逝，除了飞逝似乎什么也没有。
他很快又合上了眼，跟着微微缩了下脖子。他不想动，浑身都不想动。
但是，突然之间身下的班车似乎飞了起来，身体也跟着飞了起来。
他迅速睁开双眼，双手本能地向前紧紧抓住座位椅背上的铁栏杆，本来要冲出来的咳嗽也给压了回去。班车腾空飞起来，跟着落下去，又飞起来，又再落下去，然后继续向前疾驶。
虽然是县级公路，但有些地段比乡级公路好不了多少。一块块大小不一的鹅卵石兀起在路面，列成奇怪的阵势试图阻挡一切从上面通过的事物。
也许是因为没有行人也没有其它车辆，即使发现前面是狼牙阵，司机也依旧开得飞一般快。
或许这趟车的司机开得并不快，只是昏昏沉沉的沙志觉得飞快，飞一般的快。
沙志完全没有感受到司机减速。车连着几次腾空之后是持续的颠簸。
沙志本已经浑身难受，现在更加难受了。他身子前倾，双手紧紧抓住前面冰冷的铁栏杆，随着车颠簸而颠簸，随着车腾空而腾空。
就在身体非常难受之际，就在车再一次腾空的时候，无意识地瞥见了坐在左前方的司机，灵光忽闪——司机后面的座位应该没有如此颠簸，司机的身体也应该能挡点风寒。
已经被折腾得重新晕乎乎昏沉沉的大脑灵光忽闪，是生命的本能在召唤还是什么，他不知道，但没有丝毫犹豫更没有丝毫迟疑，迅速站起来在颠簸之中摸索着走到左前方司机正后面的座位坐下去。
果真是个好位置。也许是司机挡风，也许是附近的车窗玻璃完好无损，再没有冰冷的空气直扑脸庞侵袭身体。
而且，颠簸也没有那么严重了，不再有时不时的腾空飞起。刚坐一会儿，立刻感觉到一股温暖的空气从右前方流过来，温暖着脸庞，如同沐浴在阳春三月的熏风里一般。
他低头看着司机右边一个隆起的大铁壳子，猜想着发动机或是其它什么部件在里面工作，产生的热量正从铁壳子与地板间的缝隙中升起来，流过来。
热量，太好了，即使是废气，只要能带来温暖如春的感觉，即使是温暖的废气，也是美美的享受。
但很快他又开始感觉到大脑晕晕乎乎昏昏沉沉，只好闭上眼睛休息，并尽量低声咳嗽，能不咳嗽就不咳嗽。
他不想影响坐在前面的司机，尽管前面的司机肯定不是个循规蹈矩的家伙。
公路两旁的杉树继续飞逝，班车不知不觉已经到了穆城境内。
可能是因为穆城地处全县全市最东面的缘故，尽管公路依旧是公路，但已经由县级公路转入了乡级公路。
进入穆城境内后的公路路面还是要差不少。路面差了以后，司机应该有减速，但沙志感觉到的只是比先前更加剧烈的颠簸。
时间在一分一秒中逝去，他仍旧在晕乎乎昏沉沉中度过。
没有看手表，更没有看外面，不知道具体过了多长时间，也不知道具体到了哪里，但他还是明显感觉到车速渐渐慢了下去，并听到司机口中开始嘟囔。
他一直低着头闭着眼缩着脖子，完全没有去注意周围发生什么。虽然听到司机在嘟囔，但没有听清。尽管没有睁开眼，但车速在减慢却无可置疑。
一定发生了意外，但他现在已经是一只鸵鸟，完全不愿睁开眼睛。很快，再做鸵鸟已经没用，因为发动机的声音停止了，车身的振动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四下里突然安静极了。
司机说前面路坏了的声音终于无情地传了过来。
不是身处在沙漠中，沙志的头也埋不进沙中，只得很不情愿地睁开眼睛。
前面的公路被挖断了。
挖断的地方距离一个叫湖口的地方只有三十来米。湖口不是村名，因为地处穆湖边而得名，那里有个穿越公路的水闸。
公路为什么被挖断，附近没有告示也没有说明，有的只是公路被挖断后堆在两头的高大土堆。
公路两边各有几排杉树。右边的杉树之外是穆城最大的湖泊穆湖。穆湖北接公路，大概有一里多宽，向南延伸六七里。
此时湖里没有什么水，特别是邻近公路的穆湖北部基本上裸露着湖底，只是在紧邻着公路边的地方才有一些水。
裸露的湖底是莲藕生长的地方，残留着年前挖湖藕留下的土堆和泥坑，因为仍旧覆盖着白雪，原本像大地上一处处伤痕的地方反倒有了不同于往日的模样。
左边的杉树之外则是一条比较宽阔的水渠。
车已经不可能再开过去，司机招呼沙志下车自行走去穆城。
沙志摇摇晃晃下了车，独自朝前走。至于司机在狭窄的乡间公路上如何掉头回去，他完全没有思考也没有关心。他已经没办法关心，因为头脑仍旧是晕晕乎乎昏昏沉沉，或者说是已经麻木。
但是当他走了几步，被冷风一吹连打了几个寒噤后反倒清醒起来。冰冷的空气刺激了神经后，又开始咳嗽起来。
抬头看了一眼路边的杉树，突然想起司机虽然不能再送他回家，但还是应该关心司机怎么掉头返回去。即使是个把车开得飞起来的司机。
脚下的公路只有几米宽，肯定不够一部长长的公共汽车掉头。如果要掉头的话，倒车肯定需要好几里。
想到这里，胸中一股侠义之气油然而生，霍然转过身，朝站在车边正在抽烟的司机说：“师傅，你准备怎么掉头，需要帮忙吗？”
年轻的司机已经下车，一只脚站在公路上，一只脚斜蹬着车门下边缘，刚伸手把抽了几口的香烟从嘴边拿下来。
也许是太过意外，也许是完全没想到，拿着香烟的手僵在了身前，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缩着脖子的沙志。
或许是冰冷的世界影响了思维，他似乎是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低头去看身前的香烟，跟着把手放下去弹了弹烟灰，把斜蹬着的脚放下去，然后抬起头来对沙志说：“谢谢，我慢慢倒车回去！”
说话时一团白雾从他口中冒出来缓缓升起。尽管大地没有结冰，但是温度一定接近冰点。
“后面大约四里来路的地方，有一个大一点的十字路口，那里应该可以掉头。”
“明白，我先抽支烟再倒回去。不能送你了，你慢走。”
“注意安全！”沙志说完，在司机的目送中继续朝家的方向走去。可能过了十秒，也可能过了几十秒，沙志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刚才开得比较快，颠得比较厉害，做得不好的地方多多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