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筹谋与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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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旦的话让锅岛直茂猜想连篇。
首先，他要先判断李旦口中话语的真伪，从目前来看，他不认为眼前这位明国人在骗他。
判断的理由很单纯，因为若是以这种话作为欺骗他的理由也未免太差也太不合理了。
博多港作为北九州最大的贸易港口，大友家怎么可能轻易拱手让出呢？
这种话很容易就会被怀疑是一句谎话。
可此时越像谎话的话，锅岛直茂越觉得不像谎话。
因为这种事情想要证伪并不困难。
他可能没办法轻易打听到大友宗麟这个举动的意图，但只是从事情本身来说，主动赠予与否，这件事本身只要肯花心思去调查，是藏不住的。
所以锅岛直茂暂且判断李旦所说为真。
那么接下来的事情便遭不住细想了。
大友宗麟将博多港送给外人，这样明眼人看上去就知道绝不合理的事情肯定是另有隐情。
而且对方下了血本，那必然所图不仅仅只是一个门司城。
再联系李旦所说的意图，石见银山。
那么大友宗麟背后的图谋也就呼之欲出了。
长门国乃至周防国，大友宗麟的目标肯定是这个。
以博多一港换取两国之地，这买卖干的值。
而眼前这个明国人，就是大友宗麟找来的外援。
他有着大量的西式战船，还有着不俗火器配比并且训练优良的士兵，这股战力的确是能改变战场局势的力量。
若是锅岛直茂所猜没错，那么接下来龙造寺家的形势就很凶险。
一旦大友宗麟拿下长门国与周防国，就等于对方平白无故多了两国之地，这两个地方是曾经大内家的领地，大内家与大友家是盟友也是同宗，末代领主大内义长更是大友宗麟的胞弟，二者渊源颇深。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大友家一旦拿下长门、周防二国，想要将其整合起来并不存在实质性的障碍。
等到那时，大友宗麟很可能调转枪头解决掉其在九州岛上最后一个威胁，也就是龙造寺家。
若是这个时候再加上眼前这支明国人雇佣军，那这仗就更没法打了。
念及于此，锅岛直茂心中念头频起。
“李头人与松浦家家主松浦隆信关系匪浅吗？”锅岛直茂问道。
“算是吧，松浦党的松浦宗尚在我手下做事，松浦隆信既是松浦家的家主，也算与我合作紧密。”
“既然李头人不排斥与松浦家合作，那想必也不会排斥与我们锅岛家合作，鄙人有个提议，或许能帮上李头人。”
李旦眉头微挑，抬手道：“但说无妨。”
锅岛直茂抬手让随从将地图拿了过来，然后屏退众人，说道：
“李头人请看地图，您所想要的石见银山，就在位于山阴石见国的山吹城与江津城之间。”
他的手指指向地图位于本州岛山阴的一侧，也就是本州岛最北面的狭长地带。
“这一带没多少耕地，所以驻军没多少，大多以本地的国人众为主。”说到这里，锅岛直茂不自觉笑了一声，“不过李头人大可以放心，山阴的国人众都是软骨头，当年吉川元春打穿山阴，其实也没打多少硬仗，许多国人众都是望风而降。”
锅岛直茂先是铺垫了一些话，随即话锋一转，手指指向位于石见国西南位置的一个地方。
“此地是益田城，是石见连接周防、长门等国的唯一通路与门户，同时也是这条路上的最大城砦，城主益田藤兼算是毛利家的死忠了，这人也将是李头人进攻石见国的最大障碍。”
话说到这里，听着就有些意思了。
锅岛直茂是龙造寺家的谱代家臣，家中第一宿老。
而龙造寺家与毛利家都是大友家的敌人，属于天然的半盟友关系。
对于他们双方来说，大友家是两边共同的威胁。
可现在锅岛直茂所作所为，却像是在给李旦掏毛利家的老底。
李旦静静等着对方给自己摊牌，但是锅岛直茂不疾不徐，而是继续说着：
“益田城有着石见国最多的耕地与最多的士兵，同时益田藤兼常年随毛利家征战，更是立下汗马功劳，此次吉川元春东击山阳，益田城因为距离战场太远所以并不在毛利家的动员序列里。”
李旦此时问道：“你说了这么多，用意到底在哪？”
锅岛直茂脸上露出一抹诡谲的神色，他沉声道：“鄙人有一个计划，可以让李头人不费吹灰之力拿下石见银山。”
“只要我去给毛利家通风报信，大友家攻破门司城后下一站就是长门国，随后是周防，那么毛利家必然要在西国动员士兵去长门国驻守。”
“长门国的赤间关与下关都是毛利家难得水土肥沃的平原地区，若是丢了长门与周防，毛利家的实力直接减半，所以他们必定会将附近所有的兵力全部集中到最前线的长门国，如此以来石见国便会空虚李头人可趁机取下石见银山与山吹城，只要山吹城在手，石见银山便牢牢掌握在李头人您的手里。”
锅岛直茂想了一出调虎离山，用一个半真半假的情报将毛利家的在石见国的主力引诱到长门地区。
不得不说，锅岛直茂这一计站在李旦角度上来说的确是最理想的。
可是他想不明白。
“这个计划固然是好的，可锅岛当家你替我想这个计划有什么好处呢？”
锅岛直茂随即拱手道：“若是大友家轻易地拿下长门、周防地区，之后势必会掉头进攻我们龙造寺家。”
这是实情，李旦其实也猜出大友宗麟做的就是这样的打算。
对方想借用自己的海上优势，打破北九州上三足鼎立的平衡。
站在龙造寺家的角度上，大友家在长门国与毛利家打的越激烈，对他们龙造寺家就越好。
此时锅岛直茂又补充了一句：“我现在受主公隆信之命拱卫肥前北部，其用意就是要我看住李头人您，您初来乍到，又展现了惊人的武力，我家主公会如此忌惮。”
他说这话时候的语气怪异，很显然想表达的不止是字面上的意思。
“锅岛当家是什么意思？”
“鄙人的意思是，虽然我们面上剑拔弩张，甚至起了摩擦冲突，但是锅岛家绝没有与李头人为敌的意思。”
他站起身，转而向北眺望，此时碧波于远处拍打在礁石上，景色蔚为壮观。
锅岛直茂说道：“鄙人很喜欢这个地方，靠着海边，且听风吟，如果李头人不介意，我想跟您多做两年邻居。”
李旦点头，心下暗自一笑。
原来锅岛直茂心里盘算的是这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