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退堂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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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成走后，李波慢慢观察着自己未来几年的住所。
岁月给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老房子留下了斑驳的痕迹，残缺不全的屋顶瓦片，似乎还在控诉着几天前的大雨，对自己的无礼。随处可见的墙体裂缝，已成为壁虎的爱巢。吱呀作响的木门，已然迈入了“行将就木”的行列。
看着眼前的惨状，李波俨然看到了自己的前途。他杵立在原地，恨不得立刻背起书包就走。他想起自己嘴边常挂的那句，“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当居庙堂之上，配享太庙之福，岂能郁郁久居于人下”。反观现实，自己的文人风骨已然尽失。
他受不了自己引以为傲二十多年的清高，被眼前的农村工作给践踏，他决定了，他必须走。
说着，他毅然决然地背起书包就朝政府大门走去。刚到门口，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妇拦住了李波的去路。
“领导，请问一下，民政办怎么走啊？”
这时，门卫老胡叼着烟从门卫室里走了出来，不耐烦地瞪了眼老妇，大声呵斥道：“别往里走了，里面都是镇里领导办公的地方。办理低保的民政，在政府东边二里地的转盘那里。”
老妇被比自己小很多的老胡呵斥，并没有生气，反而是很感激地朝老胡作揖道谢。
老胡没有理会老妇的道谢，而是转头笑嘻嘻的看着李波说道：“小哥，下次遇到这种刁民不用搭理她。在我们草津镇政府，哪天不遇到三五个办理低保或是残疾证的啊！要是天天都和她们打交道，那我们的工作还做不做了啊！”
李波不解地看着自来熟的老胡，疑惑道：“帮他们解决问题难道不是工作吗？”
老胡看着稚气未脱的李波，有意清了清嗓子，神秘地左右看了看，方才小声说道：“小哥，你是新来的，还不太懂。对我们这个一穷二白的草津镇来说，什么最重要，当然是搞钱最重要啊！你天天不和这个县领导接触，那个局领导协调，哪个傻子会把资金拨给你们草津啊！至于说和这些老农民打交道，那都是次要的，只要他们不闹事，什么事情都好办。”
李波忽然觉得自己的嗓子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想要说些什么，却总觉得如鲠在喉。
老胡接着说道：“小哥，你这是去买生活用品啊？”
李波被问的不知所措，只得茫然地点了点头。
“你看你小哥实在了吧！我们政府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新来的人到党政办去登记一下，有人会把你的生活所需送上门的。”
李波似乎有点难以置信，瞪大眼睛问道：“可这些不是我们的私人用品吗？”
老胡对政府的事情向来讳莫如深，从不多言。今天不知道是不是李波对政府了解的匮乏，满足了他内心的虚荣，才让老胡有些骄傲地说道：“小哥，你一个刚来的新人一个月才拿多少钱啊！如果真让你自己花钱买生活所需品的话，可能你第一个月也省不了几个钱吧！反正花的也是公家的钱，所以，政府领导才会想着用这个拉拢一下人心嘛！等你工作时间长了，你就会明白，什么叫作公家的钱了。”
李波还欲多言，却见老胡接了个电话，便匆匆进了门卫室。
他抬头看了看依稀远去的老妇，为了生存，乐此不疲。而身后政府大楼内的工作人员，为了生活也要为五斗米折腰。再反观自己，为了所谓的理想，一直沉浸在自以为是的梦境中，始终把头颅抬得高高的，就是看不清脚下的路。
这一次，他没有犹豫，背起书包就朝自己的宿舍走去。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抱着这样的信念，他义无反顾的推开了宿舍门。
“我擦，这也太破了吧！”
嘴里不自觉地发出这句话后，李波自己都笑了出来。
房间内的陈列很简单，一张木床和一张书桌，再想要多余的东西都没有。
经过一个中午的反复擦洗，房间内终于有了一点宿舍的样子。
他思虑再三，还是抛下自己可怜的清高，和党政办主任丁磊登记了自己的需求。丁磊毕竟也是年轻人，好心地提醒道：“班子领导是所有生活必备品都配齐的，其他人是不配被子的。”
对于能配齐基本的生活物品，李波已经非常满足了，至于被子的问题，对于农村长大的李波来说，根本就算不上问题。
“丁主任，能配齐这些东西我已经很满足了，被子的问题我可以自己想办法。”
对于李波易满足的态度，丁磊很是认可。政府里的有些老同志，恨不能让政府包办他们个人的所有生活开销。不给准备被子，直接就到郑建国那里告状，搞的丁磊很下不来台。
“还有其他的问题需要解决吗？”
“丁主任，我宿舍的屋顶似乎漏水，能请人给维修一下吗？我担心下雨天，会把我宿舍的东西给泡了。”
一听宿舍漏水，丁磊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原本想着在你来之前就修好的，这几天实在是事情多，就给忙忘了。我现在就让人去看看什么情况，确保这两天就修好。”
说着，丁磊当着李波的面，就给维修师傅说明了情况。
李波也被丁磊的热情感动，瞬间觉得乡镇似乎也没那么讨厌。
离开党政办，李波仔细打量着草津镇政府的内外环境。草津镇东临草津大街，西靠派出所，老345省道位于政府大门南侧，穿境而过。一进政府大门，内外环境给人的第一印象是干净、陈旧。很普通的80年代的砖瓦房竖立在路的两侧，这些瓦房里都是“七所八站“的同事们的办公和生活场所。墙面上的条条裂缝似乎在诉说着政府的历史，而政府最北边的三层小楼，则是集办公和生活于一体的主楼。虽然办公大楼看着不错，其实里面已经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了，布满蜘蛛网的墙壁，爬着三三两两的壁虎，偶尔跑过一只老鼠也让人毛骨悚然，更别提同事们口中的草蛇和黄鼠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