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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哭妻三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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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手掂量下,小金佛得有一两多重,怎么着也值二十两银子。

反手就能赚十两银子,这可是小店几个月的盈利啊!

平顺动心了:“我不试试真假,怎么敢买呢?”

卖金佛的无奈地说:“你轻轻咬一下就行了。”

平顺就用牙咯了一下金佛的底座,真的有了一点划痕,是真金!

店里正好有十两银子,是妻子让他这两天去进货的,他糊里糊涂就留下金佛交出了银子。

卖金佛的人前脚离开,他心里就弥散了一层不安,拿着金佛去邻居家,让邻居大爷看真假。

大爷见了立刻说:“这人在咱们这一片转悠几天了,咱这儿穷,没人买,听说东街有人买了,是假的。”

说着,大爷把金佛在刀背上一擦,金色被磨去,露出了里面的黑色。

难道仅仅为了这十两银子,平顺会杀死妻子吗?

“抠妞儿平素俭省,一个铜钱儿都不舍得花,想必她为此与平顺吵闹了。”推官说。

李校尉回到官驿时,已是后半夜了。

本就已经对裴州不陌生的他,还真访到了一些东西。

李校尉转悠到茶摊时,被高林拉着坐下喝茶。

他发现,茶摊的桌椅、门头、茶具都换成新的了。

得了一笔赔偿金的高顺把钱都给了弟弟,让把茶摊的门面休整下,多添两张桌子,再上一些茶果,以后一家人都指着茶摊生活了。

“您必是为了平顺家的事儿出来办案的吧?”叔叔的冤情便是李校尉访查昭雪的,所以高林见到他又是感激,又是亲热。

李校尉笑着说:“怎么,莫非你还有什么线索吗?”

高林说:“我倒没有,我娘可能有。”

说着,就去后院喊人。

不多时,高顺兄弟俩就出来了,边把李校尉往后院请边埋怨高林:“恩人来了咋不往屋里请呢?”

高家的后院显然也进行了简单的修缮,屋顶有十几片新瓦,墙壁进行了粉刷,窗纸都是新糊的,洁白、舒展,看得人很舒服。

落座后,高林的娘端着两盘点心笑盈盈的出来:“您尝尝,我做的。”

李校尉也就不客气地捏了一块,味道真的很好:“好吃!嫂子真好手艺!”

闲聊了一些高家近况后,高林娘说:“那抠妞儿是我们这一片儿出了名的巧手,她用柳条、竹篾编的东西可招人稀罕了,我们常在一处说闲话。平顺被骗走十两银子的事儿她和我唠叨十几次了,每次我都劝她,财去人安乐,莫因小失大。也不怪她心疼,我们这样的人家,丢了十两银子真比就是丢了大半年的口粮啊,更何况一向俭省的抠妞儿!”

高林娘又叹气:“她也说了,天天看见平顺心里就上火儿,两口子为此打过几架了,我却从没听抠妞儿说过死呀活的,倒是说以后要多编些奇巧的东西,比如大户人家小姐用的首饰盒,夏天的空心枕头,我想,是不是抠妞儿把平顺骂极了,平顺一时糊涂失了手?”

见李校尉在沉思,她又说:“大人必是有妻儿的,两口子好起来蜜里调油,一时恼上来恨不能让对方立刻去死的念头都起过罢?只是咱们绝不会动手,平顺不同,我听抠妞儿说,前些天她把平顺骂急了,平顺用柴刀把自己的大腿砍了一刀,把抠妞儿吓得直哭......”

呼延略和小莲新婚长别,想她还想不够呢,所以不太能理解老夫老妻之间的相爱相杀,欧阳雄却点头,赞同高林娘的推论。

于是,呼延略提出再审平顺。

推官虽然坚持认为平顺就是凶手,但还是按照呼延略的思路进行讯问:“平顺,现在天气暖和了,你妻子的尸身恐怕放不住了,你妻子死时穿的衣服打满了补丁,令我们看了都鼻酸,这样俭省的妻子,想必,你也希望她尽快入土为安吧?”

平顺点头、哽咽、泪如雨下。

“我们四下里查访过,你妻子抠妞儿虽过于抠搜、性格爆烈,但是对你,对你的一双儿女却还是非常好的,逢年过节对双方老人也算不错,我想,如果事发之时你能用冷水洗把脸,你的家还是和美的。”推官说到此处,也动了情。

平顺终于又从呜咽变成了嚎哭!

娶抠妞儿时,平顺还欠了外债,夫妻俩省吃俭用两年还清了外债,还开了一间杂货店。

穷怕了的抠妞儿一心认为钱是英雄胆,她嫌从外面进的藤编、竹编物品太贵、利儿薄,当姑娘时跟着亲戚学过编制,她就没白没黑地拼命编织,因为她所编物品精致、用料足、既美观又结实,所以成了杂货店热销品。

还不到二十五岁,抠妞儿的双手粗糙得如老人。

抠妞儿大半天能编出一个不带盖的筐,带盖的箱笼需要编三天,她算了算,嫁给平顺八年来,她所有编制的物品加在一起,盈利还不到十两银子,她怎么不心疼、怎么不恼怒?

夫妻俩起早贪黑,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积蓄就这样被人轻而易举地骗走,平顺自然比妻子更愤怒、更懊悔。

但是抠妞儿唠叨多了,他也恼恨,往自己腿上砍的那一刀,就是情绪已经濒临崩溃了。

那晚,两个孩子没回来,两口子不知因为啥又吵了起来,吵着吵着,抠妞儿就又提起了那十两银子,吵架无好话,话赶话,都说得很难听。

平顺恨道:“你也怨天怨地了!你不就是要钱吗?明儿我写一封休书休掉你,这杂货店和孩子都归你!我浪迹天涯去!”

见一向老实顺从的丈夫说起了休妻,抠妞儿恨得牙根儿疼:“休我!只怕那银子不是被骗了,是给了哪个粉头了吧!”

平顺冷笑道:“对!我就是给了粉头姘头了,你咋办吧?”

抠妞儿哭着骂着走向堂屋,搬起那张平时防老鼠偷吃站着往房梁上挂食物篮的高凳上,就往房梁上甩绳子:“好!我成全你!你别休我,我死给你看!”

甩着绳子,嘴里还骂着“负心贼”“我瞎眼嫁给你”之类的话。

平顺开始也怕,压着火气把她抱回卧房,可是抠妞儿不依不饶,依然在闹。

平顺知道,她这样闹就是想让自己和往常一样服个软,哄一哄,但是那天,他不想如软,也不想哄她,他甚至真的动了休妻的心思。

躺在里边儿抠妞儿一直在骂,平顺渐渐在骂声中进入了梦乡。

睡梦中,他感觉到抠妞儿起身离开了卧房,在堂屋哭哭啼啼地念叨:“我不活了,你去找粉头过吧......”

他累了,倦了,心知应该起身去哄她,却不动,因为,他只想清静。

猛然,平顺从睡梦中惊醒,一摸,身边是空的,抠妞儿不在,他鞋子都不穿跑进堂屋,黑暗中,看见了挂在房梁上的抠妞儿,和那张惨白惨白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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