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英雄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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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的，站在旁边一直听两人说话的杨存中突然开口说道，“官家，其实莫说岳兄弟，就连臣下我，也能告诉官家如何来解决此事。”
“哦？杨卿家也知道如何做？”赵国苗来了兴趣，在他的印象里，杨存中并不是中兴四将，想来应该不是什么帅才，此时竟然说能够为自己解惑，解决武将集团拥兵自重的问题。
要知道，这事，可是困扰了整个宋朝统治集团许久，到最后也没能解决。
“杨卿家莫要说笑，此事事关重大，可马虎不得。”赵国苗语气严厉起来。
“自然不敢欺瞒官家，只是……”杨存中欲言又止，脸上露出难色。
“存中卿家怎么吞吞吐吐的，这可不像是你的做派。快说与朕听，便是说错了，朕也不会怪你。”赵国苗向来不习惯与人打哑谜，见杨存中支支吾吾的，当即催促他。
“官家，岳兄弟的意思是让官家御驾亲征，统帅三军，军国大事集官家一人身上，自然再没有武将专权之事。”杨存中也不再遮掩，侃侃而谈。
听着杨存中这番话，岳飞微微颔首。
“十哥所言正是我十几年前初见官家时说与官家的。”说到此处，岳飞神色不由的黯然下来。
他想到了自己的老上司宗泽，那位于上忠心、于下体贴士卒关爱百姓的老将军，临死前仍大呼过河，抱憾而终，“只是彼时官家已被金人吓破了胆，听不进臣这番慷慨陈词，执意南行。”
“两位卿家欲要朕御驾亲征，可朕莫说上马提刀杀人，就是鸡，朕也是不曾杀过。”赵国苗倒是听懂了两人的意思，这是想让自己做最大的将军，那自然没有什么将军专权的事。
但正如赵国苗所言，自己连鸡都不曾杀过，又遑论杀人呢？“更何况，治军之道，朕也着实不会，让朕带兵打仗，实在是为难朕了。”
“官家，自古能军者也不是天生的。”岳飞解释道，“再者，依飞之见，并不是让官家带兵打仗，而是坐镇三军，以定军心。”
“此前官家不是言说我岳家军只识得我岳飞，却不识得官家吗？”岳飞脸上露出凄凉的神色，张宪因为不肯伙同秦桧检举自己，也被秦桧以谋逆的名义投进大牢，如今不知是否身安。“且如官家能坐镇军中，此前诸将不和，无法协同作战的问题，便也迎刃而解。”
“治军之事，自当交由武人。以外行管内行，是北宋朝廷屡战屡败的问题关键所在。”岳飞慷慨陈词，反正依着自己所想，大抵此次难逃一死，既然官家有心过来问自己，自然有什么说什么，“官家，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飞所言，还望官家三思。”
“鹏举，朕必不会使忠臣蒙冤而死的。”赵国苗斩钉截铁的说道，开玩笑，自己既然穿越回了南宋，那这位民族英雄，自己是保定了，耶稣也带不走他，我说的！
“官家有这份心意，岳飞便知足了。”岳飞轻声说着，欣慰的笑了起来，“官家，若是还有来日，请官家多想想今天牢中之谈。”
“御驾亲征之事牵连重大，不是朕一时能决定的。”赵国苗说道，脸上的神情阴沉不定，开玩笑，自己可是对打仗屁都不懂，让自己去带兵打仗，那不是逼张飞绣花吗？要是带着宋军一股脑送了，怕是这赵构连臣皇帝都做不成。
历史上，绍兴和议金朝册封赵构为宋朝皇帝，赵构跪拜接旨，实为华夏之耻辱。
“朕还有一问。”赵国苗提醒道，“濠州之战，我军伤亡惨重。”
“官家，金军虽然势大，但宋军常年与金军作战，也早已积累下丰富的经验，与金军斗的也算是旗鼓相当。濠州事败，败在人心，诸将争功，以无心算有心，岂有不败的道理？”正说着，岳飞意味深长的抬头看了一眼杨存中，濠州大败，正是杨存中所为。
杨存中羞愧的埋下头，他是张俊的部曲，张俊为了争头功，仓促间派杨存中、王德二人率军六万，攻打完颜宗弼，完颜宗弼早有防备，两人大败而归，死伤惨重。后韩世忠率军来救，亦是大败。经此一役，宋军便对金军产生了恐惧，人人谈金而色变。
“鹏举，如今人人自危，唯恐金军南渡，提振不起士气，士气不振，又如何与金军作战？”赵国苗追根究底起来，这事关他是要做一个历史上的赵构，还是随着自己的心意，做一个有为的圣明君主。
“官家，依臣之见，眼下当务之急，是求胜，无需求大胜，但求一场小胜。打破众人对金人的恐惧，有胜利做依托，自然士气也会上去。”岳飞依着地牢冰冷的石壁，却是内心火热，眼前这位官家，虽然神色慌乱，却不再是那位终日阴鸷的主子，他能感受到官家的热情，仿佛那个慨然前赴金营的康王又回来了。
“而后，则可徐徐图之，北人中欲投效我宋朝的，不在少数。官家若能高举义旗，挥师北上，定是各方响应。克复中原，还于汴京，自是指日可待。”岳飞说到此处，不免有些激动，他眼神里带着憧憬，目光穿过山河大海，回到了汤阴老家，一望无际的平原上，种着绿油油的麦苗，一阵风吹过，麦浪起伏。
“岳卿家对金使来此议和之事，又做何想？”赵国苗又想到白日时秦桧找自己的事，正好一并问起。
“官家，金人无信，议和只是他们的幌子。绍兴和议已不是首次，前次和议，金兀术不是仍旧撕毁约定，侵我疆土。”岳飞脸上露出坚毅的神色，“更何况，还有诸多百姓在北地饱受金人欺凌，我等为将之人，又岂能坐视不管？”
“听鹏举一番话，如拨开云雾见青天，使朕豁然开朗。大宋有鹏举，是大宋之幸。”赵国苗站起身来，意气风发，朝着岳飞深深鞠了一躬，“岳将军，受赵某一拜。”
见此状，岳飞慌忙想要站起身来，却被沉重的枷锁拌住，挣扎不动，“官家，臣岂能受官家如此大礼。”
“赵某这一拜，是为我大宋黎民百姓。岳将军莫要推辞。”赵国苗斩钉截铁的说着，“来日，还请岳将军教我行军打仗之事。”
岳飞的眼睛渐渐模糊，他在这位官家的身上，倒看到了刘备的侠气，那是宋这个王朝，所不曾有过的英雄之气。
“有官家此夜之行，飞死而无憾。”岳飞顿首，“虽赴汤蹈火，飞定当万死不辞”。
一旁站着的杨存中看呆了，这大宋，是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