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接下来是属于大人讲道理的时间,小朋友一边儿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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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茴？
——小叔叔？
他知道那个名字，可是与之同时浮现的却是一张截然不同的脸，可笑的粉红护士服，笨重的黑框眼镜，以及眼镜破碎后，眼角处触目惊心的伤口。
和眼前的少女没有丝毫地相似之处。
更不用说，联系到后面那个古怪的称呼。
……我应该不认识这个人吧。
脑子里浮现这样的念头，可是耳朵和眼睛却在发出截然相反的信号。
尤其是耳朵，他很肯定在哪里听过这嗓音，比殷切注视着自己的这张面孔更加铭刻于心的……对了，那个、那个在酒吧中被人调戏的小姑娘。
那是，大约一个礼拜之前的事情。
在他作为孙渺，日复一日地在甄姐经营的酒吧中浑浑噩噩打工的日常之中，他心血来潮地插手了一件稀松平常的调戏事件。
想到这里，他低下头，注视着自己的手掌。
果然，这双手既不属于十六岁的自己，也不是十八的自己，而是如今二十几岁的自己。
是那个因为糟糕的饮食和作息习惯，突发恶疾后被送往急诊治疗的孙渺。
也是从那一天开始，他的日常就被打破了。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好像在梦境与现实之间穿梭跳跃。
他因此发现了一些被遗忘的关于过往的真相，似乎在于某一个时间点里，他找回了自己，又在不久之后，失去了所有的身份认同。
——他是谁？
是自幼丧母，然后在虐待中失手杀死父亲的幼童？还是那个在蔷薇花丛中无忧无虑地捧着书本阅读的少年？又或者，是无处可去只能在酒吧的灯红酒绿中浑浑噩噩来了此残生的青年。
头……痛得越来越厉害。
他用力按住一侧脑袋，复又看向近旁神情关切的少女，翕动着嘴唇问道：“你究竟是谁？”
“林茴，我是林茴啊，按辈分算，我应该叫你小叔叔。对了——”说话间，少女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从贴身的口袋里摸出一张照片，照片似乎是翻拍后打印出来的，不甚清晰，但用来认人已经足够了。
青年的眼睛略略扫过上面的一张张面孔，忽然顿住了。
他看到了活着的哥哥还有自己……
“这边这个，被抱在襁褓中的就是我。”少女说着，手指点了点合照上一个妇人怀中搂抱着的婴孩。
这是一张久远的家庭合照。
做完这一切之后，少女又从口袋里摸出一张身份证举到青年眼前。
上面的照片正是少女本人，看着比真人青涩一些，应该是早两年拍的。姓名一栏写着林茴。在地址信息上，青年看到了一个十分熟悉的地址——那是真正的林安，也就是他的哥哥户籍所在的地方。
青年越发地搞不清楚状况。
这个叫林茴的女人，身份应该没有作假。
可是，为什么偏偏是这个地方。自己之前难道不是在孙渺的卧室里吗？为什么一觉睡醒，整个世界又开始翻天覆地，莫非，他其实又掉进了另一个荒诞不经的噩梦之中。
——还有林茴这个名字。
林茴，那个口口声声唤着自己少爷的女孩子也叫这个名字，也仅仅只是巧合吗？
“那个，在酒吧的时候，谢谢了。”身旁的林茴小声道谢，“我没有想到会碰到那种情况，更没有想到，小叔叔你会在那里。”
林茴很小的时候，家里就搬去了外地。
很久没有和这边的亲戚联系。
不过去年，她考上了大学，本着一腔思乡之情，就报考了本地的大学。
这个暑假，林茴没有回家，想要趁着假期在这个城市好好逛一逛。
这次是应了一个同学的邀请去的酒吧街，没想到那同学家里有事，半路上被叫了回去。林茴在接到对方打来的致歉电话之后，想着早点离开，却被隔壁班的一个人叫住。
两个人并不是很熟悉，只是在班级联谊的时候有过一些接触，混了个脸熟。
那女生叫住她，说真巧，他们也是几个人一起出来玩，正好可以搭个伴儿。
林茴没有多想，最主要是盛情难却，她是不太擅长拒绝别人，尤其是这种半生不熟的人，很难直接拉下脸。又想着都是同学，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结果跟着对方到了地方一看，除了领她去的那个女生的闺蜜，在场的竟然清一色都是男性，而且也不全是学生的样子。
林茴当即就想走人，可是那个女生笑眯眯地拉着她往座位上按了按，还说什么，都是朋友，别那么怕生嘛。
一开始，气氛还算融洽，到后来有人起哄着要玩什么游戏，输的人或是接受指定惩罚，或是喝酒，林茴实在是坐不住了。
她想走，这些人倒也没有明着阻拦，但是非让她先喝一杯再走。
美其名曰是退出游戏的惩罚。
林茴很不舒服，她就是不想玩什么破游戏，才要起身走人的。于是向那个将她带来的隔壁班的同学递眼神求助。
结果那姑娘居然也顶着一脸不在乎的笑容，说什么要尊重游戏规则，还说既然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就不要一副玩不起的样子。
林茴当时就无语住了。
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心里说不出来的膈应。
有点想骂人，想想还是算了，以后在学校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于是说了句，我从没有打算参加什么游戏，准备转身就走时，却被拦住了去路。
——这样没礼貌可不行哦。
有人调笑着，拍掉她的手机，将酒水递到了她的面前。
——喝完了这三杯再走也不急嘛。
明明刚才还说是一杯的，转眼就变成了三杯。
林茴有理由怀疑，真要喝了这三杯酒，自己可能就真走不了了。
她用目光一一周围起哄的人的嘴脸，慢慢地垂下了眼眸，露出了示弱的姿态。
然后在接过酒杯的一瞬，猛地将酒水泼到离自己最近的一个一个人的脸上，然后头也不回地撒腿就跑，也顾得不得手机不手机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可是，林茴完全没想到才过了不多时，方才还不算热闹的酒吧中一下子挤满了摇晃交谈的男男女女，她被人墙堵住，好不容易挤出几个身位，身后已经有人追了上来。
比起身形瘦弱力气有限的少女，那些人避开人群的动作肯定更有效率。
即使隔着喧哗的人声和音乐之声，林茴都能听到从不远处传来的那几道相对熟悉的声音。
……完了。自己到底是冲动了。
林茴有些绝望地想道，周围的人太多，灯光太混乱，她已经分不清自己是否在朝着大门的方向进发，还是即将迎头撞上一个死胡同。
周围响起断断续续的叫骂声，似乎是对被人无端冲撞而颇感不满，不过真看清了什么状况的，纷纷让到了一边，生怕没注意惹了麻烦。
林茴还听见那个隔壁班的女生向周围人解释的话语：啊对，都是同学，不好意思了，我朋友她喝多了，闹脾气呢……
也不知道周围人是不是真的信了，倒是听见有人附和说：不能喝酒就少喝啊，整这出。
林茴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她迷失在五光十色的店堂中，既没有摸到大门，也没有撞进死胡同，而是一头撞上了一个身穿制服的高个儿青年，看样子像是店里的人。
当下，也不管什么，抓住对方的衣服就央求起来。
【有人在追我，求求你，帮帮我吧，我和那些人真的不认识的，我——】
林茴口中焦急道，话没说完就被对方的嘟囔打断了。
【……什么鬼。】有些含糊不清的困倦嗓音。
林茴一愣，抬起眼睛看向来人，这才发现，眼前的青年不知是刚睡醒，还是已经喝醉了。青年苍白着一张脸眯起眼睛，皱着眉毛，神情颇为不耐烦地拨开少女紧抓着自己衣袖的手。
在那一瞬间，林茴感到自己仿佛被人从头浇了一桶冰水，刚刚升起的希望又破灭了。
下一秒，却听见青年说：【你这样，我放不开手脚。】
【啊？】林茴一呆，几乎是脱口而出。
青年偏头觑了她一眼：【啊什么啊，接下来是属于大人讲道理的时间，小朋友一边儿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