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陷入嫉妒的男人可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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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贺雨宁那般言之凿凿的回答，孙渺的脑子在短暂的宕机之后，忽而变得混乱。
——难道，又错了，我又产生了什么奇怪的幻觉，那本书既不属于林安，也不是我的，而是贺雨宁的？之前的一切完完全全是我的臆想？
可是当意识到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的时候，孙渺立刻又变得警觉起来。
不可以。
他斩钉截铁地对自己说道，绝不可以轻易地动摇。
如果但凡遇到什么事情第一反应就开始搞自我怀疑，一次、两次……日积月累地这么下去，总有一天就连他自己的存在本身也会随之产生裂痕……那样的话，搞不好他真的会彻底丧失心智，变成一个完全的疯子。
……可是，真的会有那么严重吗？
孙渺听见心里的另一个声音在小声叨咕着：这样，是不是太过小题大做了些……
有时候，人就是因为想得太多，才会变得疑神疑鬼，甚至疯疯癫癫。
——然后停不下来。
——然后没完没了。
孙渺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其实还有些佩服自己，明明脑袋都已经这么疼了，居然还有余力想这么多有的没的。
而在事实层面上，孙渺是清楚的，他明白贺雨宁完全没有必要为了一本书而向自己撒谎，更别说对方还是个根本没长幽默神经的人。
所以……
“空口白牙，那上面写了你的名字了吗？凭什么说那就是你的东西？也太不要脸了。”孙渺听见自己口口声声地说道。
听到这番不无奚落的话语，贺雨宁丝毫看不出生气的样子，只是如往常一般平静地回望着病床上的青年。
“难道这上面写的是你的名字？”贺雨宁一边说着，一边将夹在书页中原本用作包书皮的陈旧纸张抽出来，展开之后，递到孙渺的面前。
这一次，孙渺可以看得很清楚，在大喇喇的用油笔书写的标题下方，确实用小一号的字体写着林安两个字。
熟悉的笔体，分明是记忆中的样子……什么嘛，刚才根本就是白担心了一场。
孙渺默默想着，悬着的一颗心忽悠落了地，刚才还惴惴不安的一个人，顿时松懈下来，好像一下子就有了某种底气。
他看着贺雨宁，笑着说道：“这很重要吗，就不能是在上面写名字的人送我的？林安和我，我们以前是那么好的朋友，送本书而已，这有什么……”
孙渺说着，不由地顿住了。因为贺雨宁直勾勾地盯着他，那眼神仿佛是要将他看穿。
——可奇怪的。
他将剩下的半句默默咽回肚子……实在是被看得有些发毛，刚涌起来的底气似乎有些续费不足。
“所以，还有什么问题吗？”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贺雨宁。
后者沉默片刻，然后问：“为什么？”
又是为什么……
得了。孙渺心中暗叫一声，今天算是跟十万个为什么过不去了。
“什么为什么？”他反问道。
“我只是有点好奇，你说他为什么要把这本书送给你。”贺雨宁低声说道，“还有就是……”他看着孙渺继续问道，“他有告诉你，这本书是我送给他的吗？”
这个，孙渺当然不知道，他甚至直到刚刚，才确认了这本书似乎确实是归林安所有。
“所以这书你……送给他的？”孙渺说着，真情实意地打了个磕巴。
“这么看来，他在送你这个好朋友书的时候，并没有告诉你东西的来历。”贺雨宁这么说着，忽然很轻地笑了笑。
这是孙渺今天自打睁开眼睛以来，第一次看见贺雨宁笑，该怎么形容呢——只能说是非常的浮于表面和不走心，简直是把皮笑肉不笑这五个字演绎到了极致。
还有对方说的那话，孙渺也是怎么听怎么阴阳怪气来着。
孙渺完全不能够理解，在他看来，说到底……
“不也就一本书而已，至于吗？”
——而且，都已经是送出去的东西了，收到的人愿意怎么处置完全是人家的自由。无论是好好保管，还是丢掉烧掉，或者转手交给别人，原来的主人都没有理由去干涉。
——如果说真的那么小心眼的话，干脆一开始就把东西好好留在身边，不要送出去就好了。
话语就这么不受控制地从唇舌间倾泻而出，简直是……不吐不快。
贺雨宁静静地站着，听孙渺说完，然后又静静地看了他好一会儿。
不知道是不是孙渺的错觉，他感到贺雨宁那张本就缺乏血色的脸孔，似乎又苍白了几分，几乎可以和身后的墙壁一比高下了。
“原来，是这么样吗。”贺雨宁终于开了口，语气已然恢复平静，他的神色坦然，仿佛在一瞬间想通了什么事情似的。
“也对。不过只是一本书而已。”贺雨宁说着屋子点了点头，自言自语般地轻声说道，然后随手将书放在了床头柜。
孙渺的视线跟随着移动，然后落在那本书地封面上——深深的暗蓝色的海底，蔓生的水草伸出浓密柔软的触须，将生着金色长发和碧绿鳞片的小小美人鱼包裹在其中，简直就像是一张铺开的深褐色大网。
想到这里，孙渺不知为何感到有些不适，他于是默默将目光从小美人鱼被海水映照的青白的面孔上移开，然后抬眼看见了贺雨宁。
有那么一瞬间，两张脸不可思议地重合在一起，构成了他记忆中挥之不去的另一张脸……陈嘉喻，而且是已经死去的陈嘉喻。
孙渺怔怔地看着那张死人地脸，忽然就听到了贺雨宁的声音。
他说：“随便你丢掉烧掉，还是怎么处理。毕竟，就像你说的，他都已经把书送给你了。”
贺雨宁说完，也不等孙渺有什么反应，居然就这么转身，迈步，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病房。
啊这……说好的今天休息？就这？！
孙渺在心中疯狂默念一种常见植物名，呵呵，果然便宜没好货，什么破烂兄弟情，迟到的兄长爱，亏他之前还自作多情地想要赶走人家，结果……压根儿用不着。
孙渺冷笑着躺回了床上，然后默默瞪着白色的天花板，不知该做些什么打发时间。
刷会儿手机吗……可是脑袋疼到不想玩手机，那么闭上眼睛睡觉？笑死……气到根本就睡不着。
归根到底，不就是一本书吗？
——不就是贺雨宁的一句话吗？
切，有什么好生气的。
他不是早就知道，贺雨宁是那种要死不死的性格，而且本来他们两个就……一点都合不来。
【……但是，真的只是这样吗？】
忽然，一个声音在耳边笑吟吟地说道。
颈间同时升起若有似无的缠绕感，那是包裹在质地单薄粗糙却意外经久耐穿的校服布料中的，属于少女的纤细柔软的胳膊。
低下头，还可以看到那双指尖洗白、总是沾着要干不干的烂番茄色颜料的双手。
明明知道是假的，孙渺还是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
“你怎么来了？”他压低声音问道，同时像是驱赶苍蝇般把交缠在自己胸前的周清薏的手拨到一边。
遭受如此冷遇，少女也不生气，而是悠哉悠哉地绕到床边，就近找了一张凳子坐下，然后像个淑女那样理了理裙子，伸手将一侧的头发别到耳后，这才偏过头好整以暇地看着床上的人说道：【你忘了，现在，我们可是一伙的。伙伴遇到困难，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是啊。孙渺心想，可……那是在梦里。
【哼。】少女从鼻子里轻轻柔柔地哼出一声，接着以手托腮，微微低下头似笑非笑地俯视着青年，【你怎么知道，自己现在不在梦中。正所谓人生如梦呀。】
……那是因为，我现在浑身上下都在疼。
孙渺发现对方能够直接听见自己的所思所想之后，也就不再小心地压低声音张口说话，省得万一被路过的医生护士瞧见，直接给他转送精神科治疗。
【真有意思，凭什么痛就是真的，不痛就是假的？】
周清薏在口中喃喃着，依稀还是之前梦里那副不依不饶的态度，她接着问孙渺：【难不成，痛要比不痛来得更高贵些？】
孙渺实在是懒得跟她争辩，心想，这可能是脑子遭受剧烈撞击产生的后遗症，就算放着不理过两天应该就会好的。
【哈，居然不理我。】少女又开口了，像个孩子般将红唇微微撅起，作出有些不高兴的样子，可一旁的孙渺看都不看她一眼，活像个入定的老僧，心无旁骛，目不斜视。
周清薏也不着急，而是静静地瞧了青年一会儿，从起伏的胸膛，到坦露的脖颈，再到微微绷紧的下巴，看到怏怏不乐的面孔，忽然就乐了。
她像四肢柔软的猫那样探过身子，将手放在了床头柜上放着的那本《渔夫和他的灵魂》，仿佛一个虔诚的教徒将手放在了写满教义的经典，然后装模作样地叹气道。
【陷入嫉妒的男人可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