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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李贤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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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举国丧,李显登基,韦氏被封为皇后,裴炎为顾命大臣,辅佐朝政,拜中书令,七日之后李治下葬。

武后虽然没有垂帘听政,但朝政依旧由她把持,人人都知道当今做主的人是太后而不是陛下。

没了李治朝廷彻底被武后把控,婉儿也水涨船高被众人巴结。

但是婉儿一点也不高兴,因为她彻底认清了自己的定位,她不过是权力的附庸,她的命是武后救的,权力的武后给的,没有武后她什么都不是。

经过了李治那件事,婉儿对武后的恨倒是一点也没有了,武后自己恐怕都不知道自己被利用了,说到底他们都只是被李治利用了而已。

这些事婉儿没有跟武后说,她也是爱李治的,至少在她心里李治是信她爱她而不是利用她的人,那就让她继续那么认为吧。

这天婉儿和以前一样起草诏令,她拿起新的奏章,手一抖奏章脱落,她连忙捡起来,再看一遍。

没有错,李贤被流放巴州了,他终究是逃不过这一劫。

也许之前不是武后念及母子之情饶他一次,而是李治的坚持,所以武后才妥协。

而现在李治不在了,没有人能保得住他。

婉儿提笔,看了几次奏章都下不去手,她怎么能写得出来,这是要李贤的命啊,巴州偏远,一路艰辛,能不能活着到巴州都不知道。

忽然她眼前闪过和李贤相处的点点滴滴,他曾经和她月下吟诗,笑着问她的生辰,元日节送她玉簪,甚至说出了要照顾她一辈子的话。

三年未见并不能冲淡她对李贤的情感,反而让她越发想念李贤,她做不到,她下不去手。

她忽然将手中的笔扔在地上,因为用力过猛笔咔地断成两截,她趴在桌子上眼泪滑落,哭道“是我无能,救不了你还要亲手将你推入万丈悬崖”

她掩面而泣,许久之后才抬起头重新拿起笔,手不停地颤抖,她没有任何选择,在这宫里没有那么多肆意而为,更多的是身不由己。

她颤抖地写下诏书,一边写一边流泪,眼泪打在诏书上,她尽可能地写快一点却怎么也快不了,这封诏书写完窗外已经黑了。

第二天一大早婉儿就起来了,她知道今天是李贤离开的日子,从今往后她再也看不到他了,这一别就是永远。

她很纠结,要不要去送他,她想见他最后一面,但是又害怕去见他,因为她是帮凶,帮着武后将他驱逐出了皇宫,她有何脸面去送他。

正当她纠结之时太平却来了,她急促地跑进来拉着她就往外走,边走边说“我们去送六哥一程”

婉儿慌张地甩开她的手,往后退了一步摇头道“不,我”

“他不怪你的”太平紧紧地将她的手腕抓回来,打断她的话“他说了,在临走之际还能收到你的手书,他很开心,相对于别人来写诏书,他宁愿是你”

婉儿听着太平说他很开心,眼泪夺眶而出,就算是那么残忍的字在他眼里也是开心的,他把她的一切都看得那么重要,可她干什么了?她有目的性地进东宫,将他的一言一行报告给武后,她说了他批注邓太后的事,间接害他被废,亲自调查了明崇俨的事,害得他被废,最后还亲手写了一纸诏书将他贬谪。

虽然不是出自她的本心,可是她做了,她就是帮凶,她对不起李贤。

“走吧,再不去就再也看不到他了,他很想再见你一面”太平真诚地看着她,带着几丝期盼,这是六哥的愿望。

婉儿身形一晃,终究是点了点头。

她们到了宫门口,李旦已经在那里了,不一会儿就有一辆陈旧的马车慢悠悠地出来,李贤掀开车帘下来。

抬头的一瞬间婉儿红了眼眶,差一点落泪,他一身素衣略显单薄,好在披了一件白色披风,三年不见,他和以前一样,面如冠玉,一丝不苟,除了他的穿着和脸色,他看不出任何不同。

李贤理了理衣衫,柔情似水地看着不远处的婉儿,忽然冲她温和一笑,和以前一样柔和。

“六哥”太平红着眼喊他,语气中都是不舍。

李旦也看着她,虽不曾说话却能看出他舍不得。

“别哭,能离开这里对我而言是一种解脱,我们都要好好的”李贤冲他们笑道。

婉儿心头一酸,他怎么会好好的。

“你的额头”李贤看着她额头上的红梅,妖冶绚丽,但是以他对婉儿的了解,她不会无缘无故弄这些妆容。

“受了些小伤,已经没事了”婉儿摸着额头上的红梅,旁人看不出来有疤,她自己却能摸到凹凸不平的疤痕。

李贤皱了皱眉头,她怎么会受伤,她向来小心谨慎,居然会受这样的伤,看来她在宫里也是不易。

“很好看”李贤看得痴迷了,由衷地夸赞。

“殿下”婉儿哑声喊他,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李贤摇了摇头纠正她“我已经不是殿下了,我只是一个平民百姓,从今往后宫墙之中的事再与我无关”

婉儿看着他云淡风轻地说出这些话,更加难受,她在东宫的时候看他为了李唐江山劳心费力,他有远大的抱负,如今却沦为庶人,他的梦想早已化为泡影,而她就是帮凶,把他的梦想打碎了。

“你怎么没戴我送给你的簪子?”他看了看她的发髻,却没看到那个玉簪花发簪。

婉儿急忙从袖兜里拿出簪子,勉强笑道“我怕弄坏了一直小心收着”

这一次她没有再说自己不配,之前她离开东宫李贤问了同样的话,她简单明了地拒绝了,现在她不想让他失望。

李贤上前从她手里拿过簪子,碰到了她的手指,她的手凉得吓人,微微地颤抖着。

接着他走近她,脚步缓慢,婉儿一直看着他,看清楚他的一举一动,他拿着簪子替婉儿戴上,他的呼吸轻轻的喷在婉儿额头上,有些痒,她却一点也不想笑,只是想哭,他离开她的一瞬间手指划过她的额头,碰到了她的伤疤,当他感受到那凹凸不平的触感之时,心中一痛,她的伤绝对不是小伤,她为什么不能好好保护自己,这让他怎么能放心离去。

他离她远一些,笑道“我眼光还是不错的”

他说的是簪子,也是她。

他的眼光一直很好,簪子很衬她,她很美。

“这是补给你的生辰礼物”李贤将一个盒子交给她。

婉儿愣着接过,对啊,他问了她的生辰却从未陪她过过生辰。

“就此别过吧”李贤知道时间不多了,他再拖下去只会连累他们惹得母后不开心。

他说完转身上车,刚上去就拿出一个陈旧的灯笼挂在马车旁,笑道“灯笼指明路,我不会孤单”

婉儿看见那灯笼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马车从她身旁过去,她转身看着远去的马车,恨不得自己能陪他一起去,可她不能,她什么都做不了。

她被困住了,她一辈子都要在这个牢笼里,她早已没有自由了。

忽然一抹笑容从她嘴角绽开,太可笑了,她要的到底是什么?她这么努力活着是为了什么?她的爱情、她的亲情都被她亲手毁掉了。到头来她的命轻如蝼蚁,不过是权力的附庸。

她在这宫里刚开始还有一分傲气敢当着武后的面写诗讽刺她,可现在呢?她学会了逆来顺受、服从命令,只是为了活着。

她的眼泪沾湿了衣襟,这是为李贤流下的泪,也是为她自己。

目送着李贤离开,而马车中的李贤却打开了诏书,伸手抚摸她写下的字,上面有晕痕,他知道这是她的泪水。

仔细看他发现了这些字有些歪扭,虽然依旧很漂亮,但和她平日的字比起来差了不少,她的字迹他早已烂熟于心,平日里字迹工整,颇具风骨,怎么会写得歪扭,她写下这些字一定很痛苦,这就够了。

马车驶出了宫门,李显站在城楼上远远望着,手握成拳,这是他的哥哥,他却不能亲自去送他,只能这样远远的看着他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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