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我是哪里得罪过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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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后面好像有人。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他感到自己的心脏一下子被揪紧了。
事后回想起来，比较可笑的是，当时他的脑子里最先想到的居然是，某部主角是万年死神小学生的知名动画中，几乎每一集都会出现的，那个披着一身黑皮藏在阴影中露出邪魅笑容的小黑。
【哪里有……有人啊？】
他听见自己声音苍白地问道。
然后是同样不安的回答。
【就在那扇门的后面，我刚好像听见了有人在……】
——门？
他一愣，刚才慌慌张张没有注意，在靠近最里面的一面墙上确实还开着一道门，不过，门板和墙壁的颜色太过接近，所以没在第一时间发现也很正常。
【这里居然还有一道门？】他禁不住有些讶异。
也就是说，门后应该还有一个房间喽。
他边想，边不由自主地向门的那边走了过去，走到中途袖子被扯了一下。
【你过去干嘛啊？】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干涩声音，在身旁微微地发着抖。
他于是转头笑了一下，伸手指着门的方向。
【从外面锁上了。】他说。
既然从外面锁上了，里面应该就没人才对。
而且——
【就算真有什么，也出不来对吧？】他顿了一下，安抚似的说道，【所以你一定是听错了。】
听到这话，对方的脸色似乎缓和了一些。
【不管怎么样，还是早点上去吧。】小小少年环顾了一下四周，犹豫着说道，【我不太喜欢这种地方，太闷了，给人怪怪的感觉。】
【是吗？】他听对方这么一说，也四下看了看，确实一个透光的地方都没有，而且，空气中好像还有种奇怪的味道，像是混合着老旧的书本，木头，还有……消毒水的味道？
这种地方怎么会有医院消毒水的味道？
他抽了抽鼻子，细细分辨着那股味道的来源，视线再次落在那扇上了锁的门，好像就是从那个里面传出来的——
【时间差不多了，快上去吧。】
袖子又被扯了一下。
虽然心有不甘，这次还是算了吧。
因为看着自己的那张脸上苍白得厉害，像是一下子被人把血都抽走了。
……真的有那么可怕吗？
他心里想着，嘴上还是答应下来。
【你先上去吧。】他说，随即看见那张苍白的脸上浮现出既诧异又担心的神情，他立刻明白，对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
【我是说，你走前面，等到你上去了，我再把这里的灯关掉。】他笑了笑。
看见对方在怔忪中露出一个不算好看的笑容。
也难怪，吓得血色儿都没有了，能好看的起来么？
可是，他还是因为那个笑而感到些许动容。
【走吧。】
他像是掩饰什么一般轻轻咳了一声。看着对方转过身，扶着栏杆一步一步地向上走去。
楼梯上再次传来，那种像是踩踏空箱子一般的咚咚声。
越来越远，越来越紧凑。
似乎是加快了步伐。
——也好，这样自己也就可以早点上去了吧。
他一面想着，一面在心里估摸着步数，下来的时候，他数了一下台阶的数目。
一共是十三级。
咚咚声也刚好响过十三下，他于是抬手按下了墙上的开关。
啪嗒一声，眼前忽地黑了下来。眼睛无法适应突然降临的黑暗。
他于是一下子成了个睁眼瞎。
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他还是忍不住慌了一小下。
——没关系的。
他告诉自己，只要摸着楼梯的扶手。
正在他这样想着的时候，身后忽然响起嘭地一声。
像是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他的第一个反应是，有书掉了下来。
如果是那样，要不要打开灯把书捡起来呢？
……还是算了吧，又不是自己推倒的。要是捡起来，反而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可是，就在他犹豫之际，又接着听见了奇怪的窸窣声。
很难具体形容那种声音，有点像布料摩擦发出的声响，可是好像要来的更闷，更顿，就像是……就像是……
有个什么肉墩墩的沉重的东西正在地上慢慢爬着——
想到这里，他一下子汗毛倒竖，几乎想都没想，拔腿就往上方跑去。
他跑得慌不择路，将踩得咚咚咚咚作响。
直到一口气跳上了最后一集台阶，又跑出一段才堪堪停下。
【你……没事吧？】
他本能地想要点头，可是看到对方仍旧有些泛白的面孔，突然就说不出来了。
【没，就是关了灯以后，下面黑得吓人。】
他这么解释着，一边扶着窗框纵身翻出了窗户，上方房间的门也无法从外面打开，同样是从外面反锁的。
之前为了进屋，他是用铁丝撬开的窗户。
安然落地之后，他朝还在屋里的人招呼道：【快出来，我刚才好像听见有声音，搞不好人已经提前回来了。】
【有吗……】
【有吧，别管了，反正先出来再说。】他神情自若地撒着谎。
他当然没有听见什么有人回来的声响，甚至那时候耳朵里都还回荡着黑暗中的古怪的窸窣声。他只是随口胡诌了一个方便用来逃离那个房间的借口。
出乎意料的是，当两人绕一圈来到楼房的正门前，打开房门走进去之后，才发现外出购物的林母真的已经提前回来了。
不仅如此，客厅的沙发上还坐着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是贺雨宁。
【你们刚才去哪了，叫半天都没听见。】林母轻声说着，一边招呼两人坐下，【我刚还和小宁说呢，八成又是我们家的小子把渺渺给带跑了。得亏，你们家渺渺是个小男孩，要是个小姑娘，那还得了。】
贺雨宁微笑着接过话茬儿：【伯母说笑了，您都不知道林安在学校里多招小姑娘喜欢，渺渺要是个女孩子，倒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说着，朝他们所在的位置看过来，浅色的眼睛微微眯起，仿佛像是看透了什么一般。
——被发现了。
心里突然冒出这个念头。
……那是距今大约十二年前的一个夏日午后，发生在林安家的事。
那个时候，孙渺和林安，还有贺雨宁应该都还在念中学。
刚放暑假不久，已经过了斗志昂扬地想要早早写完作业的时候，也远还没有到达开学警戒线。
所以每一天都过得无所事事。
然后，某天中午，林安忽然告诉了孙渺，家里有个奇怪的上锁的房间的事情。
林安很想进去看看，孙渺劝说无果，遂加入其中。
实际上，那一天，他们除了满是书籍的书架之外，并没有看到特别的东西。
但是，两人又不约而同地听见了奇怪的声音。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他都没有靠近过那个房间，甚至是有意无意地避开房间所在的那条走廊。
因为他觉得，自己好像触碰到了不该触碰的秘密，即使在时隔这么多年以后，回忆起在黑暗中听到的那个声音，他还是会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不可以去听，不可以去看，那个，藏在门背后的东西。
回忆结束，孙渺深深呼出一口气，看向坐在床边的贺雨宁。
“所以，那天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林安家里？”他问道。
“哪天？”贺雨宁不明所以地反问。
“就是有一年暑假，大概是初二升初三的时候。”孙渺努力回忆了一下，“你突然跑到林安家里，那个时候林姨也在家，你还跟林姨说起林安的一些事情。”
贺雨宁想都没想，直接回答：“那么久的事情，我怎么会记得。”
孙渺听着对方油盐不进的平静口吻，愤怒地直想锤人。
“你……甚至都不愿意假装努力回忆一下吗？”他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
谁知道，贺雨宁忽然莫名其妙地来了一句：“只要假装就可以了吗？”
孙渺愣了一下：“你什么意思？”
贺雨宁总是这样，不肯把话一次性说个明白，就很麻烦，而自己又是最讨厌的人。
明明对方应该知道的，还是说，就是因为知道了，才这样故意为之。
……有必要吗？
孙渺并不记得自己这辈子有做过特别得罪贺雨宁的事情。
他们之前的相处模式，应该属于井水不犯河水。虽然，贺雨宁迫于这个兄长的名头，而不得不对孙渺有所关照。
但是，又没有住在同一屋檐下，也不是什么大宝天天见的关系。
那么贺雨宁到底有什么可不满的？
之前来店里的事情也是，在医院陪护的事情也是，如果不想来，一开始就找借口退掉，反正都已经是成年人了，也有了自主选择的权力。
——何必自己为难自己。
“贺雨宁。”
贺雨宁稍稍抬了一下眼睛，大概是因为听到了自己的名字，目光中似乎掠过了些许不一样的东西。
“我是哪里得罪过你吗？”孙渺迫使自己盯着那双眼睛问道，“还是说，你到现在还记恨着我吐你身上那回事儿。”
他心想，要真是那样，这人心眼子也太小了些。
不过，孙渺很快就排除了那种可能性。
因为他看到贺雨宁在明显的短暂思索过后，忽然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也就是说，对方很有可能早就已经忘记了这件事，要不是经他提醒，恐怕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会去主动想起这件事。
“那看来，不是这件事。”孙渺轻咳一声，顿了顿转而又问道，“那就是在疗养院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