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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捉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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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矢东九郎带着挺高的期待来到了西町。族姐夫早早地在町门外相迎,将他迎入家中,已有七八个本地的轻侠少年在了。到了快开宴的时候,又陆陆续续来了十几个人。

切矢东九郎知道他们以前都是依附在上杉家的下级武士,见面之后,甚是热情。令他满意的是:诸人对他也很客气。看来他族姐夫说得很对,上杉谦和也畏惧谷寿家啊!毕竟谷寿家搭上了藩里老中这棵大树,这些下级武士渴望出仕。

酒宴开后,赴宴的众人在给他的族姊夫敬酒后,紧跟着就一个接一个地给他敬酒,态度皆非常之恭谨。礼尚往来,他也随之给众人敬酒回礼,这个时候,包括他族姐夫在内,堂上的一二十人全部都避席伏地,以示对他的尊崇。

这一切都让切矢东九郎满意极了,高兴之下,不觉就多喝了几杯。他高座正席,环顾满堂诸君,挺高兴地想道:“这西町武士一向来都是以上杉家为马首是瞻,不把主人家放在眼里。如这些人也算识趣,知道再无法与主人家对抗,看他们在酒席上种种的恭谨表现,分明都是做了投靠的打算。嘿嘿,从今以后,本乡的豪杰还是唯我主人!”

他为什么投靠谷寿家,甘为其门下的走狗鹰犬?还不就是为了狐假虎威,狗仗人势,好让他能在乡人面前、在诸多骄傲、剽悍的任侠面前有点脸面?能够威风一下么?所以他平时看起来虽不是一个跋扈无礼的人,像是一个讲道理的斯文人,但其实内心中、本质上却是“狗眼看人低”的。他和谷寿三郎的唯一区别只是:谷寿三郎没有脑子,把跋扈无礼、欺男霸女直接表现在了脸上,而他有些小聪明,把这些负面的东西很好地掩藏了下去。

此时在酒宴上,众人对他都毕恭毕敬,他满意之极,加上半醉的酒意,颇有飘飘然之感,深深觉得自己的人生价值得到了实现。

酒宴之后,又说要赌钱。这会儿,天色已经暗淡下来,将要薄暮了。他本欲待推辞,想要在天黑前赶回谷寿家中,但正要开口说话时,注意到了他族姐夫正在冲着他挤眉弄眼的。他琢磨了一下,很快就明白其意,暗自大喜,想道:“说是赌钱,但看我这姐夫的意思,分明是给我送钱!”他在谷寿家中,虽然地位很高,但每个月拿到的钱不多,眼下有别人送钱的机会,哪里能推脱不要呢?

随他同来的还有两个谷寿家的门客。他略微想了想,又想道:“三人同吃,不如一人独食。若他两个也留下,虽然大头还是我的,但少不了要分给他俩一些。”当即作出决定,自己留下,把那两个同来的伙伴打发走,随便找了个借口,就说让那两人回去给谷寿兵太郎、谷寿三郎报个讯,便说他今夜不回去了,明天一早再走。

将那两个人打发走后,他兴致勃勃坐上了赌台。

对切矢东九郎来说,从他来到西町开始,一直到现在为止,似乎所有的事情都还非常顺利,他所见、所闻、所目睹的一切都是让人满意高兴的,然而,就在半个时辰后,当平佐野右兵卫、新田佐吉诸人出现在他的面前之后,这一切就都改变了。

平佐、新田是率人破门而入的。他们冲进来时,东九郎正满面笑容地将席上的百十个铜钱拢到自己的面前,听到声响,抬头看去,笑容凝结在脸上,变得愕然起来。

平佐等人俱是官军打扮,平佐进来就叫道:“尔等大胆!聚众私赌。难道不知道这是违反律法的么?依律:‘私赌相夺钱财,若为平者,夺爵各一级,戍二岁’!”凡是参加赌博和做裁判的都要受到严惩。

切矢东九郎下意识地去看他的族姐夫和同坐的西町下级武士们,却见他们都一声不吭。他还没有意识到是中了计,上了圈套,只以为平佐野右兵卫是听到了风声,想来分些油水,把手里的钱放下,笑道:“平佐君,早知你升任为了本町的捕头,一直不得闲暇,没能前去拜见。不想今日在此相见。”

作为谷寿家的得力干将,切矢东九郎认得附近乡、町的每一个乡士和每一个捕头。

平佐野右兵卫面寒如冰,黑着脸,不搭理他,命令捕快:“把他绑了!”

两个捕快执刀上前,拿了平佐野右兵卫手里的绳子,不由分说,就往切矢东九郎的身上去捆。他跳起躲开,把席上的钱往前踢了踢,打供作揖,笑道:“诸君,规矩我懂。你们来一趟,不能让你们空手而回。席上的这些钱就算是我对你们的孝敬,只当是我请诸位喝酒了!”

他自认为这番话说得很得体,说完后,睥睨跪坐左右的西町诸人,对他们不由有些小看,想道:“不过一个小捕头,就把你们吓得不敢出声!”对自己的表现甚是自得和骄傲。只可惜,他的这份自得和骄傲只维持了不到一瞬,随着西町武士诸人纷纷起身,合拢包围上来,看着他们这些人的眼中露出的戏谑、嘲笑,他终於感觉到了不对。

“你、你、你们想干什么?”

西町武士绫部军兵卫笑道:“不想干什么,平佐君想请你走去御所中走一遭、在狱里住上几天而已。”

切矢东九郎被他们逼到墙角,到处乱找他的族姐夫,却发现不知何时,他的族姐夫已经出去,不在室内了。他也是懂几分法律的,情急之下,高声大叫:“平佐!依律:‘禁吏毋夜入人庐舍捕人。犯者,其室殴伤之,以毋故入人室律从事’!我虽赌钱,犯了了律法,但你也不能晚上闯入民宅捕人!就算我打死了你,可也是不犯法的。你是捕头,不知道这条律法么?”

西町诸人哈哈大笑。新田佐吉晃了晃手中的刀,轻笑说道:“你若能将我等杀了,便来杀就是。”

切矢东九郎再蠢,此时也猜到了这次所谓的赴宴实际上是一个针对他的陷阱了。那么,这个陷阱是谁设的呢?从眼前的诸人,他不难想到上杉家。那么,上杉家又为何设下这陷阱对付他这个小人物呢?很明显,定是为了收拾谷寿家!

他绝望之极,再也顾不得什么斯文外表,文雅形象,破口大骂:“上杉小儿!这般阴险设计,便是拿了我入狱,你又能奈我主人家如何?”

西町诸人听他辱骂上杉家,都沉下了脸,一拥而上,把他打倒在地,拳头如雨下,连踢带踹,直打得他痛叫连连,先还嘴硬大骂不止,没多久就改为求饶了,正在想今夜会不会就此命丧乱拳之下时,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别打了,不要坏了上杉君的大事。先把他送进狱里再说。”

这句话如同佛音入耳,平佐对说话之人感激涕零,他鼻青脸肿地透过人缝往说话处看去,见是一个才进来的蒙面男子。在被捕快们弟捆上,往门外带时,他经过了这个男子,带着感激,挣扎着问道:“请教足下姓名?”

“我是中山骅。”

切矢东九郎的感激消失不见,一颗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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