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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改名易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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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按御史下场,番商反水,林懋松倒台,所有的事情逐渐脱离林悟贤的控制。

他此时甚至失去了动力去探究李旦为什么能拿得出丝绸这件事,更多的是想早点抽身,及时止损。

但李旦显然不想让这件事情这么轻易收场,他要借势更添一把火,于是发言道:

“诸位,我有一事十分好奇,想趁诸位大人都在的时候,做一个见证。

此前张恭说,月港的丝商今年一匹丝绸都没有卖出去,是因为本县垄断了番商的生意,现在正好有番商在场,不妨问问究竟是什么情况。”

张恭此时跟在人群的最后,眼见李旦一把火往自己身上上,遂是猪躯一震,蹑手蹑脚便想赶紧离开,可突如其来的一张大手却从背后将他揪住。

李旦早就盯上他,怎么可能让他开溜,于是像是拽着一头死猪一般把他拽到众人面前,这时候安东尼奥正好说道:

“…月港的丝商跟说好了似的一起涨价,一匹丝从六两涨到十六两,多亏了李大人,替咱们统一买丝,一匹丝绸才七两银子,李大人真是好人呐。”

李旦此时接过话茬,俯身厉视张恭,张恭这般的商贾如何经得起如此虎视,早就一屁股坐在地上,瑟瑟往后撺挪,手往身后的林悟贤脚边去探,李旦狠厉道:

“好你个奸商,明明是你们丝商抱团,坐地起价,一口气价格翻了两倍,人家不买账,却将没卖出去的屎盆子扣到本官头上,以下犯上还诬告官员,来人,将张恭拖下去,重打四十大板!”

所有人都未反应过来,张恭已经被快班掌班樊甫给拖了出去,说着便是要打板子。

林悟贤本想阻拦,可是转念一想,却又停住了手。

此时救张恭,意义不大,反而容易被卷入到风波之中。

李旦故意在他面前严办张恭,就是想诱他去救张恭,如此一来才好编织口实将张恭与他串联到一起。

不过,林悟贤岂是妇人之仁的人。

他压根不救张恭,甚至心里想着要是将张恭打死了才更好,一是死无对证,二是月港之粮大部分还掌握在这张家手里,只要张恭一死,张家便算是跟李旦结了血仇,那张家其他人还不是任由他来拿捏,到时候这些粮食便是林悟贤要挟刘尧诲与李旦的筹码。

可一声板子没响,樊甫又是快步跑了进来,凑到李旦耳边耳语了几句。

这是贺冕早与樊甫交代过的,这个被压抑许久的老阴逼此时正守在人群的不远处,静静观察着这边的一举一动。

李旦闻言,故意夸张地提高嗓音:

“什么!张恭有其他事情要招?你们且慢行刑,将张恭押回县衙大牢,容本县回去亲自去审他。”

林悟贤听后猛地回过神来。

李旦要抓张恭回县衙!?

这下,林悟贤才意识到中计了!

李旦这步棋根本就是做了两手准备,无论自己保不保张恭,他都有后手,而自己这边却只能被动应战。

卑鄙如斯!

若是真让李旦把张恭押回县衙大牢,那之后可就麻烦了,张恭知道自己太多事情,而且不止是人证,许多事情恐怕张恭手上还掌有物证。

林悟贤非常清楚,有些事儿是禁忌,不能说,说出来,谁都活不了。

张恭知道自己说了就活不了。

林悟贤知道张恭知道自己说了就活不了。

可是他不敢赌。

他不敢赌张恭的嘴巴能一直守口如瓶。

于是林悟贤抬手制止:

“且慢,李知县,本来说好的仗责便是仗责,这突然改收押,是否难以服众?”

李旦却是朝林悟贤诡谲一笑,说道:

“本县的事,与你何干?”

“李知县!本海道也有要事要审问张恭,你不可将人押回县衙大牢,要押,也是押去我海道衙门的大牢。

听清楚,李旦,本官这不是在跟你商量,这是上官的命令!刘巡抚能军法从事办了闵安国,本官也能军法从事办了你!”

李旦没有直接回答林悟贤,而是直接转头对樊甫吩咐道:

“带张恭去大牢,顺便再跟李二狗说,叫他调五百人来将县衙守住。”

“李旦!你是要抗命嘛!?”林悟贤气急败坏地朝李旦吼道,随即怒目转向刘尧诲,大声道,“刘巡抚,此事事关军中要务,你就任由一个知县胡作非为嘛?”

林悟贤逼到头上,刘尧诲也不好装聋作哑,遂是开口道:

“此事我不知情,本不该管,不过林海道既然说了是军务,不如这样,林海道且说说是什么事,若真事关军中要务,把人交予你也并非不可。”

眼见刘尧诲开口,林悟贤总算是心里出现一线希望,毕竟李旦是刘尧诲的人,刘尧诲发话,任李旦多浑,都该会听话,于是道:

“我线人传来消息,说这张恭恐怕与广东的一批反贼有联系,现在拿下张恭,恐怕会打草惊蛇。”

刘尧诲闻言一滞,这事儿,不正是当初殷正茂找来时与自己说的嘛。

若真林悟贤所说属实,此事还真是军务大事。

刘尧诲思忖片刻,对李旦道:

“此事兹事体大,李旦,你就将人交予林海道吧。”

李旦瞥向刘尧诲,却是叹了口气,摇摇头,略带嘲讽道:

“你这糟老头,看似精明,实则糊涂,都到这份上了,怎么还被林悟贤给唬到。跟你说罢,人既然都到我手上了,那断然就不会给出去,下官要事在身,不奉陪了。”

林悟贤瞬间呆住。

这什么情况?

李旦不是刘尧诲的人嘛?他怎么连自己大哥都敢呛啊?

瞬间林悟贤怀疑自己又被演了,遂怒目看向刘尧诲,却发现这个须发皆白的老头此时居然也是气红了脸,腮帮子胀的老高,像是真被李旦给气到似的。

“竖子!何其狂妄!”

刘尧诲抚须的手猛地一用力,竟是不小心拽下了自己两三根胡须,疼的老脸一阵抽搐,随即怒目看向一旁的孙琮,又是大骂:

“老孙!给我参他!狠狠的参他!这小子欺我太甚,老夫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孙琮却是把脸撇过去,不愿看撒泼的刘尧诲。

徒留一脸懵逼的林悟贤在原地,一度开始怀疑是否该生刘尧诲的气。

同时另一头,李旦别了刘尧诲之后,便乘快马返回县衙。

贺冕早一步赶回了县衙,正坐在大堂上闭目假寐。

从最开始松浦宗尚决定投靠李旦开始,贺冕就开始筹划,整个的布局他都参与进来,若没有贺冕的帮助,李旦的计划不会这么顺利,不得不说,以贺冕的学问、见识、城府,都已不是一个乡老所能及。

此刻,他手边的茶案上堆积着若干本名录账册,这都是他这几天花时间整理出来的。

根据松浦宗尚提供的消息,他已经从城门的过往登记里准确的找到了张恭援贼贩粮的证据。

李旦随手翻阅,里面重要的记录都被贺冕用朱笔圈画出来,不可谓不详尽。

细微的声响,惊醒了假寐的贺冕,他这才站起身,拱手朝李旦贺:

“恭喜县尊,已是斩断了林悟贤的臂膀。”

“若没有贺老筹谋,此事也不会这么顺利,贺老乃是吾之子房。”

贺冕抚须浅笑,却是摇摇头答道:

“沛公起于亭长,而县尊乃一县之尊,已是强过沛公许多;留文成候带家臣百人奔沛公,贺某却是孤家寡人,孑然一身,县尊比贺某为留文成侯,愧煞鄙人。”

家族之事,始终是贺冕心中之痛,李旦哪会不明白,他轻敲腰间佩剑,问道:

“贺老家里那边处理的如何了?”

贺冕闻言表情正经起来,拱手拜道:

“托县尊安排,大仇已报,了无牵挂,松浦宗尚留了手,没伤我那废物弟弟的性命,不过落了个终生残疾,以后怕是站不起来了。”

李旦意味深长地一问:

“你弟弟残废了,你不回去争家主之位吗?”

贺冕飒然笑道:

“一乡绅家产而已,不要也罢,任他们打个头破血流好了,我已分家,自是与他们再无瓜葛。

县尊大志,必不安于区区一县,贺某相信自己的眼光,愿为家臣,一心辅佐大人,今日改回母姓,以示己志。”

随即,贺冕从旁拿出纸笔写到:“萧勉”二字。

“母姓萧,我改从母姓,亦姓萧;即为家臣,自当讳冕,改冕为勉,当警己自勉。”

李旦端详着萧勉手中的新名字,微笑道:

“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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