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手臂蓦地感到一阵刺痛,接着他就完全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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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渺看见倒地抽搐的男人，红色从他的身下慢慢溢出来，凝成小小的血泊，鲜血的味道冲淡了甜腻的香水味，他退开一步，放开手里的凳子，只听见啪嗒一声，缺了半条腿的凳子歪斜着倒在了一旁。
孙渺的心脏突突地狂跳，麻木的双手慢慢恢复知觉，是酸疼的。
他看向孙蝶，想要试图说些什么，但是女人已经先一步推开了自己的儿子，然后扑倒在地上，低头紧张地查看起地上之人的伤势，嘴里还在不住地说着些什么。
孙渺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周遭的一切都朦朦胧胧。
先前的那种晕眩感似乎去而复返了。
孙渺茫然地注视着眼前的场景，有种莫名荒诞的感觉。
他感到所有的一切都在下沉，包括他自己。
“来愣着干嘛？快去叫人啊。”孙蝶忽然回过头大喊了一声。看见孙渺木呆呆的神情，表情凶狠地像是要吃人。
“……叫人？什么人？”孙渺木然地问道。
孙蝶几乎要被他的反应气疯了，好在很快有人注意到这里的动静。
很快，门里门外挤满了人，七嘴八舌，而且一个个伸长了脖子想要一探究竟。
负责治安的胖经理挥舞着双手，示意保安将无关人员撵出去，他想要私下处理这件事，没想到警车不久就开来了，也不知是哪个多管闲事的报的警。
胖经理在心里骂骂咧咧一通，转过头来又扬着笑脸向警察同志解释说：“小事小事，都是我们自家店里的人喝醉了起了点冲突，麻烦各位特地跑一趟，都是误会，误会啊。”
“究竟是不是误会，那得具体调查了才知道。”警方的态度很明确。
一个便衣的年轻警员往里探头瞧了一眼，啧了一声：“那一地的血，您有这跟我们说话的功夫，真的不考虑先把人抢救一下？”
“那是那是。”胖经理搓着手笑道，嘴角都快咧抽搐了。
那是孙渺记忆中第二次和警员打交道。上一次，还是在刘月琴的车祸现场。
无独有偶，都是在下着雨的夜晚。
在孙渺的家乡，一直有一个古老的说法，说是如果一个人出生在下雨天，那么他生命中的其余重大时刻，都会发生在雨天。
孙渺只知道自己出生在秋天，没有人告诉过他，那天天气如何，但如果此话不假，那么他出生的那天必定阴雨连绵，而他死的那一天也必然见不到阳光。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孙渺就感到莫名地窒息与绝望。
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自己可以死在一个晴天，一个有太阳的天气……
“哥哥是在找这个吧？”
时间拉回到现在，少年笑笑地说着，将一把老旧的铜钥匙递到孙渺眼前。
孙渺接过钥匙，没有立刻开门，而是问：“这个怎么会在你这里？”
小雨啊了一声，略微惊讶地上下打量孙渺一番，那眼神让孙渺感到很不自在。
“你那是什么表情啊小鬼。”他有些不爽道。
小雨看着这样的孙渺，禁不住叹了口气：“哥哥你果然……又忘了，这是你自己交给我的，你说如果我回不了家，可以暂时去你家里待着，一直到我妈回来。”
“我……有说过这种话？”
孙渺不确定地看着面前的少年，后者回望着他，眼中写满了长辈才有的那种担忧。
“所以说，酒这种东西还是少喝点的好，像哥哥你年纪轻轻的连个伴儿都没有，要是一不小心老年痴呆的话可就糟了。会死的很惨很凄凉的。”小雨抱着胳膊念念有词。
这让孙渺想起之前在医院，林安也对他说过类似的话，于是回怼的话到了嘴边，禁不住又咽了回去。
“知道了，以后会注意的。”他轻声应道。
这次，换小雨一脸的不可思议，围着孙渺左转一圈右转一圈，跟做法似的，嘴里还不住念着：“不是吧不是吧，你这是被人夺舍了？还是真的已经把脑子喝坏了？！”
孙渺听得头疼。
他本来因为那些噩梦，脑子里就乱糟糟的。本想着进了屋子，补个回笼觉，没想到一打开门，少年先一步闪身进了屋子。
“你进来干什么？”孙渺皱起眉，他现在可没心情带小孩玩儿。
补完这一觉，还要去上夜班呢。
说起上班……
孙渺心里一动，摸出手机插上电，开了机，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三十多条未接来电提示，急促的滴滴声，跟催命似的响起。
三十几通未接电话都是一个人打来的，孙渺当下把电话回拨过去，电话接通，孙渺刚喂了一声，就听见对面那人说道。
“人死了没，没死就赶紧死回来上班，我告诉你个死鬼，再这样无故旷工打电话关机，就别回来上班了，哪儿凉快给我死哪儿去。”一个女人在那头连珠炮般地说道。
“……”
“喂，干嘛不说话，跟我这儿装死人呢。”听孙渺这边不吭声，女人不满道。
孙渺闻言嘿了一声：“甄姐这话说的，我都搞不清自己到底该不该死了。”
“冲这话你就该死，不过，要死也不是现在。”别看这个女人说起话来句句不离死字，但语气并不尖刻，反而有种家姐般的关切，“对了，听他们说你进医院了，还能活多久，总不至于得什么不治之症吧？”
孙渺进医院的那天，甄姐刚好不在店里。
所以她也是后来从其他店员嘴里得知，那天来了一辆救护车把人抬走的。
“还行吧，老胃病了。”孙渺回答，“搞不好哪天真的光荣在了岗位上，岂不是为了甄姐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他半开玩笑地说。
“要死了你，净说这种话。”甄姐似乎有些生气，完全不觉得自己说起话来其实也半斤八两。
“这么说来，我这也是工伤吧，医药费回头给报销一下？”孙渺道。
“屁个工伤。”甄姐呸了一声，“是客人给你灌酒了，还是老娘逼你去陪酒了，自己喝成那德行还想讹人，死边儿去啊。不给你工资扣光已经很好了，一句话，今天能回来上班不？”
孙渺嗯了一声。
甄姐这才满意道：“那好，说好了不许迟到，准时准点，要是不来，月底可就直接给你烧纸了。”
放下电话，孙渺轻舒了一口气，感觉心情似乎好了一些。
他在甄姐的店里做事，也有一段时间了。甄姐为人泼辣爽快，属于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虽然说话确实难听了那么一点点，但对手底下的员工实在是没话说。当初要不是有她收留，孙渺都不知道自己会在哪儿飘着呢。
说起来，甄姐实际也就大了孙渺八九岁，但孙渺每次看见她，都有种莫名的踏实感。
孙渺挺喜欢甄姐的，无关男女之情，只是在心底里他偶尔会想，如果自己有个像甄姐那样的母亲就好了。
当然，要是被对方知道了孙渺有这种念头，非用唾沫星子生生淹死他不可。
这时，忽然响起了小雨的声音。
“刚刚那个是朋友的电话吗？”他看着孙渺问道。
“是打工店里的老板，说是再不回去上班，就炒我的鱿鱼。”孙渺随口答道，本来想说一声自己要去睡了，对方该干嘛干嘛吧，只要不打搅到自己。
没想到，小雨接着来了一句：“真的只是老板而已？”
孙渺皱了皱眉：“你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小雨撇了撇嘴，“只是看你们聊得很开心的样子。”
孙渺觉得这话说得很奇怪，少年那模样看着也有些别扭，跟吃醋的小姑娘似的。当然，他是不可能把这话直接说出来的。
“作业写完了吗？这么闲。”孙渺瞥了他一眼。说起来，孙渺好像还从来没有看见对方写过作业。
“在学校早都写完了。”小雨轻飘飘地回答。
孙渺哦了一声，困意突然就上来了。他干脆躺在沙发上，打算就这么眯一觉。
这时候，听见小雨再次问道：“那个开车送你回来的人是谁？”
孙渺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对方说的是贺雨宁。原来那个时候，少年也在附近吗？他完全没有注意到。
“那是我哥。”孙渺有些不情愿地回答。
“哥哥的哥哥？”小雨一脸的新奇，“可是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啊。”
“当然不像，又不是一个爹妈生的。”孙渺有些不耐烦地回答。
“啊，可是那也能算是兄弟吗？”小雨喃喃着，神情中有着真切的困惑。
孙渺嗤的笑了一声：“你自己整天咯咯咯咯跟要下蛋似的，还有脸说别人。”说罢，也不再搭理少年，倒头就睡了下去。
迷迷糊糊中，孙渺还听见对方在小声嘀咕着些什么。
然后，他听见少年似乎站了起来，在看角落里窸窸窣窣捣鼓着什么，大概又在弄那些菜吧。
孙渺没有在意，他只感到困意越来越浓，眼前一片漆黑，像是走进了一个没有开灯的房间。
这个房间，他是熟悉的，却又想不起来，是在哪里……
又是在什么时候……
黑暗中忽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和呼吸声，他看不清来人样貌，但他隐约知道对方会做什么，一定是他不喜欢的……
他想要站起来，想要从房间里离开。可是身体却动弹不得，四肢像是灌了铅一样的僵硬、沉重。
手臂蓦地感到一阵刺痛，接着他就完全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